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辰王辦完事情被龍天瑾留在皇宮用膳,“紫陽一行,可還順利?”辰王麵上不顯,可當日他離宮迴府便緊閉府門,不過是自己帶人偷偷出去,罷了,就算身邊人皆是自己人,那還有看守城門的士兵,隻是不知龍天瑾此時問話是何意,“一切都好。”辰王偷偷望去,皇上並無過多表情,想來並不責怪,“杜家那個丫頭,幾次三番外出,不捅出個大簍子勢必不罷休。”“捅婁子也有捅婁子的好處,否則這公主封號是白來的。”辰王內心十分明白,天下沒有白掉下來的買賣,就看這筆買賣的背後推手想要得到什麽。“許多時日不見阿瑜,聽說病了?”龍天瑜那個性子熟悉的人都知道,是個閑不住的主兒,如今一連幾個月不曾露麵,很難讓人不浮想聯翩。龍天瑾聽到這話,原本夾菜的筷子停頓了下,接著又微微歎了口氣,“阿瑜她,確實病了,疑難雜症,舅舅又葬身火海,隻怕藥石無醫了。”辰王大驚,“禦醫都沒有法子嗎?”龍天瑾隻是搖搖頭,“這天下精通醫術之人皆為我皇室效力,阿瑜怕是熬不過去了。”龍天玨聽後眉頭一皺,總覺得事情並非他口中所說的這麽簡單,這病來得稀裏糊塗的,就連太醫院裏也並未傳出消息,退一萬步講,就算身染重疾,不至於隱忍不發,又或者說,這所有的一切都從龍天瑾嘴裏傳出就夠荒誕的了,再者說,百草堂那把火也甚是奇怪,隻草草調查了事,說是晚上看門的小廝不小心推到了蠟燭,無人發現乃至火勢蔓延,可如此蹩腳的結果堂上這位竟然沒有起疑,一係列事件中處處透著詭異。同樣陪著用膳的皇後眼瞅著情形不太對,忙給皇上夾了一筷子菜,“阿瑾,你寬寬心。”辰王聽罷自知失言便閉口不再提起此事,也忙著找補給龍景平夾菜,誰知卻夾了一個龍景平不愛吃的菜,硬生生給從嘴裏吐了出來,皇後見狀放下筷子拿出手帕給他擦嘴,“平兒,不可偏食。”龍天瑾見狀也皺起眉頭,“前線士兵在餓肚子,而你身為一國太子竟如此浪費糧食。”這小太子才牙牙學語,哪懂得這些道理,隻是覺得挨訓了便嗚咽起來,“你是太子,豈可哭哭啼啼。”一邊是小太子嚎啕大哭,一邊是皇上指責,皇後覺得頭都大了,不由得懟起了皇上,“皇上,平兒還小,這些道理他還不懂。”龍天瑾也覺得自己近來脾氣大了些,自覺理虧便不再言語。倒是辰王看出了些許端倪,“平兒平時的膳食是由禦膳房負責?”皇後一邊哄著兒子,一邊說話,“說來也奇了,禦膳房的膳食他是不吃的,倒是鳳鳴宮裏自帶的小膳房做的飯菜他吃著可口。”辰王內心有數了,這小太子絕非偏食一說,而是根本就不吃禦膳房做的飯菜呀,他自用膳便注意到了這一點,“皇兄皇嫂,請恕皇弟鬥膽,還是多留意一些平兒的吃食吧。”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兩個人心裏也有數了。


    迴到鳳儀宮的皇後特地沒有聲張,俗話說捉賊拿雙,起碼要有證據才好,她耐著性子等到晚膳,又吩咐明月喊來了華貴妃,華貴妃三天兩頭往鳳儀宮跑,自是不會有所起疑的。華貴妃逗弄了一會小太子,並沒有發現特別之處,隻好也耐著性子等著。


    到了晚膳,一盤盤珍饈被端上來,小太子跟餓了好幾天似的,張口就狼吞虎咽。皇後平日自是沒有意識到,隻當孩子胃口好,可白天經辰王提醒,她此刻不得不疑惑,夾了一道菜,放到嘴裏仔細咀嚼,可她並未嚐出奇怪的味道,求助似的目光投向杜明華,杜明華隻莞爾一笑,“小平兒,讓華娘娘嚐嚐你的膳食可好,瞧把你母後饞的。”說著在旁邊伺候的宮女也都忍不住笑了,皇後忍不住剮了她一眼,可並沒有生氣,“你慣會取笑我。”杜明華也不答話,隻慢悠悠也夾了一筷子送到嘴裏細細咀嚼,這一嚐不要緊,倒真的讓她嚐出了別的東西,下一秒便用筷子壓住了正在給小太子喂食的筷子,“太子年幼,這膳食過於葷腥,不宜多食。”皇後聽出了話外之音,拿筷子的手都忍不住顫抖起來,為了掩人耳目便立即將筷子放下了,隨即便逗弄起兒子了,可坐在她身邊的華貴妃聽出了她言語之間的哽咽。


    華貴妃假意問罪,“負責太子膳食的小膳房是何人負責?”來傳菜的宮女皆留在偏殿,等著撤盤子,此刻明月已將眾人喚來,隻見打頭的一宮女站出來迴話,“迴娘娘,是禦膳房之前給太後太妃們做膳食的媽媽們,當日皇後娘娘抽調人手給太子專門做膳食,媽媽們自告奮勇,說是做軟爛的食物最是拿手。奴婢們之前是在禦膳房打雜的,也是分派來的。”華貴妃這樣聽著,嘴上將小膳房的膳食嚐了一個遍,不由得皺起了眉,竟是每一道菜都下有五石散,這是生怕太子不中招啊,這樣小的孩子就吃這些,用不了一年便一命嗚唿了。“可有人試菜?”話音剛落,便有一宮女又站出來,身影略顯搖曳,“迴娘娘,奴婢負責試菜。”杜明華像是看穿了一切,“抬起頭來。”那宮女慢騰騰抬起頭,身形顫抖,杜明華冷笑,“你抖什麽呀?”話音剛落,那宮女竟是直接跪下了。她臉色徑直變了,眼神犀利而又冷漠,“她也是隨著你們從禦膳房來的?”起初迴話的宮女是個有眼色,眼下這樣子肯定是出了大事,“迴娘娘,她不是,還有桑桑,隻有她倆不是不是從禦膳房來的。我們都是分過來的第一天相識的,她叫木木,之前我們雖未相識,可她善於言談,為人又大方,所以很快與大家打成了一片。”“木木,本宮問你,你之前在何處當差?”“迴娘娘,奴婢之前在禦花園當差,隻因受不了風吹日曬,所以,所以當時塞了幾個銀子,來,鳳儀宮了。”“迴話磕磕巴巴,心裏肯定有鬼。來人,將這一幹人等看管住,明月彩霞,帶人去搜,從小膳房的食材用具到媽媽宮女居住的地方,一個角落都不要落下。”說著木木嘴裏便動彈,杜明華眼疾手快踹了她一腳,伸手去掏她的牙,竟是掏出了一個小小的黑毒丸,她將黑毒丸用帕子包好。一旁的皇後早就坐不住了,渾然不像是大家閨秀,嘶喊著,“快傳禦醫。”


    此刻守候在鳳儀宮外的龍天瑾聽見便拽著禦醫往裏衝,屋子裏黑壓壓一片,禦醫正要行禮便被龍天瑾拽起來,“先驗飯菜。”禦醫先是拿銀針試了試,並未變黑,接著又拿起筷子嚐了嚐,咀嚼,吐,咀嚼,吐,如此的動作反複了五六次才罷休,“迴陛下,迴娘娘,這飯菜被下了五石散。五石散雖是一味藥,可多服有害,不知服用了多久?”禦醫小心謹慎,生怕一個不小心腦袋便搬了家。皇後話語十分不暢,對兒子的愧疚,加之對下毒之人的憎恨,“太子,食之大概五六個月。”禦醫聽完懸著的心直接衝到了懸崖下,“陛下,娘娘,太子尚且年幼,五石散又極易上癮麻痹人的心智。”杜明華聽了十分煩躁,“你且說要如何醫治。”其實她又何嚐不知此毒並無解藥,隻是仍抱有一線希望。“此毒,無解。微臣可給太子開一副安定心神的藥緩解緩解,隻是斷然不可再碰。”皇後聽完整個人都快瘋了,“你這話的意思是治不好?”禦醫不答話,她整個人失控了,拿起碗就摔,一個不解氣再來一個,“食君之祿分君之憂,你不答話是什麽意思。”“娘娘恕罪。”禦醫心想完了,果真這行是高危行業,下一句是不是治不好要陪葬,他此刻可太後悔了,後悔白日出門沒有寫遺囑,後悔白日出門還因為課業訓了孩子。皇上此刻何嚐不理解皇後的失控,那是他們的孩子,可此時斷不可再節外生枝,“朕先留著你這條命,你定要全力替太子醫治。”“微臣遵命。”


    這是明月彩霞來迴話了,“參加陛下,迴娘娘,小膳房裏的食材用具檢查過了,並無異樣,居住的宮殿也檢查過了,唯有木木的被褥底下藏有一小包東西。”明月雙手供上,禦醫得到指示捧過來查看一番,“陛下,娘娘,此物正是五石散。”龍天瑾點點頭,“你且先下去替太子配藥,斷不可出差錯。”“微臣告退。”禦醫走出鳳儀宮的那一刻才發覺自己流了一背冷汗,娘呀,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長唿了一口氣。


    皇後哄著太子,皇上與貴妃來到偏殿,找到被人看管起來的木木,兩人此時怒火中燒,“朕問你,你為何給太子投毒?”木木不說話,隻惡狠狠盯著來人,這一行為很顯然惹惱了龍天瑾,他上來就踹了她一腳,這一腳用了十成力氣,踹得她嘴角流血,火發出來了,他倒冷靜了不少,找了個板凳坐下,“隻在你的住處搜到了一點五石散,這遠遠不夠,很顯然,你還有同夥,你說出同夥以及幕後之人,朕饒你不死。”貴妃敲著桌麵,仔細思索著,隻見木木一句話也不說,甚至連反應都沒有,她明白了,“陛下,若臣妾猜的不錯,她是死士,身份應該是假的,本身就是衝著太子來的,目的嘛,自是要陛下您這江山後繼無人。”木木被猜中了身份,邪魅一笑,“果真是你杜明華。”杜明華聞聲盯著她,這可不好,她背後的主子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了。


    龍天瑾並非想不到這層,隻是寄希望於這人能開口,“既如此,李榮,拖下去,杖斃,以儆效尤。”誰知此時木木掙脫束縛撞牆倒地,杜明華走上前去查看一番,摸了摸動脈還微弱地跳動著,“陛下,沒死透。”龍天瑾不答話,隻睥睨了一眼,杜明華秒懂,從頭上拔出一根簪子徑直刺向木木的大動脈,頓時鮮血迸濺,濺了她半身,可她似是沒察覺到,摸著木木的臉龐,“可惜了,這麽個美人坯子,要不,拿來做人皮琵琶吧。”龍天瑾聽完皺眉,誰料杜明歡撕破了木木的衣裳,後背露出了滿背猙獰,全都是一些陳年舊疤,她嘖嘖直歎,“這大好的年華,就止步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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