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二十平的小單間裏,火鍋味、煙味、酒味,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並不斷刺激我的感官,以至於我的視線有些模糊,模糊到我會覺得眼前這個有十三年感情的好兄弟,竟是如此的陌生!


    我冷眼看著卡卡,他的模樣越來越癲狂,我歎息不已,說道:“你簡直無藥可救了!”


    卡卡狂笑不止,他指著自己,說道:“我無藥可救?那是你從來不理解我的感受,總是一味的認為我過得很好!”


    “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要為自己做的錯事找借口嗎?”


    “我不覺得我做的是錯事……自古以來,所有的成功之路都是殘酷的,遍布血淋淋,什麽背刺、踩著朋友上位的大有人在!我隻是選擇了我應該做的事罷了!”


    我憤怒扇了他一巴掌,怒道:“你還不明白嗎?你這種行為完全構成了商業間諜罪,是要吃牢飯的!”


    卡卡愣住了,許久自嘲似的說道:“這就是你要對付我的措施嗎?好,我認,我就在這兒等著你,我也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但我要告訴你,我做這件事,不、後、悔!”


    我看著他,越來越覺得失望,沉默片刻之後,留下一句“好自為之”便摔門離去。


    ……


    逃離那個曾經被我稱為“牢籠”的房間,我大口大口唿吸著外麵新鮮的空氣,但越深唿吸,越覺得快要喘不過氣……


    我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韓曉雪的住所而去,等到了之時,她剛給我開門,我便緊緊抱住了她。


    韓曉雪表現的沒有詫異,也沒有推開我,隻是任憑我在她的懷抱中,貪婪的吸取安心的滋味。


    許久之後,我鬆開了她,她看了看我,麵帶笑意,問道:“喝酒了?”


    “嗯,喝了點……”


    “看起來不是喝了點,是喝了很多吧?”


    我撓著頭迴道:“我可是周二斤,這才喝一斤,還不到我量的一半,怎麽能算喝了很多?”


    韓曉雪“噗嗤”一笑,說道:“你上哪又整出這麽遠古的稱唿?”


    “人嘛,就是要保持一顆懷舊的心,這樣才能活得久!”


    “瞧你這一本正經的樣子,好像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呢。”


    我迴想遙遠時光裏,對韓曉雪提及這個稱唿的場景,微微臉紅了,索性厚著臉皮說道:“就算當時很窘迫,你也必須承認,這是我最輝煌的戰績!”


    “好好好,輝煌……太輝煌了,小女子對你佩服的五體投地。”


    我一個勁的傻樂著,韓曉雪領我來到沙發坐下,又去煮了點醒酒茶,我喝過之後感覺醉意消散了不少,隨即嚴肅了起來,向她講訴了關於卡卡的事情。


    我越說越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她在聽完之後陷入了沉默,我則小心翼翼的說道:“我前段時間還讓你去提拔他,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事……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的信任……”


    我低著頭,始終不敢抬頭看去她的臉色,在我以為裏,她的表情一定是充滿憤怒的,甚至會怪罪我,因為我差點就引狼入室了。


    可是,想象中的暴風雨並沒有來臨,我隻聽到一聲輕喚我名字的溫柔言語傳來。


    “周未。”


    “嗯?”


    我局促的抬頭,卻驚訝的發現韓曉雪臉上並沒有什麽生氣的情緒,她依舊平靜,依舊處驚不變……


    她沒有說話的看著我,眼睛裏藏著一些情緒,在我讀來,有些許難過,又有些許心疼。


    她遲遲沒有發作的模樣,使得我更加愧疚了,我致以最大歉意的語氣,說道:“我知道,從卡卡加入雪喻時,你就曉得他和我的關係,所以才會一步一步培養他、幫助他,並把他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否則他不會這麽容易竊取到雪喻的情報,也不會讓雪喻卷入一場無妄之災……雪,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求求你不要不忍心怪罪我,想怪罪我就怪罪我吧,我願意承擔!”


    我深深清楚雪喻對韓曉雪來說意味著什麽,這是她多年來的心血,是她深造廣告行業孕育的結晶,是她奉獻畢生才華所追求的理想……擁有這麽多深刻意義的雪喻,如果因為卡卡導致破滅,那麽我的罪孽就太重了……


    韓曉雪抬起了手,我閉上眼等待懲罰的降臨,而巴掌並沒有如約而至,一抹溫暖,帶著熱度的感覺包裹住了我的臉頰,我詫異不已,睜開眼,原來是她在輕撫我……


    我當場就破防了,哆哆嗦嗦的說道:“你打我啊!為什麽不打我?”


    韓曉雪眼神中難過的情緒越來越濃鬱,她終於開口了:“我為什麽要打你?為什麽要怪罪你?”


    我愣住了,遲遲說不出話。


    “你是我的男人,就算是犯了再大的錯,我也不忍心去怪罪你,更何況這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可你明明這麽難過……”


    “我難過,是因為你太看輕自己了,你是不是認為我韓曉雪心中,你遠遠比不上雪喻重要?傻子,我的世界裏,沒有什麽比你更重要……還有,我要告訴你,千萬不要把事情的過錯攬在自己身上,出了事我們一起麵對就好,我永遠都不希望看到你對我有自責和愧疚的情緒……我愛你,無論怎樣,都愛你……”


    細讀韓曉雪的言語,這是一種極致的真摯,我更加破防了,就這麽無聲無息的哭了出來,每一滴眼淚都代表深深的感動,我想:世界上已經沒有比她更要愛我的人了!


    韓曉雪抽了幾張紙巾,默默為我擦去眼淚,許久才說道:“對於卡卡,雖然我一直有心提拔,但喻舟始終認為他的能力配不上位置,所以防了一手。”


    我眼前忽然一亮,趕忙說道:“意思是說,卡卡能涉及到的公司資料,並不是至關重要的?”


    “差不多這個意思吧……但還是會造成很大麻煩,現在隻能等對方出招,然後我們這邊見招拆招了。”


    我沉默了,隻覺得心有些絞痛,為什麽這些在我身邊扮演重要角色的人,會輕而易舉被所謂的利益模糊情誼,肖園是這樣,卡卡也是這樣,難道我周未就這麽好騙,能讓他們一個個排著隊來傷害我嗎?


    還好,我遇見了韓曉雪,我從來不敢想象,我這冗長的一生裏,會降臨她這樣一位驚豔的女人,時刻溫暖著我貧瘠的心房,讓我在鋪天蓋地的孤獨裏找到堅持下去的信仰。


    她就像從曠野刮來的一陣風,猝不及防的出現在我生活裏,吹散了布滿整個天空的恐懼,留下轟鳴的真心,我的世界就此化作了一幅風和日麗的美景!


    ……


    秋天的杭州,熱浪並不會如約退去,悶熱依然停留在這片城市,哪怕夜幕籠罩,也絲毫體會不到秋高氣爽的感覺,而掛在天際的日月交替,總是難以被閱讀,正如那些煙波浩渺的雲朵,模糊於安寧的霧靄,映襯著跳躍的燈火,隱藏了翱翔的飛鳥,人們試圖尋找一種極致的歸宿和平衡,卻在黑暗中遺忘了形態。


    西湖邊上一家西餐廳裏,我見到了韓曉雪口中稱為賈銘的男人,哦不,應該是叫韓塵,他是韓曉雪的堂哥。


    韓塵顯得很儒雅,他用最標準的禮儀吃著西餐,看起來非常得體,宛若真正的歐洲貴族般紳士。


    韓曉雪提議三人碰杯,喝了一口紅酒之後,韓塵看了看對麵的我和韓曉雪,笑著說道:“早就聽說堂妹你死心塌地的愛上了一個男人,今日一見,果然氣宇不凡。”


    我也很有禮貌的笑了笑,迴道:“堂哥,我們見過的。”


    “是的,你很勇敢,聽說那個晚上,你不顧生死都要扞衛曉雪不受傷害。”


    “應該的。”


    韓塵是一個談吐特別優雅的人,涵養、氣質、思維全方麵都遠超常人,最讓人意外的是,他沒有因為我和他的懸殊而看扁我,相反,他知道我的為人和事跡,言語中總是毫不掩飾的讚賞。


    我問他怎麽看待我和韓曉雪的愛情。


    他懷著迷人的笑容,對我說:“在我的觀念裏,真愛就是真愛,不會被世俗所玷汙……泰坦尼克號看過吧?我就很佩服這種盛大且燦爛的愛意,勇敢的向前走,所謂流言蜚語,所謂門當戶對,統統都是別人強加的想法,人生是用來體驗的,不妨大膽一點,你就能品嚐到一往無前的滋味。”


    他的這番話令我大受啟發,並且充滿信心,他給我的印象,就是一個非常開明的人,還擁有著豁達的心胸,能接納一切不合理,他告訴我:他們家族的人都是獨立自主的,每個人都可以以自己喜歡的方式支配一生,如果我準備好了,歡迎加入他們這種自由的家庭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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