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呢,他怎麽樣了?”


    “好不容易睡下了,不過出了一身的汗,明天怕是下不了床了,若是到了明天早上燒還不退,怕是就要去請郎中了。”


    晏辭進了屋,將被雨水打濕的外衣和鞋履全部除下。


    他又打了一桶熱水,舒舒服服泡了個澡。顧笙走到他身後用皂角細細揉著他的發,屋內一時蒸氣繾綣,泡了一會兒後終是驅散了在外奔波半宿的疲乏。


    雖是忙碌了半個晚上,但是好好地睡了一晚後,晏辭次日醒來便立刻迴複了精神抖擻,照舊生龍活虎。


    他睜開眼睛剛翻了個身,就見顧笙急急忙忙從外麵進來,麵上分外焦急。


    “夫君。”他朝著晏辭道,“蘇合的燒到現在還沒退,你快讓人去找郎中吧!”


    ------------------------------------------------------


    晏辭看著在床鋪間粗重地喘息著的哥兒。


    他因為病發而痛苦地不住咳嗽,一張雪麵上更是紅的駭人,眼看著病情果然比昨晚更重了。


    璿璣請來的郎中此刻就坐在床邊,一邊仔細地給他把脈一邊皺眉,片刻後花白的眉毛便皺成了一團,最終成了一個“川”字。


    他收迴手,轉頭看了看一旁焦急的顧笙,又看了看床上不住咳嗽的蘇合,最後將目光落在晏辭身上,用“小子你豔福不淺”的眼神打量了他一番,這表情明顯將蘇合當成他的側室了,於是語氣中不免有些不客氣:


    “你這個哥兒本來就先天不足,身子骨弱,很容易染病。我剛才給他把脈,他脈象很虛,看他這樣子從前應該還落下過不小的病根,或者受過什麽傷,能無病無災地活到現在已是大幸。”


    他歎了口氣,又道:“可你偏偏昨夜還讓他還淋了雨...那麽大的雨怎麽可能不染上風寒?依我看啊,照他這個咳法下去,過不了幾天風寒就累成了肺癆,到時候大羅神仙來了也沒用。”


    晏辭被他的話嚇到了,很是驚訝:“這麽嚴重?”


    老郎中哼了一聲,撚著胡須搖了搖頭:“這樣吧,我給你開個方子,你照著方子煎了藥好生給他服下。這幾天一定要他靜心修養,且不可焦慮,也不可做些容易操勞的事...若是他的病情再重上幾分,那可就不好辦了。”


    老郎中說完這句話便去開藥了。


    顧笙忙坐到蘇合的床邊,拿起一旁盆裏浸了水的濕毛巾擦拭著蘇合的臉頰,眼中絲毫不掩飾擔憂,過了一會他轉頭對晏辭道:“夫君,你還是去跟小舅舅說吧,我怕蘇合的病情再拖下去就不好了。”


    晏辭還沒說話,就見蘇合似乎感受到臉上的意,昏昏沉沉中聽到了顧笙的話,於是強撐著抬起沉重的眼皮,無力地握住顧笙的手,用盡全身力氣搖頭,極其抗拒地微聲道:


    “...不要...別去找他...”


    顧笙“呀”了一聲,連忙反手握住他的手:“好啦,不去找他,你趕緊躺下。”


    事實證明像蘇合這樣漂亮柔弱的哥兒,不管是誰見了都會心生憐惜,忍不住就想心疼他。


    ------------------------------------------------------


    眼見蘇合病成這幅模樣,若是紅袖那邊再傳來噩耗,他怕真的有香消玉殞的可能。


    晏辭不敢再耽誤時間,他雖然隻見過薛檀幾次,又不了解薛檀的為人,但是他總覺得那人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紅袖在他手上多一天都是危險。


    一想到紅袖若是也像芳華樓墜樓那哥兒一般下場,他就感覺很不舒服。


    於是在沒得到答複的幾天後,他再一次去找了秦子觀:“他會死的。”


    秦子觀本來就不願意插手這件事,但聽了晏辭的話又真的怕蘇合因為這件事出了什麽差池,他一邊擔心蘇合一邊覺得自己被晏辭的幾句話拿捏了,氣不打一處來,於是把氣撒在晏辭身上:


    “我可告訴你,你這樣心軟以後要惹上麻煩的。”


    晏辭忽視了他麵上的表情:“行行行,我知道了,眼下先把這事解決了。”


    秦子觀沒有答話,他拿起麵前桌子上的第二張紙條,這迴終於仔細看了看上麵的文字,一邊看一邊皺眉:“‘想見到他就來見我?’這是什麽意思?這句話是跟誰說的?”


    晏辭咳了一聲,小心道:“...大概是蘇合?”


    秦子觀聞言果然麵色一沉,晏辭頓時覺得屋子裏的溫度都冷了不少。


    下一刻就見他將紙條團成一團,直接扔進一邊的香爐裏,灼熱的火舌瞬間將紙團化為灰燼,與路殘餘的香灰一同鋪滿香爐底。


    秦子觀淡漠道:“這事好辦,先打聽出那個叫紅袖的在什麽地方,直接搶迴來不就得了?”


    晏辭驚訝:“就這樣?”


    秦子觀冷笑一聲:“不然你還想怎麽樣?”


    晏辭本來還以為他會想出什麽妙計,倒是被他這般單刀直入驚到了。


    秦子觀別開目光。


    秀嶽峰那一別,蘇合這個名字對他來說就仿佛是一根紮在心底的刺,隻是安靜地立在那裏他可以裝作沒看見,然而若是輕輕一觸便會刺痛心髒,想要拔出來更是會鮮血淋漓。


    若非晏辭過來找他,他會將思緒徹底分散在別的事物上,根本不想去想這個名字。


    晏辭聽了他的話,自然不敢跟他說蘇合此時就在自己家裏。他也知道,秦子觀這樣做並不是對紅袖的命放在心上,而是因為薛檀敢這般明目張膽地騷擾蘇合,令他分外惱怒。


    秦子觀這幾日肉眼可見的有些疲乏不堪,若非事情緊急,晏辭也不願意來打擾他。他正在思索著自己要迴去做什麽,忽然聽到身旁的人再次開口。


    “這件事我會處理,你不用管了。”


    秦子觀淡漠地拋出了這麽一句話,他看著晏辭的眼神分明是覺得他也幫不上什麽忙,不如自己直接動手簡單些。


    既然他這麽說了,晏辭也懶得逞能。


    然而他卻注意到幾日不見,秦子觀俊朗的眉間,那原本隱隱約約的戾色似乎加重了幾分,也不知是沒怎麽休息好,還是遇到了什麽事。


    晏辭轉念一想,聯想到之前琳琅送別他時順口說的那些話,於是小心試探道:“最近船塢可是有什麽事發生?”


    秦子觀頗為厭倦地瞥了他一眼。


    晏辭輕咳一聲:“問問而已。”


    秦子觀聽到“船塢”兩個字臉上明顯不大高興,但還是說了:“告訴你也無妨,這幾天船塢裏的確出了些事。”


    “幾天前船塢裏的一個管事燒了大量的圖紙之後跑了,到現在還沒找到人。他燒的那些圖紙裏有好多還沒完成的船,如今都隻能幹放在那裏。有不少船已經快到交接期限了,若是沒有圖紙完不成,到時候就要賠錢了。”


    晏辭一怔,沒想到還會發生這種事:“燒了圖紙?還跑了?可是你們沒有其他人繪製了相同的圖嗎?”


    秦子觀“嗯”了一聲:“他燒的那些圖紙都是好多年前留存下來的,上麵的船用了特殊的工藝,除了他沒人複刻的來,其他人也隻能憑借迴憶些許,但終究差了些東西。”


    “而且他燒的那些圖紙都是十幾年前最原始的圖,原先製圖的那批船匠都不在了...若不是我大哥信任他才給他提拔成管事,誰知道這白眼狼竟做出這般忘恩負義的事。若是被我抓到他,非敲斷了他的腿不可。”


    晏辭被他臉上的狠厲的神色驚了一驚,但是轉念一想,若是自己那天辛苦寫出的香方被信任的人燒了,自己大概也會像他一樣的心情。


    多說無用,晏辭隻能在心裏祈禱他們趕快將此人抓迴來,他正想結束這個話題,忽然鬼使神差地開口:“那個跑了的人叫什麽?”


    房間中靜默一瞬後,秦子觀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認識的,叫周欒。”


    第221章


    周欒燒了圖紙?


    還跑了?


    晏辭聽完他的話,隻感覺丈二和尚摸不到頭,忍不住皺起眉:“是他?”


    可是先前不是聽船塢的人說他很受秦子誠的青睞嗎,為什麽要鋌而走險幹這種事?


    於是他下意識就問了出來:“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秦子觀“哼”了一聲,雖然他臉色陰沉,但是表情卻沒有晏辭那般驚訝:


    “這種事以前時常發生,好多都是其他船塢派來的,不過最後都被抓住直接打斷了腿,讓他們爬都爬不迴去。至於這個周欒,還真是第一個藏這麽久還沒被發現的。”


    “沒了那些圖紙,會不會對你們損失很大?”


    秦子觀“嘖”了一聲:“損失肯定有的,但是船塢那麽多匠人,讓他們連夜趕製一份也不是不行,還不至於沒了他就轉不動。”


    他語音一轉,有些納悶道:“我更奇怪的是...他早不跑晚不跑,為什麽非要在這個時候跑,這不是很蹊蹺嗎?”


    兩人同時陷入沉默,晏辭迴憶起那個麵上有一道疤的高大漢子,與他不過見過寥寥數麵,斷然是沒法出這其中了解此人的。


    “我大哥聽了這消息一時之間都沒反應過來,反應過來之後那個臉色,真是嚇人。”秦子觀攤了攤手,“畢竟先前他可是很賞識這人的,走到哪裏談生意都帶著,也算他半個徒弟了。”


    晏辭問道:“那你們可知道他去哪裏了,還能不能找迴來?”


    “已經派人去抓了,隻要沒出胥州城都好辦,就算出了城便要多費些功夫。”秦子觀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副看起來沒怎麽休息好的樣子,“我這幾天都在忙著處理船塢那些破事,每天忙得焦頭爛額。”


    他正說著,從外麵忽然匆匆忙忙進來一個仆人打扮的男人:“二爺,壞了,船塢那邊出事了!”


    秦子觀微不可聞地皺了下眉:“又出什麽事了?”


    那仆人急急忙忙道:“您先前不是讓小人們將船塢那些被燒掉的圖紙都檢查一遍,看看缺少的是哪些圖紙。小人這幾天白天晚上沒敢閑著,一一檢查過了,已經列了個單子出來。發現那些個被燒掉的圖紙都有一個共同點。”


    他從懷裏取出一封鼓鼓囊囊的信件地給秦子觀,秦子觀展開看了看,那仆人繼續道:“小人們發現被燒掉的這些圖紙,都是老爺先前從一個姓蘇的商人手裏一批買來的,真是這批圖紙都不見了!”


    秦子觀揚聲道:“姓蘇?哪個姓蘇的?別賣關子,快說!”


    那人急忙道:“那人正是這些畫了這些圖紙的人,名字叫蘇澤。”


    秦子觀聽到這個名字瞳孔微縮:“蘇澤?”


    “正是,先前這批圖紙來的時候,小人記得很清楚,因為上麵的構造不同尋常工藝,一直沒人看得懂,所以就堆在角落裏,直到這個周欒來了船塢後,方才一點點將這些圖紙複刻出來。”


    晏辭對這個名字也不陌生,他忽然想到那日在船塢看到周欒複刻的圖紙,上麵的署名皆是這個叫蘇澤的人,於是他好奇地看向秦子觀:“這個蘇澤是不是幾年前犯了罪的那人?”


    秦子觀自從聽了蘇澤的名字後,麵上便陰晴不定,許久才緩緩開口:“他就是,就是蘇合的父親。”


    晏辭一挑眉,心道還真是如此。


    秦子觀似乎對這個名字很抵觸,冷聲道:“這個人不是什麽好人,若不是當年他為己謀私,私自販鹽,蘇家又怎麽會一夜之間家破人亡,蘇合又怎麽會淪落到那種...”


    他搖了搖頭:“算了算了,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我與你說這個幹什麽?”


    他沒再理會晏辭,抬腿朝門外走去:“備馬,我要去船塢。”


    “將周欒到船塢以來經手的所有生意往來整理成卷宗,我要一個個看。”


    ------------------------------------------------------


    顧笙這幾日一直專心在蘇合的病情上。


    蘇合那晚走投無路地忽然出現在家門口,其實是一件很蹊蹺的事,晏辭一直沒想明白到底是誰違抗了秦子誠的命令,將蘇合帶了迴來。


    眼見蘇合狀況很糟,他也沒有機會問這些事。


    昏昏沉沉兩天後,蘇合終於醒了過來,他依舊不放心紅袖。


    雖然顧笙軟言勸慰許久,但是他麵上雖然並沒有表現的很焦灼,可是眼神裏卻是時時刻刻帶著憂色。那郎中說他這病不能操心過度,隻能靜養,於是晏家沒有人敢跟他說實情。


    晏辭私下裏與顧笙道:“先別與他說那些,等他病好了再說。”


    ...


    “你放心吧,我夫君已經在想辦法了,保證紅袖會平平安安地站在你麵前。”顧笙用勺子將碗裏藥湯的熱氣散開,“喏,先把藥喝了,這樣才好得快。”


    蘇合靠在軟枕上,麵上因為病態顯得有些蒼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靠古法藥香養夫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謝青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謝青城並收藏我靠古法藥香養夫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