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馬車裏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李漠向坐在墊子上不舒服的動了動,看著狄含:“今日你心情不好?”


    李漠向雖然對狄含“巧取豪奪”,但是往往能注意到他最細微的表情,狄含看著窗外:“沒有,陪在陛下身邊,心情怎會不好,臣願意生生世世陪在陛下身邊,為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狄含說出來就跟念台詞一般,毫無感情,連裝都懶得裝,李漠向卻渾然不覺,十分受用:“你這麽對我,我又豈能不知。”他說著湊過去又要討狄含的親親抱抱。


    就在李漠向靠近狄含的一瞬間,他感受到狄含身上強烈的殺氣,腦中傳來警告【危險!對方怒值升高,迅速停止行為動作】


    李漠向果斷忽視了警告,摟住了狄含的脖子,在他耳邊咬了一口:“馬車很寬敞,我們還沒有在馬車上做過。”


    狄含閉上眼睛,手都在輕輕顫抖幾乎是將嘴唇咬破,才遏製住自己抽出腰間的匕首,但還是一巴掌扇了出去,李漠向的臉猝不及防的被他扇到一邊,微微泛紅。


    李漠向迴身一巴掌也甩了出去,隻不過落在狄含臉上時力道驟然減輕,變成了輕柔的撫摸:“你心情不好,朕又沒惹你,讓朕想想,啊,想起來了,今日好像是狄家受災日,我的狄丞嘴上從來不提此事,心裏一定恨極了朕,你還敢說願意為我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這時,外麵傳來嘈雜之聲,李漠向捂著一半的臉,將腦袋探出去:“外麵什麽聲音!”


    一侍衛上前稟告:“陛下,外麵有一莽夫闖了狩獵場,已將他拿下鞭刑。”


    李漠向眼睛一瞪:“好大的膽子,將他綁過來!”


    過不多時,一個鮮血淋漓的人被帶了過來,這人正是宋麒涵,當年原主怒不可遏之下令人將他答刑,這漢子一直挺了一晚上都沒死,狄含覺得他體力和精神力很強,就將他救了下來,後來宋麒涵對狄含忠心耿耿。


    現在,李漠向要搶人了。


    祁玉道:“陛下,這莽夫帶了弓箭,一會兒功夫就獵殺了我獵場九隻鹿,三匹狼,兔子不計其數。”


    李漠向勃然大怒:“大膽,朕還沒開始呢,他竟然敢搶朕的兔子。”


    狄含坐在馬車裏悠悠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耳朵裏聽著昏君幼稚而又可笑的話,忍不住笑了。


    祁玉仰頭問:“陛下要如何處置他。”


    李漠向皺著眉想了想:“等會兒,你說這賤民獵了多少隻兔子?多多少隻鹿?誒,先別忙著打他,這人好箭法呀,等等等,朕下去瞧瞧。”


    李漠向從馬車上樂嗬嗬的爬下去,裹了裹他那厚的跟狗熊皮一樣的鬥篷,繞到宋麒涵身邊,用腳踢了踢他:“祁玉拿個兔子放到百步以外,要是能射到眼睛,朕就當他是個人才,要是射偏了,就給朕亂棍打死,去吧!”


    鮮血淋漓的宋麒涵抬起頭看著李漠向,眼睛裏閃過如豹子一般銳利的光芒,侍衛一腳踹過去:“大膽,把頭低下!”


    狄含從馬車上走了下來,長身玉立的站在裹的跟狗熊一樣的李漠向身邊:“陛下小心一點,此人怕是別有身份。”


    李漠向湊近狄含輕聲道:“你敢打我。”


    弓箭搭好了弦放到了宋麒涵腳下,幾個侍衛把他身上的繩子解了,換成腳鐐手銬,以防他解脫後傷人,狄含護著李漠向後退一步。


    宋麒涵卻抬起頭:“皇上,若是草民射中了,可有賞。”


    李漠向笑道:“你竟然還敢提賞?朕不殺你已經是賞了。”


    宋麒涵白眼一翻:“那草民就等死。”


    李漠向好笑:“嘿,你,你竟敢,好,有個性,朕喜歡,祁玉,把兔子往後再移三百步。”他彎下腰看著宋麒涵道:“這樣,四百步,你要是能把兔子的眼睛射下來,朕就賞你,若是失敗了,朕就將你這膽大妄為之徒斬了,說,你要什麽賞。”


    宋麒涵:“那草民就要做驃騎將軍!”


    狄含不耐煩的皺眉:“簡直不可理喻,把他拖下去。”


    李漠向:“且慢,若是有本事做驃騎將軍也是可以的,狄大人莫惱。”他將身子蹲的更低:“朕答應你!祁玉,再往後兩百步,你要是能射中,驃騎大將軍朕送你,你要是射不中,朕將你淩遲處死,怎樣!”


    宋麒涵大喜:“好!來!”


    這隨意而又任性的決定,上數五百年,下數五百年,隻怕隻有李漠向才能幹出來。


    第七章


    第 7 章


    宋麒涵這個人,李漠向要定了。


    宋麒涵一下站起身,扭了扭手腕,兩腳分立,搭弓滿弦,眯起眼睛將弦射了出去,疾箭若一道筆直的流星破空而去直中獵物的左眼,箭法之精妙,甚至連那頭顱的其餘地方都沒有有任何破損。


    如此震撼的場麵,全場沒有一個人敢叫好呐喊,因為狄大人的神情已經冷若玄冰,那隱忍不住的怒氣如山雨欲來。


    唯獨李漠向樂不可支,他瘋狂鼓掌,嘴裏嚷道:“妙,妙,妙!朕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從今日起……你叫……還不知愛卿名姓。”


    宋麒涵跪在地上,渾身顫抖,聲音帶著哭腔:“草民宋麒涵!願為陛下戎馬一生!”


    宋麒涵是個莽夫,沒接受過什麽正經教育,大大小小的毛病一籮筐,追名逐利,愛喝花酒,又愛占小便宜,是一個品性非常一般的人,然而他在戰場上卻驍勇善戰,打仗不按常理出牌,是個能抵萬馬千軍的鬼才。


    可在場的人並不知道這是個鬼才,隻覺得這是個什麽鬼!


    能百步穿楊的高手雖說不多,卻也不是沒有,翰林的小兒子誠就極擅騎射,那也不過是個郎將,他宋麒涵是走了什麽驚天狗屎運,能平步青雲至此,不僅不合規矩,也很匪夷所思,大家隻想捶爆李漠向的狗頭。


    李漠向下令:“從今日起,宋愛卿乃我朝驃騎將軍,著羊尚書擬令。”


    迴到宮中後,上奏痛斥李漠向的折子鋪天蓋地,以往大臣們還忌憚著李漠向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昏君,可是這次卻紛紛直言上奏,言語之酣暢犀利,直把當今皇帝比作紂桀。


    李漠向全不理會,直到韓鬆的折子呈了上來。


    韓鬆說他身體不好,眼睛看不清楚東西,走路總是撞樹,實在擔任不了宰相之職,請陛下別鬧了,能不能讓他做迴原來的職位。


    韓鬆為人正直,為國為民,但是抱負小,沒什麽大出息,他就想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幹出來點事業,如今他被逼著做了宰相,成為眾矢之的,沒有實權,卻有實刀子,紮得他茶不思飯不想,實在不行就告老還鄉。


    李漠向立刻駁迴:愛卿甚好,無需妄自菲薄,朝中無人能及你也,你坐宰相之位,朕方可高枕無憂。


    這折子的來迴從來都是要先經過內侍省之手,他早些年就控製了內侍省,傳達詔旨也皆由他手,因為李漠向所看到的折子,都是由他先過目了的,認為妥才交讓折子上傳下達。


    李漠向輕易不看折子,看了也懶得批,所以但凡他用功些,狄含就會立刻得知,他看著李漠向駁迴給韓鬆的折子,不由眉頭深鎖。


    皇帝到底犯了什麽神經,會真心實意認為韓鬆比自己好,這看起來不像是一時心血來潮,倒像是心中早有此意。


    換宰相,任將軍,他這兩天可是真勤快。


    狄含心中冷笑,皇帝平日裏醉生夢死,猶如一攤爛泥,想不到終於有幾分清醒,竟想要奪權了,可惜李漠向已經是秋日之蟲,縱有心也無力迴天,為他準備的喪鍾早已備好。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他不得。


    狄含對內侍省的人道:“讓韓大人安心坐這位子,不過虛職而已,我不與他爭。”


    李漠向就是設立了再多宰相又有什麽用,他身為皇帝的權利早就是蟻噬朽木,再掙紮也是徒勞無功。


    狄含認為李漠向已經偷偷在心裏和他生了嫌隙,便著手將廢掉他的進程加快了些,這個冬天太長了,他已經沒有耐心。


    李漠向上了次朝後,就又開始犯懶病,最多的時候就是沉迷於和新上任的驃騎將軍討論箭術。


    說起來這個驃騎將軍也真是可笑,每天正事兒不幹,就是陪著皇帝射箭騎馬,跟內侍玩伴也沒什麽區別了,當將軍當到這個份兒上也是窩囊的緊。


    宋麒涵倒是實誠人,他沒當過驃騎將軍,也不知道該怎麽當,就覺得有了一個大府邸,新朝服,有丫鬟仆從時候著,每日好吃好喝,還能陪著皇帝射箭就是人生巔峰了,因而臉上便時刻洋溢著他很知足的笑容。


    大臣們在底下偷笑,每每看見宋麒涵,臉上掛著的表情也都是按耐不住的嘲諷,宋麒涵再實誠,時間久了,也能察覺出來不對,他覺得自己這個驃騎將軍好像沒什麽權利。


    比如他都支使不動比他官低好幾級的官員們,甚至他的部下都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大臣們出去喝酒也從來不帶著他,完全當他是空氣。


    時間一久,宋麒涵就稍微有點鬱悶,尤其是一個宦官澆水的時候讓他上去也搭把手。


    他忍不住反思,自古以來,敢有小太監讓將軍搭把手的情況嗎?


    他想不通問題,就迴去讀書,他認識的字兒不多,十個裏能認識五個,於是讓他的隨從為他聲情並茂的朗讀《大將軍傳》之類的傳紀,越聽越鬱悶,寬廣的胸懷裏生出了幾分不得誌的抑鬱。


    以宋麒涵的情商,短短一個月內還看不明白廟堂裏的黨派之爭,隻覺得那個姓狄的孫子權利比宰相還大,他們雖然品級是一樣的,但狄含就猶如眾星捧月,自己就是犄角旮旯裏黯淡無光的灰撲撲的星,這憑什麽


    他終於忍不住在李漠向找他練武的時候,提出了自己被困惑多時的問題:“陛下,臣無別事可做麽?”


    機器人也是需要學習的,宋麒涵在武學上,會的東西實在不少。


    李漠向笑道:“愛卿還想要做什麽。”


    宋麒涵憋了半天:“行軍打仗,為國捐軀。”得到別人的尊重,而不是整日陪著皇帝吃喝玩樂。


    誰料李漠向哈哈大笑:“行軍打仗有什麽好的,風吹日曬,九死一生,哪裏比得上在朕這裏!”


    宋麒涵的臉被憋得更紅了:“可是陛下,鹿州流寇不絕,北方異族多次進犯,也不知該做什麽,但臣願為陛下分憂解難,馬革裹屍。”


    李漠向依舊笑:“宋卿,有些事是由不得朕做主的,朕雖為九五之尊,卻處處身不由己,就拿這調兵遣將來說,狄愛卿說了算,如穆奉先將軍都是他一手提拔,征戰沙場,叱吒風雲,可謂功高蓋主,可朕又有什麽辦法。”


    寬敞的馬道之上唯有君臣與馬,秋風卷起冷意竄入李漠向的肺腑之中,他忍不住咳嗽了一聲,皮膚上就被激得有些紅,裹了裹狐毛圍領壓著聲音道“朕也就在此騎馬射箭,遊手好閑,才能讓人安心。”


    宋麒涵的話在嘴邊繞了幾繞,都沒能吐出完整的一句話,他想說,做皇帝這麽慘的嗎?


    李漠向搭弓設箭,一道流星直射紅心,宋麒涵大吃一驚:“陛下可真是進步神速,上次連靶子都摸不著。”


    李漠向將沉甸甸的弓扔到宋麒涵手上:“那明日就不學了,朕這麽上進,怕他不喜。”


    宋麒涵心中著實震驚,他已經知道了這個他是誰,當初皇帝要任自己為驃騎將軍,那人就百般不爽,對自己沒什麽好臉色,沒想到他竟挾天子以令諸侯到如此地步,皇帝在他一手遮天下無出頭之日,真當是可恨。


    李漠向策馬前去,忽而調轉馬頭,對宋麒涵沉沉道:“宋愛卿,是朕連累了你,你本該是千古名將,馳騁沙場!”言畢他迴頭奔騰而去,駛向被內侍們簇擁著的出口。


    第二日早朝,宋麒涵和眾大臣涇渭分明的站了兩撥,一撥是別人,一撥是他自己,他孤傲而又嗤之以鼻的站著,和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劃分界限。


    無論狄含說什麽,他都會嗆一句,不管嗆的對不對,總之是要嗆,將他從娘胎裏開始學到的知識一股腦搬出來,夾槍帶棒的諷刺狄含一手遮天,蔑視皇權。


    宋麒涵的眼界及見識遠遠比不上其他同僚,對朝政之事的見解也是狗屁不通,胡攪蠻纏。朝堂之上第一次出現了即使昏君一言不發也能烏煙瘴氣的情況。


    宋麒涵以一己之力與整個朝堂抗衡,一頓唇槍舌劍下來,居然氣勢不輸。


    他心裏想的是:“我叫宋麒涵,我為皇帝帶鹽。”


    李漠向沒什麽正形的坐著,手裏捏著葡萄一邊往嘴裏填,一邊全程看熱鬧,偶爾關心一下為什麽這次的葡萄這麽小之類的民生問題,已經由一個殺虐成性的暴君過渡到了爛泥扶不上牆的昏君。


    一君一臣,混蛋的相得益彰。


    爭論到最後,大家都很累了,皇帝大人總結發言:“各位愛卿言之有理,今年的中秋晚宴,一定要好好辦!”


    鬼知道,究竟是哪一個環刺激到了皇帝,讓他在臨下朝的時候想到了該死的中秋晚宴。


    下朝後,狄含破天荒的主動去見李漠向,一迴到含露殿,他就將李漠向狠狠按倒椅子上,一臉怒氣:“就你還想辦中秋晚宴!”


    李漠向笑道:“我怎麽知道這是不是我最後一個中秋晚宴。”


    狄含的怒氣漸漸消弭,他冷聲道:“你說什麽。”


    第八章


    第 八章


    這些日子皇帝雖然一如既往的胡鬧,但狄含總覺得他哪裏不對,他有些古怪,莫非是這昏君終於察覺到了什麽?


    李漠向就勢半躺在椅子上,眼裏飽含了一滴熱淚道:“愛卿,我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也不知還能享受多少歡樂。”


    狄含站站直了身子冷笑:“陛下節製些,身體自然會恢複。”


    李漠向咳嗽了一聲,他偏過身子認真道:“愛卿,朕若是死了,剩下你一人孤苦無依,若是將來遇到些走不過去的坎兒,看你在人間受累,朕心裏會十分難過。”


    李漠向的腦子裏有時候會突然蹦出這些很肉麻很傷感的話來,這正是無意識地模擬了哀帝的情感,雖說作為非人類,他對這些感情毫無感覺,但基於數據分析,他認為哀帝的性格太過於分裂了,他無法理解一個殺人全家的劊子手,這種澎湃的情感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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