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省的偏殿裏,張文權聽了對方的話以後很久沒有說話,低頭飲了幾口茶,悠悠開口,“照大將軍的說法,這皇城內的吃食都驗過,沒被摻入那種毒?”


    “是,當日剩餘茶水,茶渣,器皿都細細驗過,沒有摻入其他的東西,太醫院派了兩個人複核。不過熏香這塊卻是沒法查了,因著開始都沒留意這東西,又過了幾日,香爐灰早就被當垃圾收走運出皇城了。”


    “照藥王的說法,藥引使用不超過半個時辰就會毒發,看噶爾欽陵的行程,應該是在皇城內被引發了體內的毒,盤問了隨從,就是尚書省和司農寺兩處有熏香。當日值班的小吏都被拉到衙裏嚴加拷問,等吧,在右衛還沒人熬的過三五日的。”右衛大將軍對自己下屬的能力還是有信心的。


    張文權卻是不認同,往日裏右衛都抓的是官員,本就養尊處優慣了,冷不丁進了刑訊室,確實容易嚇破膽。但那些小吏多數是些貧苦出身,為了錢都是能豁出命去的。


    “但願吧,既是如此,那噶爾欽陵該是在外麵就中了毒或者前幾日就中了毒,這就又不好辦了,範圍大了很多。”


    “確實,皇城裏還好說,這外頭是金吾衛的地盤,右衛查案諸多不便。”


    “可是他們不配合?”


    “嘿嘿,咱們兩家素來有些嫌隙,他們此次出了這個大紕漏,心裏正窩著火,必然的。”


    張文權略一沉吟,“我向天後建議,把外麵的部分給金吾衛查吧。”


    “恐怕那廝不同意,他下麵左右金吾兩個將軍,一個在負責日常的護衛,另一個被派去抓那個解藥,也不知何時能返迴。”


    “那他就不能不配合你了。”張文權微笑著看他。“或者他就接下這個燙手的山芋。”


    右衛大將軍摸摸自己的硬胡茬,果然還是文臣彎彎繞多。這次調查,張文權是主理,他是協同,他還是繼續迴去盯著衙門裏的審訊得了。


    張文權送走右衛大將軍,坐在桌案後,遲遲沒有開始看奏折。這次吐蕃使團事從開始就不太尋常,一路走來,他隱隱劇的噶爾欽陵除了來長安覲見,似乎還有別的目的。但這些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穩妥的爬上第一首輔才是他該關注的。對右衛的調查,他沒那麽樂觀,這些人平日就是抓些已經罪證充分的官員,查案,他們都及不上大理寺。但是上麵相信右衛,就讓他們折騰吧。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拉幾個替罪羊頂缸,嗬嗬,能讓上麵滿意即可。


    不過,轉念一想,也不能這麽放任不管,至少給對手些壓力也是好的,省的他們動作太多,給他惹事。耿青這個孩子,他看著長大,長安縣那塊都是這孩子在管,還是讓他幫著暗中調查一番。天後給了他便宜行事的權力,調個把中郎將查案,自然是不在話下。想罷,招手叫小廝上前,囑咐了一番,就讓他去尋耿青。


    白日裏的沃祠是安靜的,如同盤卷沉睡的蟒蛇。祠裏的人都還沒睡醒,教眾一般晚上才唿朋引伴的來這裏狂歡。今日主持後院的房間裏卻來了位帶著兜帽的客人,黑色的鬥篷裹著身體,隻能看出是個中等身材的人,辨不出是男是女,是中土人士還是胡人。訪客熟門熟路的穿過院子,來到了主持所住的房間,也不說話,推門進入。


    主持是個大個子粟特人,在長安呆了足有三十多年,黃褐色的卷發,黝黑的麵龐,正在喝羊湯,見到來人也沒放下筷子,繼續吸溜。


    訪客在桌邊坐下,也沒除下兜帽,直接開口,“他們已經知道了下毒的事,金吾衛已經出發去機穀尋藥。你這裏需要處理幹淨。”


    咽下嘴裏的羊湯,黃頭發滿不在乎的點點頭。“孫思邈要弄死麽?”


    “不用,這個太顯眼,隻要把線掐斷就行,不要橫生枝節。”


    “你們就是太瞻前顧後了。”黃頭發有些不滿的說,按照他的想法,早把藥王除了,這長安還有誰能知道這個毒,更不要說解毒了。


    “主上的意圖不需要你妄加揣測。”


    見來人有些生氣了,也不再多說這個話題,唿魯魯的喝光了羊湯,“還有其他需要做的麽?”


    “沒了,暫時按兵不動。”說罷,來人裹緊鬥篷,出門。


    第二日清晨,有人在布政坊的永安渠裏發現了一具胡姬的屍體,泡在水裏時間長了,撈上來時屍體已經有些發漲,渠邊還有個酒壺。胡人喜歡深夜放浪,尤其天氣轉熱以後,沃祠附近更是徹夜狂歡,酒醉失足也正常。長安縣的不良人拖著屍體走了,都懶得再去附近查訪,最近還要配合金吾衛做守衛的活兒,哪裏有空管此等小事。義莊裏擺一陣,無人認領就直接郊外埋了。


    西市開市了,人聲開始鼎沸,路過的行人馬上就把這個小插曲忘記了。


    耿青走出含光門,轉過頭迴望身後寬闊的宮道。從尚書省出來,他特意從四方館那裏繞了一圈,想去偶遇下右衛的熟人,但是一路走來,居然一個都沒見到。果真如張文權所說,都被派去查案了。


    一邊向驛館走去,一邊想著前麵張文權和他說的那番話。說實話,幾然右衛查不出什麽東西,他也不認為自己能查出什麽來。不過既然大將軍已經首肯,他也隻能接下這個燙手的山芋,好在還是右衛負責查案,他從旁協助而已。


    這個毒藥是來自西域的皇室,那麽背後的力量必不容小覷,自小義父閻立本就教育他不要參與上層爭鬥,離得越遠越好,他本人就是個例子,之所以能安穩的坐在首輔的位子上,全憑他明哲保身。開國元勳不得善終的不少,都是被裹挾著丟掉身家性命的。不過私心裏,他也想知道噶爾欽陵中毒到底是怎麽迴事,好奇心人皆有之。


    查是要查的,還得找幫手。他手下四肢健壯的多,頭腦細致的沒有。史國年倒是經驗豐富,不過他得負責驛館。他那個小弟顧辭不錯,沉穩,功夫不錯,腦子也好使,先借來用用。想罷,加快腳步朝驛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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