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隻亮著一盞,照得周圍的景物影影重重,模糊不清。


    摸索著行至博古架邊,伸手摁下博古架上的梅花圖紋,白日裏那被打開過的大理石再度墜下,露出密道入口。


    隱於密道內的金粉姐妹見密道開啟,忙拾階步上地麵。


    “奴婢金粉(銀粉)見過姑娘。”


    “都起來吧。”


    淡淡說罷,將密道的入口關上,潘愛子行至桌旁坐下,倒了杯茶水,潤了潤有些幹澀的嗓子後,銳利的眼神方投向金粉,沉聲道:


    “金粉,你可知錯?”


    渾身猛地一震,不知自己究竟錯在哪的金粉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戰戰兢兢道:


    “姑娘,奴婢愚昧,奴婢實在不知錯在何處?”


    “哼!白日裏,你敲了地麵數下,見沒人開啟密道,就應該知道事出有因,可你卻愚蠢到一敲再敲,惹得貴妃娘娘心生猜疑,若不是皇上駕到,我趁機將花瓶砸碎在地,我的計劃已然敗露。”


    “姑娘,奴婢知錯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


    即便從窗戶吹入的風微有寒意,然金粉卻依然汗如雨下,身子抖的越發厲害。


    “姑娘,奴婢求你饒過家姐這一次吧。”


    得知事態嚴重的銀粉也慌忙跪倒在地,磕頭求道。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就罰你去浣衣局一個月。”


    冷冷說罷,絲毫沒有商榷餘地。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雖說去了浣衣局會很辛苦,但小命能夠得以保,金粉忍不住暗暗鬆了口氣,謝道。


    “你先別忙著謝我。我要你去浣衣局,不是要你去做苦力,而是希望你能通過浣衣局,觀察各宮各院的情況,一個月以後,需將各宮各院的情況仔細的說與我知曉。”


    “可是姑娘,怎麽樣才能通過浣衣局打聽到各宮各院的情況呢?”


    微微蹙眉,望著金粉迷茫又帶著畏懼之色雙眸,潘愛子握緊手中的茶杯,極力控製胸中翻騰的怒氣。


    真是個愚不可及的丫鬟。


    “姑娘,不如先送家姐出宮,讓奴婢代家姐去仔細勘察各宮各院的情況吧。”


    敏感的察覺到潘愛子的怒氣,銀粉心中暗自為金粉捏了把冷汗,慌忙出言道。


    “不行,你還有其他要事要辦,浣衣局金粉必須去。”


    斷然拒絕銀粉的懇求,銳利的視線落在金粉青白交錯的臉上,潘愛子沉聲道:


    “金粉,你去浣衣局後,不必做那些洗洗涮涮的活計,隻要跟著管事的老嬤嬤將洗好的衣物送去各宮就行。職位一事,明日我尋個機會,會和皇上說,你明日隻需在浣衣局聽候差遣便行,知道了嗎?”


    “奴婢謹記姑娘所說之言。”


    不敢有絲毫怠慢,金粉忙低聲答應道。


    “好了,這裏沒你的事了,你暫且退下。”


    揮退了金粉,許是被金粉的愚蠢所氣,潘愛子隻覺的心口跳的厲害,眼前金星直冒,慌忙閉眸,待得暈眩感消失,心跳趨於平緩,方緩緩睜開雙眸,白著一張嬌嫩的小臉,勉強扯出一抹笑意,輕聲對著銀粉道:


    “起來說話。”


    銀粉依言站起,始終沉默不語,靜待潘愛子繼續往下說。


    “銀粉,你是個聰明的姑娘,我此番叫你進宮,想來你多少也已猜到了我叫你去辦的事必定非比尋常、馬虎不得。”


    “恩。”


    “自古以來,帝王之家,凡是掌權者,無論是皇上也好,太後也罷,都會有自己的親衛隊,而這些親衛隊各個武功高強,直屬各自主子管轄。太後對我有諸多偏見,現在她對皇上有所顧忌,自然對我不敢輕舉妄動。但古語有雲,‘伴君如伴虎’,倘若有一天皇上不再寵愛我,那太後勢必會將我除去。所以為了以防萬一,我必須要在暗中培養自己的親衛隊。”


    “姑娘,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若是沒有銀子,又怎能招賢納士呢?”


    “皇上賞賜給我的奇珍異寶,足夠你用了,我這就給你取來。..”


    語畢,潘愛子站起身子,上樓取了隻檀木小箱,遞給銀粉道:


    “記住,凡事都要小心,五日後,你再進宮尋我。”


    “是,姑娘。”


    自潘愛子手中接過沉甸甸的箱子,銀粉恭敬道。


    送走了銀粉,潘愛子這才麵有疲憊之色的坐在桌旁。


    室內,昏暗的燭光依舊靜靜流淌著,室外,風雨依舊,將夜幕下的皇城裹得密不透風。


    次日,雨依舊沒有停歇,鉛雲低垂,雨勢有變大的趨勢。


    突然覺得身上一暖,潘愛子緩緩睜開雙眸,待得意識清明,才知昨夜,自己竟然不知不覺趴在桌上睡著了。


    “姑娘,如今你懷有身孕,還是上樓……”


    夏蟬話音未落,天空閃過一道耀眼的閃電,隨即滾滾雷聲震耳欲聾……


    那閃電仿佛劈在了潘愛子的身上,令她腦海頓時一片空白,呆愣不已。


    “姑娘,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嘩啦”


    又一記震耳欲聾的雷聲閃過,迴過神來的潘愛子麵色蒼白,雙手微顫的緊緊抓住夏蟬的手,啞著嗓子道:


    “你剛才說什麽?什麽我懷孕了?”


    這怎麽可能,她的身子還未滿十三歲,怎麽可能會懷孕呢?更何況,她與薛謹之隻有一夜夫妻。


    “姑娘,你別激動,小心胎兒。太醫說你身子虛弱,若是不好好調養,很容易……”


    夏蟬後麵所說之言,潘愛子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腦海裏都是她懷孕了的事實。


    本來,身為人母,該是件高興的事,然而肚子裏的孩子根本不該存在。


    她與皇家有著血海深仇,之所以進宮,是為了複仇,而今有了孩子,無疑是種牽絆。


    但是要她狠心的親手扼殺掉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該怎麽辦?到底該怎麽辦?


    驀地,潘愛子隻覺得氣血上湧,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


    “娘親,為什麽花兒是紅的,草兒是綠的,鳥兒會在天上飛,魚兒要在水裏遊呢?”


    身著一襲淡粉色衣裙的小小人兒站在一株開滿桃花的桃樹下,微微垂著小腦袋,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滿麵困惑的用糯糯甜甜的語聲問道。


    “花兒紅才芬芳;草兒綠才好看;鳥兒因為有翅膀才要在天上飛;岸上有貓,所以魚兒要在水裏遊了。”


    蹲在小溪邊,正忙著洗衣服的美貌少婦,含笑答道。


    本該是平淡溫馨的畫麵,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馬蹄聲擊的粉碎。


    小女孩的哭聲撕心裂肺,少婦掙紮著想要看清楚女兒的狀況,卻被人一掌擊暈了過去。


    難以忍受屈辱的少婦想要咬舌自盡,然而嘴被一塊破布塞住,根本尋死無門。


    忽地,一名男子背著一個小女孩闖了進來,然後便是鮮血飛舞,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以及支離破碎的屍體,讓人誤以為已然深陷阿鼻地獄。


    驀地,一片靜寂,所有血淋淋的畫麵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白茫茫一片。


    一個瘦小的身影無力的坐在地上,就在她抬頭的一刹那,那七竅流血的恐怖畫麵,著實讓人心驚膽戰、肝膽俱裂。


    “娘親,煙兒死的好慘,你一定要為我報仇,一定要為報仇。”


    “娘親,你肚子裏的那個,是野種,它不該存在,根本不該存在。”


    “娘親,我才是你唯一愛的孩子,我才是……”


    “煙兒,煙兒,煙兒……”


    望著逐漸模糊的小人兒,潘愛子伸出手,極力想要抓住,卻什麽也沒有抓住,隻是尖叫著猛地睜開雙眸,渾身上下已然冷汗遍布。..


    “子兒,你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許是還未完從噩夢中恢複意識,聽到熟悉的關心聲,潘愛子本能的投入薛謹之溫暖的懷中,嬌小的身子顫抖不已。


    貪婪的吸取著屬於薛謹之的溫暖氣息,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劇烈跳動的心慢慢趨於穩定,待得完意識完清明,潘愛子方不著痕跡的拉開與薛靜謹的距離,似是心有餘悸,昂著小臉,低聲道:


    “謹哥哥,我剛才做噩夢了,夢見你不要我了,把我獨自丟在荒郊野外,好可怕,真的好可怕。”


    “傻丫頭,你這麽機靈乖巧,謹哥哥怎麽舍得把你丟在荒郊野外。再者,夢都是反了。”


    得知潘愛子的不安是因為怕他不要她,薛謹之心頭滑過一陣暖流,溫暖的大掌情不自禁的撫上她嬌嫩的小臉,百般憐愛道。


    “謹哥哥。”


    輕喚一聲,潘愛子如釋重負般再度依偎在薛謹之的懷裏。


    “子兒,我適才聽你在夢中喊著煙兒,那煙兒是何許人?怎麽能讓你如此恐懼?”


    擁著潘愛子靜默片刻,薛謹之思量再三,終究還是輕聲問出心中的疑惑。


    冷風自敞開的窗戶吹入,燭火即便有紗罩籠著,還是搖擺不定,晃得室內的景物陰暗不明。


    抿了抿唇,潘愛子雙眉微蹙,有些懊惱道:


    “都怪我自己,白日裏閑著沒事,就叫金粉給我講《幽冥錄》裏故事,那個煙兒就是其中的一個女鬼……”


    “該死的奴才,竟然如此犯渾,實在罪不可恕。夏蟬,去把金粉叫來。”


    而今愛子懷有身孕,心思自然敏感,那個叫金粉的奴才居然還講什麽《幽冥錄》,分明是心懷不軌,若是不予嚴懲,難消他心頭惡氣。


    未等潘愛子把話說完,薛謹之冷聲打斷道。


    夏蟬慌忙答應一聲,行了禮,便下樓去叫金粉了。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辰,臉色蒼白的金粉便跪在了薛謹之的麵前,雙目死死盯著地麵,渾身顫抖不已。


    “大膽奴才,你家主子懷有身孕,你竟然還敢說那些怪力亂神之事,簡直罪大惡極,理當服毒自盡。”


    “皇上,皇上,奴婢當真不知姑娘懷有身孕,懇請皇上饒了奴婢吧!”


    聞言,金粉整個身子趴倒在地,哭得好不淒慘。


    “謹哥哥,所謂不知者不罪,你就饒了金粉姐姐吧!再者,你也不希望孩子還沒出世,就要背負殺孽吧!”


    略微有些冰涼的小手緊緊抓住薛謹之有力的大掌,潘愛子睜著滿是懇求之色的雙眸,輕聲道。


    良久,薛謹之輕歎一聲,冷著清俊的臉,沉聲道:


    “念在愛子為你求情的份上,朕就饒你不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謹哥哥,不如送金粉去浣衣局吧,讓她跟著管事的嬤嬤給各宮各院送衣服,也好討些衣物迴來做百家衣。我聽季叔叔說,穿百家衣長大的孩子,都很健康聰明的。”


    若是這些話從旁的嬪妃口中說出,薛謹之必定會認為說話之人心機深沉。


    在後宮,舉凡有嬪妃懷上孩子,其他宮的妃子不在暗中使壞,已是萬幸,又怎會好心到將衣物贈給懷有孩子的嬪妃做百家衣呢?


    依照曆朝曆代的慣例,有嬪妃懷上孩子,想做百家衣的,衣物都是去民間收集的,並且要經過內務府嚴格檢查,確定沒有任何異常,方交到懷有孩子的嬪妃手中。


    愛子讓金粉去各宮各院討做百家衣的衣裙,表麵上看著是小懲,實際上卻充滿了艱難險阻。金粉不但會遭受到各宮各院嬪妃的奚落和拒絕,即便收到衣物,若是衣物上被人動了手腳,還是會惹禍上身。


    然他的愛子是那麽的單純善良,相信她讓金粉去收集衣物,當真隻是為了不讓金粉受苦吧。


    “好,就依你的意思辦。”


    笑著頷首答應潘愛子的請求,薛謹之麵無表情的望向金粉,沉聲道:


    “明日,你便去浣衣局,若是收迴做百家衣的衣裙,朕再重重罰你。退下。”


    “多謝皇上不殺之恩,多謝姑娘。奴婢告退。”


    謝畢,劫後餘生的金粉幾乎是連滾帶爬的下樓而去。


    潘愛子心下雖有些歉然,卻不曾表露半分,麵泛笑意,語帶撒嬌之意道:


    “謝謝謹哥哥。”


    麵露寵溺之色的點了點潘愛子俏挺的玉鼻,薛謹之柔聲細語道:


    “子兒,如今你懷了孩子,若是有什麽不適,就要立刻宣太醫,還有,無論遇到什麽事,都不要太激動。天大的事,也有謹哥哥為你頂著。”


    鼻尖一酸,濃濃的感動滑過心頭,潘愛子低垂下頭,把玩著手腕上的羊脂玉鐲,努力將淚意逼迴。


    人心都是肉做的,若是她和薛謹之之間沒有血海深仇,或許早已淪陷在他的柔情蜜意之中。


    然而,現實便是現實,薛謹之要怪,就隻能怪他愛錯人,怪他的母後太過殘忍,怪他自己太過冷血。


    想起夢中,煙兒那張七竅流血的蒼白小臉,潘愛子略微變得有些柔軟的心再度強硬起來。


    說什麽,她也不會要腹中的孩子,今生,她隻有煙兒一個孩子,為的就是讓煙兒可以含笑九泉。


    “子兒,你怎麽了?”


    察覺到潘愛子的異常,薛謹之頗有些緊張道。


    “沒什麽。隻不過我聽以前王府裏的張大媽說,女人生孩子,就好像站在陰陽界,順利生產還好,若是難產,就要去閻王爺那報到。謹哥哥,我不想死,死了,就見不到你了。”


    再度抬頭,潘愛子清澈明亮的眸中盡是慌亂驚恐之色。


    濃濃的自責與歉意彌漫上薛謹之英挺的眉間,他不是沒想過愛子的擔憂,畢竟她還要再過兩三個月才滿十三歲。


    十三歲,太過年輕,就連身體都還未完展開,生孩子,確實是件危險的事。


    但子兒肚子裏的孩子,是他和她的第一個孩子啊,即便是在錯誤的環境和情況下有的,但他還是希望她能將孩子生下來。


    雖然公孫蓉兒腹中也有了他的子嗣,但與愛子的相比較,他更想要的,是愛子的。


    相信子兒的孩子一定會像她這樣,機靈活潑、單純善良。


    緊緊的擁住潘愛子嬌小的身子,薛謹之表情嚴肅,鄭重其事的保證道:


    “子兒,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也不會讓孩子有事的。”


    薛謹之周身散發出來的那種沉穩如山的氣息,讓潘愛子的心震顫不已,微微有些搖擺,然也隻是那麽一瞬間。


    “恩。”


    似是十分信任薛謹之所說之言,潘愛子笑著點了點頭。


    室外,雨漸漸大了,即便是夜晚,透過窗戶,也能看到白花花的雨幕,刺得人雙目隱隱作痛,窩在薛謹之懷裏的潘愛子索性閉上雙眸,卻也在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


    翌日,外頭的雨還在下著,空氣中的寒意又加重了幾分,雖說已是夏日,卻有種深秋的錯覺。


    夏蟬怕潘愛子著涼,從衣櫃裏翻了件稍微厚的外衣給她穿上。


    鵝黃色的衣裙襯得潘愛子嬌嫩的小臉越發白皙通透,也將其靈動的氣息恰到好處的展露出來。


    用罷早膳,閑著無事的潘愛子便懶懶的坐在二樓窗前,望著窗外濕漉漉的景色。


    她終究是個女子,即便心中想著一定要將腹中孩子打掉,但想了許多種方法,都以太疼而否決了。


    “唉。”


    輕歎一聲,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潘愛子迴首望著正在收拾房間的夏蟬,笑著打趣道:


    “夏蟬,我看你也長得挺標致的,有沒有男子喜歡你啊?”


    “姑娘過獎了,奴婢長相粗俗,又怎會有男子喜歡呢。”


    麵上不自覺的泛起一抹紅暈,夏蟬略微有些不自在道。


    明眼人一瞧,便知夏蟬定是有心上人了,潘愛子也不點破,淡笑道:


    “夏蟬,隻要你好好做事,往後在你出宮之時,我必定給你置辦豐厚的嫁妝,讓你可以尋個好人家,安享餘生。”


    “姑娘,夏蟬不出宮,夏蟬要一輩子伺候姑娘。”


    “嗬嗬。”


    不置可否的輕輕一笑,潘愛子也不再多說什麽,心下則略微有些黯然。


    今生,她注定要老死宮中,不會有愛情,有的隻是仇恨。但她不想真正連累夏蟬,到夏蟬要出宮的前些時日,她便會尋適合的人選頂上。


    隻不過那也是五六年後的事了,現在想,似乎有些自尋煩惱了。


    “聖旨到,宣潘愛子接旨。”


    奸細的嗓音伴隨著‘嘩嘩’的雨聲隨風飄入室內。


    潘愛子與夏蟬相視一眼,二人麵上雖皆露茫然之色,但也不曾逗留,忙朝樓下行去。


    偌大的一樓客廳內,身著深藍色太監服得公公雙手恭敬的捧著繡有金龍的黃絹,見著潘愛子,滿麵堆笑道:


    “愛子姑娘,請接旨。”


    眼見著潘愛子就要跪下,宣旨的公公慌忙出言阻止:


    “姑娘,皇上有旨,您站著接旨就是了,免得傷了身子。”


    “公公請。”


    潘愛子純真的笑容就像花間晨露,幹淨透明;清脆動人的嗓音就像山間清泉,滋潤著人的心扉,即便是公公,也不由為之著迷。


    “咳,咳。”


    靜默片刻,迴過神來的公公清了清嗓子,順帶掩飾自己的尷尬,展開聖旨,朗聲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潘愛子今懷龍子,依照祖宗禮法,冊封為風夫人……”


    ‘風夫人’三個字就像一支冰錐,狠狠的紮進潘愛子的心,令她頓時覺得又寒又痛,整個身子難以控製的微微顫抖。


    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宿命嗎?即便重生,也難以擺脫。


    抑或她可以理解成因禍得福,若是沒有腹中孩兒,她又怎麽可能輕易被冊封。或許她還要花費一番心思,才能被封為嬪妃。


    然無論是宿命也好,因禍得福也罷,這一世的她,再不會任人擺布,也絕對不會再逃避。


    既然薛謹之封她為風夫人,那她就用風夫人的名義,將皇家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一並還給皇家。


    相信太後要是得知她被冊封為風夫人,一定會被氣得暴跳如雷,抑或會被嚇得渾身哆嗦。


    粉嫩唇角的笑意越發深了幾分,在外人眼裏看來,那是因為被冊封而欣喜不已的表情,然無人知曉,那是複仇者冷酷的笑。


    “夫人,恭喜了。”


    宣旨公公近身上前,雙手將已然合上的聖旨恭敬的遞給潘愛子,近乎諂媚道。


    站在潘愛子身後的夏蟬見她接過聖旨,忙機靈的遞上一張銀票,笑道:


    “這是夫人給公公的茶錢,有勞公公冒雨前來。”


    “多謝夫人賞賜,奴才告退。”


    快速將銀票收入袖中,宣旨公公深深施了一禮,倒退著步出房門。


    待得宣旨公公領著一眾宮女太監徹底消失在雨幕中,夏蟬方將房門關上,靜默不語的望著潘愛子。


    “啪”


    重重的將聖旨拍在桌上,褪去麵上笑意的潘愛子此刻冷若冰霜,周身散發出來的冷意使得室內原本就低的溫度又降了幾分。


    “風夫人,風夫人,好一個從一品,夏蟬,你說是不是?”


    “夫人……”


    接觸到潘愛子銳利如刀劍的目光,夏蟬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忙改口道:


    “姑娘,這封號乃是皇上所賜,奴婢不敢妄加評論。”


    有關先帝之妃風夫人之事,夏蟬也有所耳聞。傳說那位風夫人貌若天仙,心底善良,可惜卻不得善終。試問,有誰願意與一個不得善終的人用同一封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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