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祠堂,按照流程祭祖完畢。


    老族長對林清淺道:“後院已經搭好了戲台,戲班子請的也是最好的,清淺啊,你和北笙一起留下吃頓飯再走吧!”


    林清淺轉身向後環顧了一圈,出乎眾人意料的答應了。


    老族長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麵上笑意恢複,在管家的攙扶下,和眾人一道說笑著離開了祠堂。


    林清淺和靳北笙走在最後麵,臨出門時,她迴頭望了眼被燭火簇擁著的那層層牌位,麵上表情說不上喜怒,也瞧不出感傷與否。


    時間的洪流將一些人永遠困在了許多個不同的昨天,而她邁過門檻,注定要走向明天,然後一步步停在要留住她的昨天。


    ……


    林家祖宅後院的戲台,是百年前修建的。


    除了一些特殊的年份,過往的每一年,凡逢年節,這戲台上的伶人,就沒個休息的時候,京戲,昆曲……南腔北調在這一方宅院裏,可謂唱盡了戲中輝煌。


    如果說在南城,韓家晚宴是社交積累人脈的好去處,那這林家便是聽曲兒的好地方,尤其是老一輩兒上的人,最是愛來。


    林清淺和靳北笙一起坐著聽了會兒戲,隻覺有些犯困,她借口說要去趟衛生間,便起身離開了。


    她走後,靳北笙也是興致缺缺,他站起身來,緊隨著她離開了戲台。


    ……


    林清淺從衛生間出來,慢悠悠地走在迴廊上,她看著迴廊兩邊,冬日的園林景致,頗是有些蕭條。


    她轉過彎,還未走近,便是瞧見了正倚著扶欄抽煙的靳北笙,和站在他麵前自顧自和他說笑的,她的某位表姐……


    林清淺有些煩躁,今天的破事兒本就夠多了,現在又是一樁接一樁的,奶奶說的沒錯,這祖宅啊,的確不是什麽地方,完全就是是非窩。


    她走過去時,聽到這位表姐似是在向靳北笙問路,靳北笙還是端著他那張能凍死人的冰塊臉,神情淡淡的抽著煙,然後說了句:“我不知道,你問別人吧。”


    林清淺在靳北笙身旁站定,親熱的挽住了他的胳膊,看著那位表姐道:“你要是迷路了,還是問我比較有用。”


    “不……不用了。”說著她轉身欲走。


    林清淺叫住她,問道:“八歲那年,你從我這兒要走的那隻兔子是怎麽死的?”


    “都這麽久的事了,我怎麽能記得。”


    “也是,但我還是想知道一個死因。”


    “第二年突然死了。”


    林清淺嗯了一聲,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笑了下:“所以你瞧,不是自己的東西就是不該要,要了也守不住,真是……有些無能。”


    “林清淺,我可沒惹你,你別亂咬我!”


    “表姐放心,我不咬你,我隻是單純的占有欲比較強,人不是兔子,不能讓。”


    “我可聽不懂你在說什麽,神經病,你這麽介意靳總和別人說話,那你有本事就把他藏起來啊!”


    “也不是不能考慮。”林清淺抬頭看向了微微勾唇的靳北笙,一臉無邪的,笑盈盈問道:“北笙哥,你喜歡什麽樣的籠子?想讓我如何給你畫地為牢?”


    靳北笙饒有興致的和她對視著,很是溫柔的幫她把鬢邊的碎發別到了耳後,語氣曖昧的答道:“都行,反正你為主,我為臣,悉聽尊便。”


    一種詭異的曖昧氣氛彌漫開來,他二人旁若無人般,眼裏好似隻剩下了彼此,表姐也是有些待不住了,忙道:“這路我就不問了,先失陪了。”說完就急匆匆走了。


    林清淺看著她的背影,噗嗤笑道:“你說,她會不會覺得咱倆有病啊?”


    “你不就是這個目的嗎?”靳北笙掐滅了指尖即將燃盡的煙:“其實也沒必要對誰都有這麽大的敵意。”


    “是啊,可你知道嗎?她在祖宅生活了將近十年,這裏有哪條路是她不認識的?”


    靳北笙笑笑,沒再多說什麽。


    ……


    吃飯時,老族長借身體不適為由,沒有露麵。


    這一頓飯吃的,林清淺雖然表麵淡定,實則也很是如坐針氈。


    晚上,她和靳北笙一起宿在了上個月才剛剛翻修好的小院裏。


    翻修的施工團隊是靳北笙找的人,翻修時,團隊盡最大可能保留了小院原有的樣子,院中的秋千架也重新搭建了起來,林清淺裹著大衣坐在秋千上,抬頭透過樹葉枝杈,望著夜空中難得冒出來的幾顆星星。


    靳北笙端了杯熱水從屋中出來,遞給了她:“也不怕吹風著涼。”


    林清淺接過杯子:“你打完電話啦?”


    “嗯,最近事情有點兒多。”他走到秋千旁的石凳上坐下,輕撚著手裏的珠子:“明天下午我要出差,去國外,上午我送你迴家。”


    “又要出差?這次什麽時候迴來?”


    “說不好,總歸,元宵節肯定能陪你一起過。”


    “你知道現在沒過十二點,大年初一都沒結束嗎?從大年初一到元宵節,將近半個月,你都迴不來?”


    她看著靳北笙,半晌歎了口氣道:“算了,迴不來就迴不來吧,我不問了。反正這個寒假,你是肯定沒辦法陪我北上去看雪了,對吧?”


    林清淺有些失望的喝了口水,她把杯子遞向靳北笙:“幫我推一下吧,想蕩一下秋千。”


    “好。”


    靳北笙接過杯子,放在石桌上,然後站起身來,走到了她身後,輕輕幫她推著秋千,安安靜靜的,院子裏一時隻剩下了風聲。


    臨睡前,靳北笙拿出了那本還沒給她讀完的書。


    林清淺閉著眼睛聽著,記住了今天這個故事裏的一句話:“因為他已經踏出了很多人不曾踏出的一步:接受不確定,並憑借顯微鏡一般去審視一切的專注,與不確定的所有組成共處。”(1)


    靳北笙讀完最後一段:“……每當困惑增加而他隱約窺見,他會借口擦鏡片摘下眼鏡。然後他不戴眼鏡,用盲人般反射的凝視,注視著對話的那個人。”(2)


    林清淺伸手撫上了他的臉頰,指腹輕撚著他的唇瓣,問道:“想親嗎?”


    靳北笙合上書,放在一邊,握住了她的手,親吻了一下她的掌心,算作迴應,林清淺笑著睜開眼睛,起身吻上了他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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