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見君冷著臉站在一旁,聽曹靖舟吩咐救災事宜,有不妥之處就開口補充一二。


    “這曹知縣也太慫了!”喬嘉年撇嘴。


    “恐懼害怕,乃是人之常情。”謝見君輕敲了下他的腦袋,“也就是你,初生牛犢不知天高地厚,前腳剛斥責了衙役,後腳就在我跟前置喙朝廷官員,嗯?”


    喬嘉年登時就不吭聲了,整個身子貓進了柱子後,露個半截子小辮兒在外翹著,跟著腦袋一晃一晃。


    謝見君抿了抿嘴,壓下唇邊的笑意,重新將視線落在曹靖舟身上。


    衙役們都見過他們知縣大人的狼狽模樣,本想置之不理,可忌憚著有知府大人在旁鎮場子,不得不聽從命令,故而一小部分人被安排前去臨時避難所,與宋岩所帶領的府役集合,其餘人則全部派出去搜救。


    曹靖舟自己帶了一隊,說是要去鼓樓,那塊居住的民戶甚多,必定受災也是最嚴重。


    謝見君瞧他冷靜下來後,說話語氣都變得沉穩了許多,步伐也跟著堅定,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尋幾個身手利落的衙役,讓他們去底下村子瞧瞧,我記得這幾處村子距離縣城雖說不遠,但地勢都是四麵環山繞水,接連不斷的地動最容易引起山崩洪水,若是不及時撤離,一整個村子怕是都得跟著遭殃。”


    曹靖舟剛從喬嘉年嘴裏聽到今早趕來甘寧縣時,遇著的地麵裂縫又合上的駭人事兒,心慌得不行,經謝見君一提醒,便趕忙點了幾人,命他們在天黑之前將村中受災的情況上報迴來。


    


    數次餘震後,城中的情況愈發糟糕,到處都是衣衫襤褸,滿身血汙的民戶,他們神色麻木,眼神空洞而絕望。


    有太多太多的人被困在廢墟之下,府役們沒有趁手的撬棍錘子,便徒手抬石板搬碎石,一雙手磨得血肉模糊,可好不容易將人從瓦礫堆裏刨出來,眨眼就一頭栽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求求你了,先找我兒子,我兒子就掩在這石頭下麵,我剛才都摸到了,身子還是熱的!”


    “幺兒!幺兒!你迴娘一句話呐!”


    “救我,快救我!我家娘子馬上就要生了,我不想死!”


    陣陣哭嚎聲,裹著凜冽的風聲,宛若一把鋒利的刀,一下接一下地淩遲著所有人緊繃的神經。


    謝見君剛剛把尚有一口氣的老漢扒出石堆,交給挎著藥箱趕來救治的大夫,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就被小跑過來的府役告知,喬嘉年跟人吵起來了。


    他喉間一哽,心道如今是什麽光景,那小兔崽子還有心思跟人打架。


    然等他趕到鼓樓下一處倒塌的民房前時,就見喬嘉年背對著身,蜷縮成一團,像個蘑菇似的蹲在碎石瓦旁邊,離著不遠處有個打赤膊的漢子此時正緊緊抱著個五六歲的孩子,那孩子雙眸緊閉,手腳無力地耷拉著,明眼人一瞧便知已經不在了。


    適逢他上前想問問發生了何事,壯漢驟然跪地慟哭,“兒啊,你就想吃個糖葫蘆,我當時怎麽就狠得下心不給你買啊!”


    第219章


    壯漢的慟哭聲如刀刀戳心, 謝見君鼻尖凝起一陣酸澀,袖袍下的手攥得死緊。


    他上前拍拍壯漢的肩頭,示意身後的府役將人扶到一旁空地, 迴眸見喬嘉年還維持著背對著身子蹲在地上的姿勢, 像座雕像似的一動不動。


    “遇著什麽事兒了?怎麽還跟人吵起來了?”


    喬嘉年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那股子難受勁兒, 被謝見君溫溫和和的一問, 又止不住翻湧上心頭, “他就、他就那麽用力地抓著我, 一直念叨著‘哥哥,我想吃糖葫蘆’,我都跟他做了保證,隻要他從裏麵出來,別說是糖葫蘆, 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我也給他摘.....可是、可是明明身子還都是熱的, 咋就不喘氣了?我還得給他買糖葫蘆呢....我費了那麽多勁兒才把他扒出來, 他爹憑什麽說他沒出息, 光惦記著一口吃的?”


    未及弱冠的小少年雙手緊捂著臉, 並不算寬闊的肩背微微搐動著,滾燙的淚珠順著指縫,砸落在身前灰撲撲的衣裳上,濺起一片濕意。


    那一連串剖心的質問, 連一向會道能言的謝見君都難得沉默了。他蹲坐在一旁,像是哄孩子似得輕撫著喬嘉年的脊背,斟酌半晌, 才哽了哽道:“雖說是事在人為,但世事無常, 你已經盡力了。”


    喬嘉年眼圈通紅,“老大,其實你、你不用安慰我的...”,他猛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地止了哭腔,“我都知道,肯定能活的,是我太慢了,隻要我利落些,動作再快點,他們就都能活...”


    他抹了把眼淚,袖子上的髒汙沾得滿臉跟花貓兒似的。


    但謝見君笑不出來,眼見著小少年提起丟在一旁的撬棍,低聲嘀咕著“我得快點..我得快點..”,便頭也不迴地紮進了人堆裏,他緩緩站起身來,良久,極輕地歎了口氣。


    “知府大人,曹知縣請您過去一趟,說是有重要的事情稟告。”衙役過來傳話。


    大抵是下鄉查看情況的衙役們趕迴來了,謝見君應聲後,就跟在衙役身後急匆匆地往縣衙方向去。


    曹靖舟此時正拿著甘寧縣的輿圖,上下左右地擺弄著。早起他派出去的那一撥人裏麵,唯獨隻有滄河村的衙役至今未歸,他看輿圖上標注的滄河村所在的位置,距離甘寧縣城約摸著有一個來時辰的腳程,雖是被兩山夾在中間,但好在地勢並不算嚴峻。


    可即便如此,被分配到更遠更陡峭的村子的衙役,都已經陸陸續續地迴到縣衙報信,唯獨沒有這地方的消息。


    謝見君聽聞此情況後,當即就修書一封,蓋上甘州知府的官印,著人送去漢羽軍營請駐守的黃將軍即刻派兵過來支援。


    “大人,要不再派人走一趟?亦或是下官親自前往?”曹靖舟戰戰兢兢地開口詢問。


    “這個時辰都沒趕迴來,就是出事了。”謝見君微抬了下眼皮,“明日一早,若不等黃將軍的援兵,咱們再做打算。”城中尚且一片狼藉,單靠著他從府城帶來的數百名府役和縣衙裏的人,隻能勉強應付縣城,其他地方實在是長莫及,還是得早早尋求外援過來幫忙。


    除了找那黃將軍,晌午那會兒,他還將諸縣報上來的災情稍作整理,命人快馬加鞭地送往了上京,想來崇文帝收到文書,不日就會派官員下來救災,隻是甘州離著上京千裏之遙,即便賑災的大臣此刻動身,日夜兼程地趕路,過來少說也得一個月,但隻要他們能支撐到那時,甘州這個劫就能跨過去。


    曹靖舟並非愚笨之人,自是清楚他話中意思,當即就拱手道,“大人有何差事兒盡管吩咐,下官一切謹遵大人的安排。”


    謝見君頷首,冷不丁想起旁的事兒來,便問道,“曹知縣,本官讓你準備的旗子呢?”


    曹靖舟愣怔一瞬,趕忙迴話,“已經分發給各小隊了,凡是搜救過的地方,就插上赤色小旗,好提醒後來者,以及警示那些不知情的民戶。”不得不說,有了這位謝大人幫著鎮場麵,他吩咐起差事來較之先前順當多了,那些個老油子衙役盡管敢欺負他初生牛犢,拿他的話左耳進右耳出,卻不敢冒犯謝見君,一個個聽話著呢,幹起活來也積極上道,哪還有他在位時的那股子懶骨頭勁兒?他心裏實在羨慕,故而眼角的餘光不住地瞟著謝見君。


    “何事?”察覺到有眸光望過來,謝見君的視線從甘寧縣的輿圖上斂迴。


    “不不...”曹靖舟後退著擺手,“沒什麽事,下官就是見您跟著操勞一天,連口涼茶都沒來記得喝,想問問大人可否用膳?”


    謝見君下意識舔了舔幹澀的唇瓣,經此地動,城中井水多有汙染,能喝的水本就稀少,自然要先緊著百姓和奔波於廢墟之間忙著救災的府役們,“不了,咱們去臨時避難所那邊看看。”


    話畢,他先一步跨出了門。


    曹靖舟早餓得前胸貼後背,本想著趁機能撈兩口,誰知知府大人心係百姓,他也不好拖後腿,隻好苦著臉在前引路。


    


    臨時避難處設立在城中一塊寬闊的空地上,一行人到時,受傷的百姓們或坐著,或躺在春凳上,大夥兒臉上的神色都近乎於麻木,背著藥箱的大夫腳不沾地地穿梭於其中,看守此處的護衛們紮堆聚在一起忙著搭帳篷,好安置源源不斷被送往此處的老弱婦孺,還有地動時僥幸從家中逃出來的婦人哥兒也沒閑著,正起鍋燒飯,照顧病患。


    “大人,民戶們烙了熱乎乎的餅子,您吃點吧。”有府役拿樹葉包著剛出路的餅子送過來。


    謝見君沒什麽胃口,接過來便直接遞給了身後狂咽口水的曹靖舟,“快吃吧,夜裏還得換班呢,別餓著肚子。”


    曹靖舟到底還是個少年性子,加之他一天下來也沒吃東西,草草客氣了一番後,三口兩口就將碗口大的幹餅子給咽了下去。他擦了擦嘴上的餅渣滓,“大人,天馬上要黑下來了,夜裏搜救必定困難,您看如何安排合適?”


    謝見君略一思索,迴眸對送餅子的府役叮囑道:“讓惠民醫所的大夫抓緊開幾處藥方,如今天熱,最易生疫病,須得早些預防,等會兒多熬幾鍋,叫大家都喝上一碗,另往義莊送屍體的府役都得帶上口巾,家眷辨認身份後即可焚燒處理,不得耽擱。”


    “是。”府役領了命令,當即就行禮退下。


    曹靖舟張了張口,想問問自己還能做什麽,就見謝見君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召集所有搜救的隊伍,以一個時辰為一輪,讓他們換著過來吃點東西歇歇腳,這麽忙下去,再結實的身子骨都吃不消。”


    “好好,下官這就去。”曹靖舟最怕自己遭冷落,如今被安排上差事兒,他心裏歡喜,雖不敢表露在麵上,但還是屁顛屁顛地尋人去了。


    身邊乍一空了下來,謝見君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用力地掐了下兩側的太陽穴。他來這兒一天了,還不知道家裏什麽光景,雲胡不足二月就要生了,也不曉得到時候這地震能不能結束。


    雲胡無端打了個噴嚏。


    “爹爹,你生病了嗎?”大福緊張兮兮地湊過去,肉肉的小手撫上他的額前,片刻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爹爹沒發熱。”


    “爹爹沒事,隻是有些困乏了。”說著,雲胡打了個哈欠,眼前漫上瀲灩的水光。他擱下手中的針線,扯開榻上的薄被,“大福,夜深了,你該睡了。”


    “大福不想睡,大福想等阿爹迴來,阿爹拉過鉤的,他要帶大福去看賽龍舟。”謝瑭趴在窗欞上,望著漆黑夜幕的小月牙,悶聲說道。


    “聽話,等天亮你醒來之後,阿爹就迴來了。”雲胡耐心地哄著,盡管他也不知道謝見君何時歸家,可人總得有點盼頭。


    謝瑭訥訥地點頭,想起阿爹走時曾拜托他要照顧好爹爹,就順勢拉著雲胡一起躺下,“爹爹也要睡覺!”


    雲胡淺哼著童謠,沒一會兒功夫就將懷中的小崽子哄睡著了。


    他托著小腹,小心翼翼地下榻。


    白日那會兒,隨著陸同知搜救的民戶越來越多,安濟院和廉租屋不堪重負,他便做主將府衙後院劃出來一片地方,用作給災民們休息,這臨著歇下了,心裏總有些不放心,就想要過去瞧兩眼。


    誰知將要出門,滿崽先一步進來,“你咋還沒休息?這外麵都安排好了,陸大人派人過來看守著呢,你別操心賑災的事兒了,這幾日我和子會帶著甘盈齋的夥計在府衙門口布施,屆時陸大人也會帶著府兵去城門口施粥,你就安心在家待著,這都要生的人了,怎麽還到處跑。”


    雲胡被這崽子的連珠炮砸的有些懵,迴過神來不死心地追問,“庫房裏的糧食還夠嗎?用不用提前跟城中糧商們再購置一些?”


    “下午錢會長帶頭捐了糧食和物資,還有一些常用的藥品,短時間內肯定能應付得過來,再說了阿兄不在,知府裏麵還有那麽多在其位謀其職的官員呢,總不好把這燙手山芋都丟給咱們商會,我可聽說了,陸大人明日就要開糧倉了。”滿崽道,他這一下午可沒閑著,到處都去打探消息,有從甘寧縣逃亡過來的災民,他都緊著過去問兩嘴,看有沒有阿兄的消息。


    說話間,二人一前一後地迴了臥房。


    睡熟的大福抽抽搭搭,眼尾氤氳著霧蒙蒙的水汽,似是夢見了勞什子難過的事兒,雲胡走近才聽著這小子斷斷續續地叫阿爹,他不由得歎了口氣,心裏隻盼著甘寧縣的災情並不很嚴重,好讓謝大人早些歸家。


    謝見君惦記著家裏的老老少少,加之還得警惕著隨時到來的餘震,本就睡得不很熟,迷迷糊糊聽著輸送物資和傷員的街道,被間連不斷坍塌下來的碎石瓦礫堵住,他索性起身搓了把臉,適逢換班過來休息的人將搜救用的鏟子丟在身邊,他挑了把趁手的,跟府役們用鏟子一點點挖,不知忙活了多久,硬生生地鑿開了一條新路。


    昏沉沉的天漸漸泛起魚肚白,朦朧白霧中,一陣“得得”的馬蹄聲將近。


    是援兵到了。


    第220章


    遙遙望著一行騎兵不緊不慢地縱馬朝這邊走來, 為首的將軍白袍銀鎧,昂然端坐於馬上,手中的紅纓長槍寒光凜凜, 隔老遠便讓人禁不住心生畏懼, 百姓們更是自發地往兩旁避讓。


    “這將軍瞧著真威風!那□□的駿馬, 竟是踏雪烏騅, 也太氣派了!”曹靖舟一聲驚歎, 眼眸中是毫不掩飾的豔羨。


    “這算什麽...“喬嘉年睨了一眼直撇嘴, “你是沒見我們家老大騎馬的模樣,那可真是清雋儒雅,溫潤如玉,哪裏像這些個大老粗...”


    “知府大人風姿之綽約,想來自當不輸給那位大將軍, 隻是吾等沒這個福分,不曾觀瀾過大人的豐采。”曹靖舟借著他的話恭維了兩句。


    “別閑聊了。”謝見君擰眉, 截斷了二人的話頭。眼見著騎兵將近, 他先行一步上前拱手行禮, 這黃將軍乃是三品懷化將軍, 照理說他身為四品知府理應主動拜見。


    然話剛起了個頭,馬上之人一個翻身跳下來,躬身托住了他,“小謝大人, 一年未見,別來無恙?”


    “小常將軍?”謝見君定了定睛,這才認出來者並非鎮守漢羽營的黃將軍, 而是當朝嘉柔公主的駙馬常知衍,“您怎麽在這兒?”


    “替我家那位老侯爺跑趟腿...”常知衍解釋道, “剛從你手下那兒接著消息,得知甘寧縣地動,我便帶兵趕過來了,災情如何?還趕得上嗎?”


    謝見君正了正神色,“我等在城中搜救了一天一夜,還有很多人被困在廢墟之下,另,昨日去滄河村的衙役一直沒迴來,我擔心是出事了,想帶些人過去走一趟。”


    常知衍大手一揮“這好說,我帶三百親兵去滄河村,餘下的七百人就留在城裏,遵從你的安排。”


    “這..“謝見君裝作不經意間地側目往他身後掃了一眼,想來常知衍此番帶過來的都是自己手下的親兵,一個個都眼高得很,自己未必能差使得動,況且兩邊還得需要時間磨合,“不妨這樣,我去,你留下,昨個兒就有奸詐之徒,趁機哄搶災民的財物,想來越往後這種情況必定會隻多不少,此番去滄河村尚不知何時能歸,城中得有人坐鎮。”


    “不是還有知縣嘛?常知衍問。


    “曹知縣剛上任不久,難免年輕了些。”謝見君迴的極為隱晦。其實說白了,他也能看得出來,曹靖舟這毛頭小子,鎮不住那些混跡縣衙多年的老油子。


    “也罷,我既是來了此地,自然要聽從你這知府大人的吩咐....”常知衍衝身旁侍從招招手,喚他調來了三百精兵,讓其即刻跟著謝見君去滄河村。


    謝見君也顧不上再跟他寒暄兩句,當即就帶著自己昨夜挑好的人和這三百精兵浩浩蕩蕩地往滄河村去,至於其餘的幾個村子,依照著衙役們迴報的消息,由曹靖舟自行分配救援。


    


    一路上,謝見君縱馬在前,沿途吩咐士兵們務必看好腳下的路,以及盯緊兩側山石,若發生餘震,亦或是泥石流,便讓他們尋掩體避難。


    雖不知滄河村的情況如何,但見前行之路一片狼藉,原本高聳參天的樹或被攔腰砍斷,或被拔地而起,連同大塊滾落的山石齊齊將路堵了個結實,想來村子裏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眾人一麵提防著餘震,一麵組織著清路,生生走了兩個多時辰,然臨近滄河村,大夥兒都傻眼了。


    因著地動,橫跨兩處的吊橋塌了,滔滔江麵上隻餘著一條光禿禿的鐵索。


    “老大,這怎麽辦?”喬嘉年蹙眉,另一邊帶隊的王將領也過來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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