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敬宗又舉了杯。


    “居道老弟,這次可是沾了你光,才能喝到今年的宜春釀啊。”


    “哪裏,哪裏。是太子記掛許公,又不方便直接送來,便假我之手送過來請延族兄品鑒一番。”


    “老朽辭任太子少師已久,還蒙殿下記掛,實在是受寵若驚。”


    兩人頻頻舉杯,一個是太子的嶽父老泰山,一個曾是太子的老師,此刻卻是心思各異。


    許敬宗等著裴居道開口。


    裴居道看著歌舞,想著女兒的話,斟酌著措辭。


    前日,他女兒把他夫人召進東宮。娘倆屏退下人,絮絮談了小半天。


    夫人迴來就把他堵在書房,讓他一定要幫女兒。女兒是太子妃,最近夾在婆婆和丈夫之間,兩頭受氣。


    就他這樣一個掛著閑職的二世祖,能幫啥忙?


    他爺爺是前朝的兵部尚書,他爹是深得太宗信任的尚書中丞,到他這裏,是個掛在門下省的閑人。


    但凡他是個有本事的,他早就爬到中書省了。


    如果不是李治把他女兒指給了太子做正妃,這些尚書們估計瞅見他,招唿都不會打。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畢竟還得指著他女兒這個太子妃拉拔娘家。夫妻倆關在書房裏,商量了大半宿,一致認定,這事得找許敬宗。


    母子矛盾,要找個人調和。這人得兩方麵都能說上話,在朝裏大臣重劃拉劃拉,也就許敬宗最合適。


    許敬宗在李治立後這事上是立了大功的。


    因為滿朝文武都反對立後的情況下,許敬宗跳了出來。上奏說立後是皇上的家事,給了李治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隨後李治才能力排眾議把武媚娘推上後位。


    不光李治,武後也是承他的情。後來他又把長孫無忌弄死,幫李治奪了權,又幫武後出了氣。


    帝後兩人自此都是把他當自己人的。讓他當了太子的老師,並立了他女兒做太子妃。


    許敬宗這個昔日太子少師,出麵斡旋也是師出有名。


    想到此,裴居道笑道,“延族兄,小弟偶得一副閻立本的手卷,請兄台一起賞鑒一下。”


    “那可好,閻大人的手跡可不容易尋。酒也喝了這許久,不如移步書房,順便品品江南送來的春茶。也可稍解酒意”許敬宗欣然給了一個台階。


    兩人在書房落座,小廝上了茶,關上房門。


    “居道,你我相交數十載,有話不妨明講。”許敬宗低頭啜茶,淡淡說道。


    “果然是瞞不過延族兄。”裴居道滿飲一杯後開口。


    “哎,還是兒女債啊。女兒在東宮裏也不安生,近日也不能寐。小弟這不隻能來求老哥哥幫忙了。”


    “何時如此煩憂?”


    “還不是為了太子。”


    “對太子,眾人莫不是交口稱讚,皇上也甚是倚重,每次帝後巡視東都,都是太子監國,足見帝後重視啊。”


    “哎,壞事就壞在監國上。去歲,帝後去了東都,照例太子監國。然後就被他發現了一件事。”


    “還記得義陽公主,宣城公主麽?”


    “皇上公主甚多,倒是不記得了。”


    “大部分人都不記得,因為這兩位是蕭淑妃生的。”


    “怪不得,怎麽會突然提起她們兩個,禁忌吧。”許敬宗抬手指了指大明宮方向。


    “當年蕭淑妃被廢,她的兩個女兒也被武後一直幽禁在掖庭。這都十幾年了,誰還記得呀。可偏偏有那多嘴的,在太子前碎嘴提了。”裴居道一拍桌子,氣的。


    “太子還被攛掇著去掖庭看了這兩位。這兩位在掖庭十幾年,肯定過的不如意呀。都二十多的老姑娘了。這不就激起了太子的同情心。”


    “太子不管不顧的就跑去找武後,巴拉巴拉一通說,言而總之,都是皇上的骨血,應該給這兩個妹妹招駙馬,讓他們和太平一樣享受公主的待遇。”


    “你知道的,當年武蕭鬥的多厲害,據說蕭最後還是武送走的,武能讓蕭的女兒好過?”裴居道壓低聲音


    “武後自然是不致一辭,束之高閣,沒有理睬太子的提議。結果,你猜怎麽著?太子居然直接求到了皇上麵前,跪求皇帝給兩位公主做主。皇上應了。”


    “轉過天,就把那兩位接出了掖庭。現在張羅著招駙馬呢。”


    “這都什麽事?!當年蕭淑妃和武後那是水火不容的。太子是該受了多少挑唆,才能這麽幹,東宮那幾位幕僚都聾了還是瞎了,也不攔著!”


    “武後把太子叫去一通訓斥,兩人不歡而散。”


    “最近太子妃去請安,武後也是愛答不理,沒個好臉色。明顯是遷怒了。”


    “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太子此舉肯定是傷了武後的心。他的幾個弟弟可是頻繁進宮,對武後噓寒問暖。”


    “延族兄,你就是定海神針哇。瞅瞅,自從你致仕,東宮出了多少幺蛾子!哎。還是得請你出山,收拾這個爛攤子。”


    “帝後最喜愛的還是太子,再說,他又是嫡長子, 8歲即被定為太子。你盡可放寬心。”許敬宗對這幾句馬屁還是覺得很受用的。


    許敬宗雖然這麽寬慰對方,心裏卻腹誹。


    為仇人的女兒抱不平,如果是他兒子,他也得削他。


    深宮大內,居然有這麽純善的太子,隻能說帝後實在是把他保護的太好了。欠曆練啊,他幾個弟弟可比他通達人情多了。


    裴居道還是不放心,“延族兄,武後信任你,太子也信任你。你說的話他們都聽的進去。總的讓他們關係緩和一點,不能像現在這般僵著吧。”


    “現在皇上已經把大部分政務交給武後和太子,兩人和睦相處,也是社稷之福哇。”


    “放心,我會找機會進宮的去說道說道的。”


    許敬宗雖然對太子不以為然,但他早就被貼上了武後一黨,又是太子少師,這條船是下不去了。


    有些事,容不得他不做。有些人也不得不教。


    他才退下來,太子就出昏招,東宮那些人真是吃白飯的。他也隻能舍下老臉,去勸和勸和。


    親母子,有什麽是說不開的,太子服個軟,承認是被有心人挑唆了,再斬幾個人,這事也就過去了。


    兒女債,還不完啊。


    自己的孫子彥伯也大了,該給他謀劃個位子。或許塞進東宮也是個不錯的出路。


    不過他肯定想不到,他那個糟心的兒子在千裏之外,也能給他挖個大坑。


    他的一把老骨頭夠填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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