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房間內,熟悉的陳設和布局撲麵而來,我坐在桌前,指著桌上的一片火鍋食材,笑了笑,笑聲卻仿佛迴蕩在友情歲月裏。


    卡卡有些吃驚,問道:“這是什麽情況?”


    “經曆的事情多了,總想找些情懷來慰藉千瘡百孔的心……”


    “我記得這兒早就被人租掉了。”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需要緬懷曾經經曆的。”我搖搖頭,“記得幾年前的杭州,我們幾人,被頹廢纏身,對未來迷茫,整天不務正業、渾渾噩噩的虛度光陰……那時我們飯都快吃不起了,不敢高消費,甚至買醉一場都要考慮成本……這裏當初是你和貞蘇住的房間,你們會邀請我們打火鍋,然後一邊打火鍋,一邊喝酒,隻有這個時候的苦中作樂才能痛快的喝酒,又在醉酒中依稀去尋找僅存麻痹自己的快樂……”


    我的言語似乎勾起了卡卡的迴憶,他麵露感慨,隨即也坐在桌前,說道:“還是你小子有心,能正視那些時光,並為之感動。”


    我從一旁拿出兩瓶一斤裝的酒,說道:“還是以前的味道,雖然便宜,但我想我們應該還能喝得慣吧?”


    卡卡看了一眼,接過一瓶,隨即說道:“毛鋪啊……好久沒喝過這種酒了,這酒可是我們這群人以前最經常喝的。”


    “來吧,找找熟悉的感覺!”


    “未子,我的酒量可有提升哦,如果你還是以前的酒量,那得在我們這群人裏吊車尾了。”


    我笑著迴應:“開心就好……”


    ……


    卡卡真沒有說謊,他的酒量確實厲害了不少,兩瓶白酒就著火鍋很快被喝完,他居然沒有被撂倒,但凡他是以往的酒量,此刻必然吐的不省人事了。


    雖然沒醉,但看得出卡卡已是極限,我也有點吃不消,頭暈目眩的拍拍他肩膀,說道:“卡卡,我們認識多少年了?”


    卡卡一愣,想了想,迴道:“高一相識,如今怎麽也得十二、十三年了吧?”


    “對啊,我們已經做了十多年的兄弟了……”說到這裏,我話鋒一轉,黯淡的說道:“所以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


    聞聽此言,正在用筷子夾菜的卡卡,不知道是因為心虛,還是喝的有些暈了,剛夾起的肉竟一個不穩,重新掉迴了鍋裏。


    他又試著夾了幾次,始終沒能夾起那塊肉,索性便直接放棄,訕笑對我說道:“什麽苦衷不苦衷的,我怎麽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麽?”


    “最好是真的聽不懂……”我幽幽的說了一句,隨即點上煙,意味深長的又說道:“迴望這十幾年,高中、大學、南昌賣鞋、杭州失意、如今重聚,我們互相見證過彼此人生的重要時刻,從校園到社會,從參加你的婚禮,到各自約定熠熠生輝,欲要頂峰相見……我怎麽也沒想到,你會幫一個外人來對付我……”


    卡卡沉默了,他的這種沉默,不是因為喝醉了思維不流暢,反倒是格外清醒的心裏想些什麽而出現的。


    我瞥了他一眼,又說:“關於你和林凰年,我發現了點端倪,不管你們密謀要怎麽對付我,但我知道,還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迴頭吧,我不想我們十多年的兄弟情,最後要落得反目成仇的下場!”


    卡卡遲疑半晌,這個過程中,我始終注視著他的眼眸,他眼眸裏呈現的,是一種極致的掙紮,仿佛有兩種難以割舍的東西在交鋒……


    最終,他像是泄了氣,額頭上已然出現豆大的汗珠,擦去之後,他也點燃了煙,直視我說道:“你是怎麽發現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卡卡低下頭,不言語,而我是無比高興的,我知道我贏了,他沒有把我們的兄弟情拋棄,隻要他肯及時迴頭,為了曾經鐵一樣的關係,我可以既往不咎。


    我追問道:“你們密謀的到底是什麽?”


    “未子,你那麽聰明,他要求我做什麽,想必有了幾分猜測了吧?”


    我略微點頭,說道:“是有些猜測。你在雪喻剛開始開展工作的時候加入,應該是為了潛入公司,算是類似臥底的性質吧?等到合適的時機,傳遞給林凰年,再對雪喻進行致命一擊……雪喻有我的股份,還是韓曉雪創立的,既然他林凰年這麽恨我,摧毀雪喻便是不二之選,這樣既可以讓我失去生活的依仗,還能波及我最愛的人,把她的心血付諸東流。”


    卡卡苦笑一聲,迴道:“你果然還是像以往那樣思維過人……”


    我陰沉著臉,沒有說話。


    他好似知道我並不想聽恭維卻沒有一點信息的言語,便自顧自的搖搖頭,許久說道:“的確是這樣的……最近雪喻和南城傳媒有個合作計劃,看似合作空間樂觀,但暗藏玄機,一旦林凰年那邊做出舉動,便會讓雪喻造成重大的損失,嚴重可能會一蹶不振……到時候林凰年再趁機收購雪喻,這樣便能把韓總、喻總,以及你弄得傾家蕩產。”


    聽著卡卡的言語,我的眉頭不經意挑了挑,想不到林凰年如此心狠手辣,簡直令人發指!


    “那他需要你做什麽?”


    “他讓我把這次合作關於雪喻的一些意圖、付出成本、客戶信息,以及廣告投放方式等重要資料交給他……這些資料,是林凰年打擊雪喻至關重要的一環!”


    頓時間我便慌了,立馬抓住他的衣領,憤怒的說道:“草了!你他媽就是負責那個合作的執行之一,能夠拿到一些雪喻方麵的資料……”


    我深吸一口氣,顫抖的又問道:“你……把這些交給他了?”


    卡卡痛苦的點頭,我則無力的癱坐一旁……晚了,一切都晚了,我根本不敢想象,要是林凰年的計劃成功了,會對雪喻造成多麽惡劣的後果!


    我和卡卡之間壓抑了很久之後,他終於給我遞來一支煙,說道:“多少還是算幸運的吧……我的職位能夠獲取的資料,遠遠夠不上林凰年想要的,不至於會給雪喻造成致命打擊…..那天中午,我求你去跟韓總提拔,為的就是獲得更高級別的權限。”


    看著他安靜的訴說,我怒不可遏,心裏愈發激動和六神無主,情急之下我竟抬手給了他一拳,這還不解氣,又把他壓在床上暴揍。


    卡卡也不反抗,他一聲不吭的把拳腳都扛了下來,似乎對這件事產生了巨大的歉意與愧疚。


    當我意識到這樣衝動的行為,隻能發泄一下怒火,並沒有實際作用之後,我放開了卡卡,隨即沉悶的坐在一旁,許久開口道:“我真的想不明白,你這是為的什麽?肖園我可以理解,但你,我他媽真的無法理解!”


    卡卡抱頭,聲音很低的迴道:“我自己也很不能理解我為什麽做出了這樣的選擇,或許是這個社會太殘酷了,殘酷到我不得不進行妥協!”


    “妥協你媽!別跟我扯淡……妥協也要有個度,靠出賣朋友,背刺老板得到的,你能夠心安理得嗎?你難道不會痛心嗎?”


    “我痛啊!我怎麽不痛!”卡卡猛然抬起頭,樣子顯得很瘋狂,就連眼鏡都被甩飛,他紅著眼,很用力的說道:“ 但是我他媽沒辦法啊!知道我為什麽不能像你那樣正視住在這兒的時光嗎?因為我至今無法擺脫那些時光給我帶來的陰影!我曾卡卡其實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是一個沒有能力,平平無奇的垃圾!”


    我震驚於他的表現,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可卡卡還在說著:“我原以為就算我沒本事,隻要努力,腳踏實地一點就能得到想要的……可社會太殘酷了,就算我拚盡全力,也無法在杭州很好的生存……我需要錢,需要很多很多錢,擁有財富才能改變現狀,徹底扭轉我這失敗的人生!”


    我冷笑一聲,比他還要大聲的說道:“你醒醒吧!人的欲望是無限的,你已經有了心愛的人,還和她生下最可愛的小孩,這還有什麽不知足的?你並沒有讓他們餓著,也沒讓他們風餐露宿,隻要你肯去做,就算現在辛苦一點,就算好日子沒那麽快來,那又何妨?何必出賣良心去換取黑心錢?”


    卡卡臉上出現譏諷之色,他說:“未子,你知道你身上什麽最讓人討厭嗎?”


    我沒言語。


    “就是你這種不知對方痛苦,還要高高在上,站在你自以為的道德製高點指責別人!真他媽虛偽,真他媽假惺惺!”


    停了停,他低下頭,垂頭喪氣的又說道:“人去追求自己的欲望有錯嗎?在我看來,一點兒錯都沒有!你總是說我已經有了一個美滿的家庭,可你不知道這看似美滿的背後,包含了多少淒涼與心酸……是,我是如願以償的娶到了最愛的人,但我沒能給她真正幸福,可以不為錢發愁的生活……我和貞蘇在一起,她吃了多少苦,可她就是願意陪在我身邊……想想當初在婚禮上,說好要給她補上一個最隆重的婚禮都沒有能力辦到!”


    說到這裏,卡卡已經淚流不止,他仿佛想對我發泄所有的不如意……他又說:“不僅如此,好好的一個三口之家,連生活在一起都辦不到,生活的壓力不得不讓我把兒子送迴老家給父母帶……可這樣無疑給父母帶去了壓力,要知道他們為我結婚已經是付出了大半輩子的心血……我真的有愧,愧對所有人!做兒子、做丈夫、做父親,做到我這種程度,太差勁了……我不得不抓住林凰年給我的機會,哪怕破滅我和你十多年的感情,我也能狠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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