藥王孫思邈住在宣陽坊第二橫街附近的一個小院。雖然臨近東市人員複雜,不過萬年縣衙就在附近,治安還是不錯的。劉神威趕到的時候,藥王正帶著小童在院子裏晾曬藥材。


    “師父,師父!”劉神威一頭一身的汗,進門就喊。


    藥王直起腰,轉頭看他,“你也不小了,怎麽還是這麽毛躁,進來喝口水再說。”


    看著師父矍鑠的背影,劉神威不禁感慨,他才六十多,已經一頭白發,眼前這個滿頭黑發的男子卻已經一百三十歲了。


    咕咚咕咚灌了一碗水,他擦擦臉上的汗,“師父,這次你一定要救命啊。”把噶爾欽陵的事敘述了一遍,然後一臉期盼的盯著對方。


    孫思邈坐在八仙桌旁,手指彎曲敲著桌麵,沉默不語。這是他慣常想事的習慣。劉神威也不打攪,默默的在旁邊等著。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孫思邈起身去書架上拿起一本書,翻看了起來,然後頷首,轉身對劉神威說,“有了,中的可能是聖木曼兌的毒。”


    “可傳說中這不是智慧樹麽?”


    望著一頭霧水的弟子,孫思邈繼續解釋,“古籍有記載,開明北有視肉,珠樹,文玉樹,璵琪樹,不死樹。鳳皇,鸞鳥皆戴盾。又有離朱,木禾,柏樹,甘水,聖木曼兌,一曰挺木牙交。吃了聖木曼兌的果實,能增加人的智慧,但是吃了這樹的汁液卻會讓人沉睡。不過還需要一樣藥引。”


    “那是什麽?”


    孫思邈翻到另一頁,“開明西有鳳皇,鸞鳥,皆戴蛇踐蛇,膺有赤蛇。這藥引就是蛇蛻燒的煙霧。”頓了頓,又說,“因為這樹和蛇都在遙遠的西域,況且非常稀少,隻在傳說中出現過,因而中土了解甚少,我也是因為一個波斯僧告知才略知一二。”


    “師父,那可有解法?”


    “有,倒是有,不過我也不能確定此人就是中了這種毒。你取些病人的血液來給我瞧瞧。”


    “帶了帶了。”劉神威忙不迭的掏出一個小瓷瓶,“這些夠了麽?”


    “夠了。”孫思邈拿了瓷瓶,轉身來到院中,對小童吩咐,取十多種草藥同瓷瓶裏的血一起煮。小童應諾,去偏房裏取草藥煮水。


    孫思邈彎腰繼續晾曬藥材,見劉神威愣著不動,不由低斥,“你也別閑著,過來幫忙。”


    “哎,這得多久啊?”劉神威趕緊過來幫忙。


    “總也得一兩個時辰。”


    “這玩意聽著玄乎,師父你詳細說說呢。”


    孫思邈手上翻曬的動作不停,慢悠悠的說起來。“那還是前朝,為師遊曆到突厥的一個部落,偶然救了個番僧。他得知我醫術了得,又到處尋藥,便贈與為師一小瓶藍色液體,並告知此乃聖木曼兌的汁液。當年為師也如你這般,隻知道智慧樹卻不知它的其他效用。番僧告訴我,是否能增加智慧不得而知,但這個汁液混合蛇蛻這個藥引卻是能讓人沉睡,是波斯女巫傳出來的,隻不過有能力的女巫基本都被皇室所用,故而民間極少有人知道這玩意。如今這個蛇蛻越來越難找,隻有幾個皇室裏還有些用剩的,估計等用光了,這個也就失傳了。”


    “哦,那沉睡之人可有性命之憂?”


    “那倒是沒有的,還能保持生機,容顏不老,所以這個毒也叫紅顏醉,如人醉酒沉睡一般。”


    “哦,那如何解呢?”


    “這個簡單,喂其鴏鳥肉加門冬即可。”


    “這個鴏鳥是哪裏的,也沒聽過呀。”


    “中土的鴏鳥比較少見,蒼玉之鄉向東八百裏,再向南兩百裏,有一個山穀,名為機穀,鴏鳥就群居在那裏,長的像貓頭鷹,不過比它多一個眼睛,叫聲和鹿相似。”


    跟著師父有近四十年,一直以為已經學得一手好醫術,比師父也不差幾分,現在看來,還差得遠啊。


    孫思邈是不樂意摻和進朝廷的事,不然也不會堅決不入仕。待一個多時辰後,確定了是聖木曼兌的毒以後,讓弟子把解藥的藥方記下,就把人轟走了。


    劉神威一路趕迴太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院副在藥房的院子裏來迴踱步,簡直要把青磚都磨出光來。一看到他迴來,幾步衝過來,抓著他的手臂一疊聲的問,“怎麽樣,藥王怎麽說?”


    “不負所托。”劉神威拱手。


    “哦~”院副一口氣放下,渾身一鬆,險險腿一軟就坐地上。劉神威趕緊扶住他。“哦彌陀佛,神佛保佑。總算小命是保住了。”


    院副反手拉住劉神威,進到屋中,“具體講講。”放下恐慌,對疑難雜症的好奇又躥了上來,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的盯住這個下屬。


    劉神威把師父的話複述了一遍。


    “聞所未聞啊,果然還得是藥王!”撫著胡子,“門冬倒是有,隻是這鴏鳥就不曾見過,還得稟明上頭,讓人去尋啊。”


    事不宜遲,院副直接去找張文權,他可找不到此種珍稀之物。


    張文權還在尚書省和幾位宰輔商議朝務,聽得院副來尋,拋下庶務,來到偏廳。


    院副的臉已經不是早上的苦瓜臉了,頗有些喜氣洋洋的向張相迴報情況,末了提了請求,這解藥得朝廷派人去抓,太醫院隻有一味門冬。


    張文權也鬆了一口氣,人沒有性命之憂,解藥也有了一半,能向天後交代了,至於派何人去取藥就不是他的職責了,也不是尚書省的專長。十八衛裏有的是武功高強的人,派去取藥理所當然。


    果不其然,長陽宮的那位聽了他的匯報後,轉手就叫來了金吾衛大將軍,把這活兒派給了他。


    大將軍走出宮殿,摸著頭,“這勞什子的東西,聽也沒聽過,怎麽抓。”轉頭看向張文權,“哎,張公,你說我提出帶藥王一起去,成不成?”


    張文權看看這個憨大個,忍不住提點,“一則藥王年歲已大,無法跟金吾衛風餐露宿一路急行。二則,當年皇上如此強硬,他也沒進太醫院,你以為這次他能同意?”


    “也是,我想叉了,看來得派個機靈的去啊,這事瞅著不簡單。”


    兩人拱手告別,各迴各的衙署。


    夜漫漫,月灑清輝。


    今夜,至少很多人可以睡個好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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