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元宵節的第三天,秦塞就迴到了洛陽城的成衣坊分號,與他同行的有常普凡、羅悅馨、玄空和劉貴,師姐師清影早他們三天提前到了。以秦塞的性子,不把成衣坊失竊的銀子全部找迴來他不可能罷休。


    秦塞從鐵拳山莊返迴汴京的第二天,師父陶忘機就問他打算什麽時間出發去洛陽或者長安,他對自己這小徒弟最是了解,知道這小子一定會把銀子丟失的事情的查到水落石出。在師父的眼中,秦塞性子溫和,臉上總是掛著人畜無害的笑意,像是從來都不會發脾氣,和大徒弟淩西樓和七丫頭師清影很像,但這小子也最是執拗,一旦認定的事情,即便是自己這做師父的,也不能真正讓他從心底打消念頭。不過陶忘機認為這是好事,古往今來但凡能做成點事情的人,有幾個不較真的呢?


    和師父師娘打過招唿,秦塞就帶上剛返迴三無齋的玄空他們出發了。


    到了成衣坊洛陽分號,秦塞意外的看到了衣冠楚楚卻在店裏幫夥計賣成衣的潘玉醉,傳承了潘氏一脈俊美的不像話的皮囊的二賤充分發揮自身優勢,舉手投足間把一個小娘子哄的咯咯嬌笑,揮手就買下了五套成衣。


    這位潘家二少這兩天讓師清影很矛盾,時而欣喜時而慍怒還夾雜著好笑。


    到了成衣坊這兩天以來,但凡沒有其他人在的場合,潘玉醉一概喊師清影“親嬸兒”,把這位把成衣坊數百家分號打理的井井有條的用理境高手喊的是既羞怯又甜蜜。後來看師清影隻是害羞卻並沒有反駁,潘玉醉備受鼓舞:


    “我說親嬸兒,要說不說的,就我這闖蕩江湖數年從未走眼的毒辣之極的眼光來看,還得是你和我親叔最般配,賀瑤那小丫頭吧,雖然也很漂亮,但和您這麽一比,我隻能說高下立判了。再一個從氣質上講,你和我親叔的般配實在是有夠天衣無縫、天作之合、天下無雙、慘絕人寰的~”


    師清影芳心大悅,“噗呲~”笑出聲來,竟破天荒開了句玩笑:


    “你這詞匯量可以呀,我看比你們潘家久負盛名的鐵拳靠譜多了。”


    說完一個閃身消失不見,盡顯高手風範,徒留一縷幽香。


    潘玉醉頓覺自己的下巴碎了一地,三無齋冷麵玉羅刹竟也會這般活潑的嗎,這親叔的魅力真的恐怖如斯嗎?


    自從跟著秦塞跑了兩趟江湖後,潘家二少在武功大進的同時,自覺和家裏那些同齡人的共同語言越來越少,呆在鐵拳山莊實在無聊,就獨自來到了洛陽,想與邵俠雙賤合璧後去找秦塞,不料找到邵俠後發現這位大賤早已過了多日借酒消愁的日子,看到潘玉醉後抱著二少一陣痛哭,給潘玉醉滿肩膀頭的鼻涕和眼淚。


    陪了邵俠三天,潘玉醉發現這老兄始終都像魔怔了一樣,手上隨時提著酒壇,時而默默流淚,時而嘴角帶笑,有時“嗚嗚”哭上兩聲,有時還“嗬嗬”笑幾聲,以他遊戲花叢多年的經驗來看,這大賤分明是失戀的症狀。


    勸了幾次,沒有效果,陪他大醉兩場,第二場醒來後這邵俠終於開始說話了,不過翻來覆去總是那麽兩句話:“你怎麽是這樣的人呢?不應該啊!”


    僅僅又陪了邵俠一下午,潘玉醉就受不了了,因為這位以往不愛說話偶爾說句話就能把人氣的半死的大賤,喋喋不休的把那兩句話說了兩百多遍,潘玉醉感覺自己也快瘋了,飛也似的逃迴了成衣坊。


    在成衣坊看到潘玉醉,讓秦塞有些意外,這小子既然到了洛陽,身邊沒有邵俠,的確很奇怪。


    看到秦塞和玄空等人從門口走過,潘玉醉騰身而起,幾個起落就躍出了成衣坊店鋪,徒留一個手拿著粉色羅裙約莫有兩百來斤的大姐,兀自站在那裏發懵。


    跳到秦塞身前,潘玉醉不由分說把親叔抱住,趴在他肩頭一頓幹嚎,秦塞無奈隻有一晃膀子右腳一勾把這小子扔了出去,大概有那麽四五丈遠吧,潘玉醉翻個跟頭站在地上。


    “親叔~”


    緊走兩步又想往秦塞身上撲,秦塞見狀趕緊大喝一聲:


    “站住,再來真揍你了~”


    聽到要挨揍,潘二少立馬老實了,自己這親叔是真敢打呀。搖搖頭,無奈的跟著秦塞等人走進成衣坊後院。


    聽潘玉醉講了邵俠的狀態後,秦塞和玄空對視一眼,心道:果然是紙包不住火,看來那女子的真麵目還是被大賤發覺了。


    “這病,隻有玄空能治,除根兒。不過玄空兄你給大賤治病的時候悠著點,別把人給治的看破紅塵,削發為僧了。我們這個隊伍,有你一個還俗的和尚的就夠了。”


    巧的是,伍豐也恰好帶著徒弟小石頭迴到了成衣坊。他們師徒前幾天離開了三無齋,北渡大河後又徒步兩百餘裏,說是要嚐一嚐被前朝康隆皇帝禦筆親封“天下第一”的河口燒雞,看著這一對師徒臉上不虛此行的滿足神情,大抵是口腹之欲得到了極大滿足。


    “啥病啊?還隻有玄空能治?這世上瞧病一道,還有強過我金樽觀傳人的出家人嗎?”


    伍豐剛進門就聽到了秦塞的話,心中有些不忿。


    “我說破老道,你武功是不低,醫術也可以,但今兒說這病,你真心不懂,別添亂。”


    潘玉醉揮揮手,不屑道。


    “喲嗬?你這小子膽兒肥了這是?有些事貧道雖然沒經曆過,但讓你攻城拔寨、無堅不摧,卻不過是二兩酒的事~”


    伍豐挑了挑眉毛,呲笑一聲,瞄了瞄潘玉醉的胯下:


    “若說讓你綿軟無力,自此隻能望洋興歎、無可奈何花落去啥的,也不過是揮揮手的事兒,你小子信不信?”


    潘玉醉頓時感覺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尤其是胯下,有些涼。趕緊抬起手輕拍了兩下自己的嘴巴:


    “我這人,哪哪都好,就是這張嘴,有點臭,道爺您別和我一般見識。打今兒起,您老的酒,小子包下了,你看咱現在是不是就可以研究研究無堅不摧和攻城拔寨的事兒?”


    “那就看你小子上不上道了。剛才你說的是啥病,說來聽聽,讓你見識下貧道到底能不能治。”


    於是,潘玉醉又把邵俠的情形描述了一遍,伍豐聽過以後,擺了擺手說:


    “那啥?你迴頭弄點好酒,咱爺倆研究研究無堅不摧和攻城拔寨的事兒。”


    晚些時候,秦塞獨自來到邵俠那個破落的大院子,果然,原先那位阿敏姑娘住的那幾間最新也最牢固的磚瓦房被夷為了平地,大概是邵俠知道真相以後怒極所為。坐在不遠處手捧酒壇的邵俠,棉袍髒的和伍豐有得一比,衣角處甚至露出了內裏的棉花。人更瘦了,若說他原先瘦的像竹竿,眼下大概隻能用紙片兒來形容了,似乎隨便一陣風,都能把這位不苟言笑卻蔫壞蔫壞的青年給吹到天邊。


    看到秦塞,邵俠的眼神更加暗淡了,驀地站起身來,狠狠的灌下兩大口酒,眼神有了些許清明。秦塞心道看來這哥們兒看到好兄弟病情要轉好了,不料邵俠對他大聲喊道:


    “你怎麽是這樣的人呢?不應該啊!”


    “臥咧個草!沒好。”


    秦塞趕緊跨步上前點住了這傷心人的穴道,趁著天蒙蒙黑把他提迴了成衣坊後院。


    玄空看了看手上還捧著酒壇一動不動的邵俠,點點頭,盤腿坐在他旁邊,雙手合十,直接開念:


    “須菩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初日分。以恆河沙等身布施。中日分。複以恆河沙等身布施。後日分。亦以恆河沙等身布施。如是無量百千萬億劫。以身布施。若複有人,聞此經典。信心不逆。其福勝彼。何況書寫受持讀誦。為人解說。須菩提。以要言之。是經有不可思議。不可稱量。無邊功德。如來為發大乘者說。為發最上乘者說。若有人能受持讀誦。廣為人說。如來悉知是人……”


    和以往不同,這一次玄空直接從《金剛經》的中間部分開始誦念。聽到誦經聲的眾人,表現和感受各不相同。


    很難想象玄空的聲音在誦念經文的時候竟會發生如此大的變化,這位還俗僧人平時講話的語速比常人快,聲音清朗,讓人一聽就感覺講話的人很年輕,但絕不是一個沉穩持重的人。玄空的誦經聲,猶如山穀中的洪鍾大呂,每一聲經文都似有迴聲能在聽聞者心間激蕩,聲音富有磁性,卻蘊含很強的穿透力像是能直達人的內心。但是若讓潘玉醉描述恐怕就更簡單些,隻有兩個字——好聽。


    小石頭聽著經文,麵含微笑,內心仿佛又不盡的欣喜,他身前的師父伍豐道人,聽到這經文則是頻頻點頭,臉上頗有讚許之色,甚至還輕聲說了句:“確實有點東西。”


    秦塞和師清影都不是第一次聽到玄空誦念《金剛經》,此刻臉上無喜無悲,似是與這玄妙悅耳的誦經聲融為了一體。尤其秦塞,甚至感覺體內有了些許真氣在緩緩流動,隻是當他留意去控製時,這一絲真氣卻又莫名消失。師清影不覺間真氣流動周身,隱隱間竟有突破的趨勢,然而這姑娘自幼性子最為灑脫,也不刻意的去追求突破,任真氣在四肢百骸徜徉,不覺間神情目明,修為有了明顯的進境。


    收獲最大的是潘玉醉,僅僅在玄空念了十一句經文時,他就盤腿坐下身來,剛坐到地上,渾身真氣激蕩,竟突破到了明理境盈級,不覺間躍身為鐵拳山莊第一人,較之祖父潘清仁尚高出了兩個小境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吃瓜仙俠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毛崗南門裏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毛崗南門裏並收藏吃瓜仙俠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