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的小太子不過兩三歲便曆經種種折磨,疼得皇後像是心被剜了一塊,她更是每每夜裏噩夢纏身,每每醒來已是冷汗冒出,要看著熟睡的兒子才好。如此不過才半個月,皇後已是瘦了半圈,麵色蠟黃,眼底發青,無心其他,不僅將後宮之權交給了杜明華,就連顧澤之被送迴皇城顧府也無心過問。


    經此一事,龍天瑾更是疑心大起,命人將宮裏所有人又徹查了個遍,饒是華貴妃勸說也不頂用了,反倒是引起了龍天瑾的懷疑,“那日,那賤婢似是與你相熟?”微眯的雙眸,猜忌的眼神,杜明華從未在龍天瑾的身上看到過這個樣子,一個提心吊膽,此時當行大禮,“陛下明察,臣妾平日協理六宮,後宮大半數宮女自是認得臣妾的,可臣妾是斷斷不識得那人。”龍天瑾坐在龍椅上,睥睨了好一會才鬆口,“是朕莽撞了,你且先起來。來人,賜座。”她在彩霞的攙扶下緩緩起身,同時微微抬眼看了眼他,“陛下,於公,臣妾是杜家嫡長女,於私,臣妾自小便傾慕於陛下,同皇後更是當時在王府裏的情分,臣妾是斷斷不會加害皇嗣。”龍天瑾對此事也有考量,這麽些年來,顧婷之雖是個好說話的,但卻不是個能堪大用的,倒是杜明華擔著協理後宮之職,當年奪嫡之爭又是個好幫手,他都是看在眼裏的,可自己今天竟是昏了頭了,竟懷疑到她身上了。


    堂下坐著的杜明華看著他麵色緩和了不少,提著的心才放了下來,暗地裏微微鬆了一口氣,“陛下,實在是臣妾表現的過於不尋常。可是陛下,臣妾覺得,您如此大張旗鼓核對宮女太監身份,過於打草驚蛇。皇宮規矩一向森嚴,可還是有不少人混了進來,可見對家是有充足的準備,可我們現在就像蒙在鼓裏的螞蟻,暈頭轉向,甚至連背後之人的身份都搞不清楚。”她說完看了眼龍天瑾,他沒說話,隻是示意她繼續說下去,“謀害皇嗣,臣妾十分想不通,除非,除非也謀害您,這樣,南國大亂,於內,唯一的受益者便是當今辰王,於外,戎狄國和夏越國獲益。”龍天瑾玩味起這些話來,他暗罵自己糊塗,真真是當局者迷了,竟陷進去了,“此事乃辰王發現,他斷不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就算是謀害皇嗣又謀害了朕,將事情掩蓋過去,在大族的協助下,他仍會獲利,到時候名利俱收,可現在,事情進行到一半,沒哪個蠢材會這樣。”杜明華順著他的話接下去,“可若是戎狄國或是夏越國做的,事情成了,發兵進宮,若是不成,行事如此天衣無縫,怕是一時半會找不到證據。”“鼎立之勢已有百年,先是戎狄國舉兵發難,接著南疆告急,如今南國大軍皆在邊境,皇城的將士不過兩萬,若我們推測的是真的,那皇城可真是被架到火上烤了。”杜明華猶豫不言,這再說下去可就是國事了,後宮可不準幹政,她可還沒活夠呢。龍天瑾緊盯著她,她太聰明了,“說下去,朕恕你無罪。”“臣妾在想,兩國先後發難,究竟是商量好了,還是說夏越國純純是趁人之危。”話未說完,龍天瑾突然口噴鮮血。


    不知過了多久,龍天瑾才緩緩睜眼,一睜眼,便看見了守在床榻的杜明華,她見著他醒了,俯下身子,“陛下,您醒了。”他一抬手,她便知是何意,於是順手將他扶起來,腰後塞進去一個枕頭,接著她又遞過彩霞端來的茶水奉上,“陛下,方才您吐血暈倒,已兩個半時辰了,太醫來診斷,您,您也是五石散中毒,已深入髒腑,加之急火攻心,這才吐血。”龍天瑾聽完端茶的手停頓了,接著又微微顫抖,茶水灑在了床榻上,她見狀接過茶杯,用帕子擦拭著床榻上的水漬。“是誰,誰要害朕?”他大怒,手握成拳撞擊著床榻,周圍伺候的太監宮女忙跪了下來,杜明華順著他的後背,“陛下,您順順氣,切莫再動怒了。臣妾已經抓到人了,是平日裏侍奉茶水的宮女夏林,已命人看管起來了。”


    在杜明華的攙扶下,龍天瑾來到了冷宮關押夏林的地方,夏林見了來人後十分遺憾,“想來你是十分遺憾的,朕還活著。”可她臉上又滿臉不在乎,“就算你還活著,不過是行將就木罷了,撐不了幾年了。”“誰派你來的?”她是咬死了不開口。杜明華扶著他坐下,“孩子,你還年輕,怕是不知道謀害皇上的下場吧,誅九族,而平日裏宮裏與你交好的宮女太監也會因連坐罪而處以車裂之刑,就算你的身份是偽造的,夏林的九族對你來說不重要,可你好歹在宮裏做事五年,總會有與你交好之人吧,九泉之下,你有何顏麵麵對他們?”緊繃的臉上微微動容,隻一瞬,可就這一瞬,就被杜明華抓住了,“他們可是你相處了五年的人啊,雖沒有親緣,可你們在這冰冷的皇宮相互取暖,勝似家人。”一絲淚水劃過夏林的臉龐,她伸手擦了擦,臉上淚痕消失,要不是杜明華離著近,那是萬萬不敢相信她落淚了。“各為其主罷了。娘娘不必多勸,我都曉得,皇上仁慈,皇後寬容,可沒辦法,我從記事起就隻學會了殺人,至於旁的,真到了陰曹地府再謝罪也不遲。”“冤有頭債有主,若你說出背後指使之人,皇上必定不會為難你,”夏林不再言語,杜明華心中明了,做這買賣的,背後主子肯定是有人質的,她看了一眼龍天瑾,他並無過多動作,得知此人不會吐露有用的信息,起身就走,一旁的杜明華拔出身邊侍衛的刀一刀了斷了此人。


    臨近年底,寒風料峭,大殿外的龍天瑾攏了攏披風,是真冷呀。杜明華走來,身上的血腥味隨風飄散。“你且迴吧,不用跟著。”杜明華知道他有事要做,便帶著彩霞行了個禮離去了。“李榮,澤之可醒了?”“迴陛下,送顧將軍迴來的士兵迴話說,並未。一連數月,顧將軍身上的毒素已清除,隻是傷勢過重,還未醒來。”“你親自替朕去一趟顧府,就當替朕看看國舅爺。務必將朕的話帶到,國舅爺初出茅廬,已是勇猛,且勝負乃兵家常事,還望他能多多保重。待他醒來,朕和皇後自會登門看望。”“是。”“另外,派人將辰王找來,就說朕在禦書房等他。”“是。”


    “臣弟參見陛下。”辰王得了傳召便入了宮,龍天瑾命伺候的人退了下去,禦書房隻留下兄弟二人,“不知皇兄夜裏傳召臣所為何事?”“太子中了五石散。”辰王麵露不解,這件事情他知道呀,剛查出來皇上便派人講與他了,“朕也中了五石散,白日吐血昏厥,太醫診斷已是病入髒腑,沒幾年的光景了。”辰王震驚,這太突然了,“皇兄,臣弟自會派人尋訪名醫,替皇兄找尋良藥,還望皇兄聽從太醫的囑咐好生將養,斷不可喪失希望。”龍天瑾看著這位弟弟,這位奪嫡之爭唯一幸存下來的兄弟,他的表現不像是假的。“戎狄、夏越兩國無端挑起戰爭,已然破壞了百年之前老祖宗的約定,三國鼎立之勢頹敗,大廈將傾,可既然他們敢撕毀約定,我南國也不是那麽好欺負的。”辰王約莫已經猜到他的做法了,“皇兄,萬萬不可。今年大荒,收上來的糧食本就不多,還要支撐北疆和南疆的戰事,若是反攻下去,隻怕國庫真的不堪重負了。”“現下投毒之人尚未查出,宮裏有多少他的人也不清楚,若是外人,那到時候我們可真就是案板上的魚肉了。”“他們不仁,我們斷斷不能不義。否則,百年之後有何顏麵到黃泉麵見列祖列宗啊。陛下,茲事體大,不僅臣一人不同意,南國的臣子們都不會同意。”辰王態度十分堅決,這倒是龍天瑾未曾預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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