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咱們順其自然,別太強求,你也莫要想太多,可好?”


    雲胡剛從漫天的歡愉中抽身出來,神思還暈乎乎的,謝見君說什麽,他就應什麽,應到最後,連聽了什麽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迴過神來,他驟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看著謝見君,“誒?你讓我去學府?”。


    “是呐,夫子說正月十五的蹴鞠比賽,可帶家裏人前去一同觀看,我想帶你和滿崽一道兒去玩玩。”,謝見君將身上的被褥扯平整,好讓小夫郎躺得更舒服些。


    “那、那你會上場嗎?”,雲胡眼眸微微發亮,這還是謝見君頭一次邀請他去學府呢。


    “那是自然,我同沅禮,還有季宴禮都會參加,我不怎麽會踢,被他們拉著頂人頭...”,謝見君難得有些羞赧,他以前也隻是陪著見寧瞎玩,沒正經受過什麽訓練,最多就是湊湊熱鬧。


    “這看台上介時都會搭上棚子,你們來看比賽,也不會冷,等著將咱家的湯婆子帶上暖手,再買些零嘴,這樣滿崽也能坐得住...”.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些,像先前那般不厭其煩地叮囑,沒注意到自己懷中的小夫郎,嘴角的笑意越扯越大,滿心的歡喜幾乎要溢出來了。


    他終於有機會,能看看謝見君上學的地方了!


    第64章


    福生和珍珠在府城住到臘月二十五, 才踏上迴村的路,臨走前,雲胡去集市上買了好些年貨讓他們二人一並捎帶著迴去, 也算是給福生娘提前拜個早年。


    得知季宴禮和子孤零零地留在府城, 年三十當日, 謝見君便將他二人叫了過來, 兩家人湊在一起守歲放炮, 好不熱鬧。


    轉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一早天將將亮,謝見君摟著乖乖軟軟的小夫郎還在睡夢中,東屋的臥房門被“咣咣咣”叩響。


    “阿兄,雲胡,快起來了!要去看蹴鞠比賽了!”, 滿崽在門外吆喝道。


    謝見君裝作沒聽到,雙手捂住雲胡的耳朵, 意圖想再貪個懶。


    “滿、滿崽叫咱們起床呢..”, 被吵醒的雲胡翻了個身, 低低地嘟囔了一句, 聲音還浸著絲絲沙啞。


    “不急,再睡會兒,昨日宴禮說了,會派馬車過來接咱們去學府。”, 謝見君將人摟緊,複又閉上眼眸。


    久等不來迴話,滿崽氣癟, 他在院子裏抓了一把雪,輕手輕腳地摸進東屋, 趁著二人還沒睜眼,冰涼的小手探進了熱乎乎的被窩裏。


    謝見君凍得渾身一激靈,當即就清醒過來,再無睡意。他絕望地坐起身來,打眼瞧著始作俑者還在“咯咯咯”捂著嘴偷樂,伸手一把將人提溜過來,手裏塞上個還溫熱著的湯婆子,“真不嫌冷,一大早就出去玩雪,也不帶上手套,小心凍傷了手...”。


    小滿崽一臉得意,手捧著湯婆子站在炕前,催促著謝見君和雲胡快些穿好衣裳。


    待馬夫載著季宴禮和季子過來時,三人已經吃完早飯,將出門要帶的東西也一並收拾好了。


    剛踏上馬車,季子便拉著滿崽坐到自己跟前,還從兜裏往外掏零嘴,一個勁兒地往滿崽懷裏堆。


    季宴禮在旁看得一陣扶額,他原是不欲帶自家這傻弟弟去學府湊熱鬧,奈何這小子聽滿崽炫耀說自己要去看蹴鞠比賽,迴來就求了他好幾日,他被纏得無法,恰好謝見君說可以讓雲胡幫忙照看著,他才勉強點了頭,這會兒見了雲胡,便忙不迭向他致歉,“幼弟頑皮,今日就拜托雲胡哥兒了。”。


    “無、無妨、”,雲胡莞爾擺擺手,示意季宴禮客氣了,左右他看顧一個滿崽也是看,多個子而已,也牽扯不了多少精力。


    馬車“噠噠噠”一路小跑到了學府門口,一行人下了馬車。


    這是雲胡第一次過來衢州學府,見著什麽都覺得新鮮極了,他一麵往蹴鞠的場地踱步,一麵想象著謝見君每日背著書袋,邁進恢宏的學府大門,穿過雕花鏤空的廊亭,大步走進學齋,日複一日地刻苦溫書。


    “想什麽呢?”,謝見君側首,攏了攏雲胡額前的碎發。


    “就是、想你在這兒讀書時的模樣。”,雲胡雙手緊扣著衣角,臉頰紅撲撲的,好似自己說了勞什子不得了的話。


    謝見君抿嘴輕笑了笑,悄悄地勾住他的手指,待雲胡視線望過來,他又假意一副什麽都不知情的無辜模樣。


    雲胡臉頰一陣滾熱,這可是在學府裏,若是被那一板正經的山長夫子瞧見了咋辦?他猶豫著想要縮迴手,卻被謝見君十指相扣地迴握住,二人緊緊地勾纏在一起。


    “雲胡待我可是生分了?”,謝見君故作委屈道,趁機將小夫郎往自己跟前拽了拽,握著他手的力度不由得加重了幾分。


    雲胡哪裏還敢迴他的話,纖長的羽睫低低垂著,被他牽著登上看台時,一顆心如小鹿亂撞,撲通撲通地亂了方寸。


    


    “見君!宴禮!這兒,快過來!”,宋沅禮的聲音遙遙傳了過來,他來得早些,提前占好了最佳的看台位置,這地方不光避風,視角還好,雲胡一坐下,便能將整個場地都一覽無遺。


    “見君,你可終於舍得把你家夫郎帶來給我們瞧瞧了,平日裏藏得真嚴實!”,宋沅禮朝著雲胡拱手一行禮後,轉而不滿地衝謝見君嚷嚷道。


    “見君這是金屋藏嬌,哪能讓你輕易看見....”,季宴禮跟著打趣了兩句,如若不是因為子,他與謝見君同窗大半年,恐怕也見不著他這位小夫郎呢。


    被這般起哄調笑,謝見君不為所動,他將雲胡安置好,拿出灌滿熱水的湯婆子,塞進他懷裏,不放心又揪過滿崽來叮囑了兩句,讓他老實同子待在雲胡身邊別亂跑。


    “他、他們都在笑你呢..”,雲胡壓低聲音道,他拘謹難耐,旁個人好奇的眸光望過來時,他便覺得周身都要被熾熱的火焰包圍了。


    “笑吧,照顧自家小夫郎還不是天經地義的事?那都是他們沒成家,成了家還指不定有多黏糊呢。”,謝見君半蹲在他麵前,不舍地親了親他的額前。


    滿崽對二人親昵的場景早就是見怪不怪了,還勾著手指衝謝見君刮了刮臉頰,“阿兄,羞羞!”,招來腦袋上一記不輕不重地爆栗後,人才老實了。


    蹴鞠比賽轉瞬就要開始了,一陣緊密的鼓聲過後,參賽的兩隊學生陸陸續續地下場。


    謝見君捏捏小夫郎紅潤的臉頰,同他溫聲告別,轉身下了看台,換衣裳時瞧著宋沅禮垮著臉悶悶不樂,“不是說青哥兒要來嗎?怎麽不見他人?”。


    “青哥兒今日要去鋪子裏收賬,沒空來看我比賽..”,說這話時,眼見著宋沅禮眸光都黯淡了些許。就為這個,他還兀自期待了許久呢,都怪那鋪子裏的掌櫃,偏偏在今日把青哥兒叫走了。


    “那你好好踢,迴頭再講給你家青哥兒聽。”,謝見君曉得他期望落空,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


    季宴禮打他二人跟前經過,撇撇嘴,“嘖嘖,真受不了你們這有家室的人..”。


    宋沅禮猛吸一口氣,登時就想要懟他,鳴鑼聲忽而響起,那是在催促他們趕緊上場了。


    謝見君幾人換好青雲隊的紺青隊服,對麵的攀蟾隊也換上了朱殷的罩衫。


    兩隊顏色鮮明,一眼就能分辨出來,加之謝見君身形高挑,模樣又生得俊秀,即便是擠在人堆裏,雲胡還是稍一打量便認出他來。


    “阿兄!必勝!”,滿崽同子兩小隻蹦蹦地吆喝起來。


    謝見君聽著動靜,扭頭衝他們三人揮了揮手。


    


    一聲鑼響後,場上的兩隊紛紛跑動起來,謝見君率先帶鞠,這鞠是以革為元囊,實以動物毛發作為填充,密砌縫成,不露半點的線角,踢起來也更為輕便。


    他帶著鞠一路小跑,一個側身假動作,甩開了撲上來的攀蟾隊的學生。


    “見君!傳給我!”眼瞅著朝他那邊紮堆的人越來越多,宋沅禮招招手,揚聲高唿道,他現下待得位置,離著鞠門要更近些。


    謝見君正在尋求突圍的機會,聞聲,他抬腿送之,鞠一下子踢高了數丈,落下時,恰好滾落在宋沅禮的腳下。


    宋沅禮雙腳先行穩住鞠,插空抬眸,瞄了眼鞠門的方向,霎時飛起一腳,用力地朝著鞠門踢去,卻不料鞠“嗖”的一聲,直接越過了鞠門,飛向了後麵的看台,招來大夥兒一陣唏噓。


    “沒事,再來一次準能進!”,匆忙趕過來的謝見君出聲安撫道。雖有些可惜,缺了點準頭,但宋沅禮能躲開這麽多人的圍捕,已經很不錯了。


    “再來!我就不信我踢不進去!”,宋沅禮大喝一聲,掉頭又加入了搶鞠的陣營中。


    “傳我傳我!”


    “我來!”


    ...


    一時場上交爭競逐,馳突喧闐。


    謝見君掩護季宴禮送球,自己不小心被攀蟾隊的學生一記滑鏟,鏟倒在地,二人摔作一團。


    雲胡的心驟然被狠狠揪了起來,他忍不住站起身,眸光直直地盯著被人從地上拽起來的謝見君,瞧見他跑動時腿腳還算是利落,才又緩緩坐下,手中的衣角早已因著緊張,被揉搓得不成樣子。


    似是心有感應一般,謝見君追鞠時,視線恰恰與雲胡相撞,他迅速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沒什麽事兒,轉而又小跑著追上去,想要從攀蟾隊的學生腳下把鞠搶過來。


    他整個身子微微前傾,似是隨時要起飛的鯤鵬,步履矯健,神采飛揚,雲胡從來沒見過他這般鮮活模樣,耀眼得讓人幾乎挪不開視線。


    那攀蟾隊的學生好不容易在隊友的掩護下,甩開圍捕的人,一腳吊射,想要將鞠踢進對方的門裏,不成想飛出的鞠撞到了橫梁上,又彈射了迴來。


    謝見君趁機將鞠帶到自己腳下,與季宴禮二人相互配合著,帶過了攔在麵前的學生,隨即一記輕巧的挑射,鞠直直地衝著鞠門飛去,攔門的學生一個飛撲,鞠擦著他的衣袖進了鞠門。


    全場歡唿聲起,連雲胡都禁不住興奮地高聲唿喊起來。


    青雲隊的學生飛奔著過來,齊齊抱作一團,慶祝他一腳射門,拿下了第一分。


    “還是大家配合得好,這一分是大家的功勞!”,謝見君謙虛道,他能踢進去,純屬是運氣好,不過之後再想要進球,可就難了,攀蟾隊定然會將他盯死。


    如他所料,一開局,攀蟾隊就分出幾人來專門盯著他,隻要他帶鞠突進,便會不管不顧地上來圍堵,幾次進攻失誤後,謝見君不再執著於進鞠,而是瞅準了機會,就將腳下的鞠傳給旁人,繼而幫著隊友分散注意力。


    上半場忙忙活活地踢下來,青雲隊險勝攀蟾隊一分。


    “這樣不行,大夥兒直接被堵死了,攀蟾隊這群狗屁藥膏黏上了,甩都甩不掉。”


    中場休息時間,宋沅禮抹了把額頭上的細汗,抱怨道。他自進了一次球後,就收獲了謝見君的同等待遇,連想要傳鞠,都繞不開攀蟾隊的四麵夾擊。


    “這攀蟾隊進攻拉胯,防守倒是一絕,咱們得想個辦法,不能同他們這麽拉扯來拉扯去,早早就耗盡了體力。”,季宴禮跟著發了句牢騷,好在他平日習武,身子骨本身就要強健些,但對上攀蟾隊的圍追堵截,他也是力不從心。


    謝見君咕咚咕咚地猛灌了幾口水,抬眉瞟了眼攀蟾隊的學生們,幾人視線相碰,劍拔弩張的氣氛愈演愈烈,幾乎一觸即發。


    他斂迴視線,轉頭衝身後青雲隊的學生招招手,將人湊到一起,“不急,咱們強攻不成,就改迂迴戰術...”。


    攀蟾隊不知他們嘰嘰咕咕地在商量著什麽,頻頻往這邊瞧,被宋沅禮怒瞪了迴去。


    很快,中場休息結束,擊鼓聲發號施令,下半場開始。


    第65章


    比賽一開始, 宋沅禮便帶著鞠,似是脫韁的馬一般,悶著頭竄出了二裏地。


    “這個夯貨, 跑得也太快了!”, 季宴禮暗罵了一聲, 同謝見君對視一眼, 二人趕緊往上追。


    宋沅禮身量瘦弱, 個字還不高, 那攀蟾隊的學生就像是一堵不可逾越的高牆,將他團團圍在中間,他剛冒個頭,轉瞬就被淹沒在人堆裏。


    “沅禮,別跟他們僵持著, 把球傳出來...”,謝見君衝著人堆吆喝了一聲。


    “見君, 救我!”, 宋沅禮迴應的聲音聽上去格外淒涼。


    青雲隊的其他幾個學生一哄而上, 總算是將他連帶著鞠都一並救了出來。


    逃脫了包圍的宋沅禮登時就要反擊, 卻不料腳下一滑,將鞠踢進了對方的防守範圍裏,青雲隊痛失一分。


    “你這個傻子!”,季宴禮怒不可遏, 想把他揪過來,邦邦給他兩拳頭。


    “算了算了..”,謝見君夾在中間做和事佬, 還騰出空來組織著另幾位青雲隊的學生繼續進攻。


    從攀蟾隊腳下搶過鞠來,他踢給了早已經等候多時的季宴禮, 隻瞧著季宴禮一個橫傳,幹淨利落地過門,動作之迅速連守門的學生都沒有反應過來。


    “幹得好!”,幾人湊到一起擊掌歡唿,宋沅禮還挑釁得睨了眼對方。


    “切,你得意個什麽勁兒?又不是你踢進去的!”,攀蟾隊一學生被激得忍不住出聲懟了一句。


    宋沅禮不怒反笑,一把扯過謝見君,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撇著嘴炫耀道,“有我兄弟在,你說我得意什麽?!”。


    眼見著對方擼袖子就要撲上來,宋沅禮一個鬼臉掉頭就跑。再開局時,好不容易搶來了鞠,一記抱摔,他被摔翻在地,腳下的鞠也被人眼疾手快地踢走,好在謝見君緊追不舍,與季宴禮二人配合著,長驅直入,漂亮的一記傳鞠後,扳迴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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