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誠問道:“你的鋪子有了起色還好,但若是一直沒有起色,你做的這些豈不是無用之功?”


    晏辭頓了頓:“外甥隻是覺得用心行事,結果就算不盡心如意,但過程中也無愧於心。”


    秦子觀拿起茶盞,淡聲道:“想法不錯。你尚且年輕,很多事不願靠別人。但你可知道這城裏有多少人窮盡精力做生意,最終依舊落得個人財兩空的下場。”


    “最為穩妥的方法,你從一開始就應該來找秦家幫忙。”


    晏辭虛心道:“外甥並非沒想過,隻是...”


    他一時不知如何說,之前因為娘親不聽父母命令擅自離家,所以他一直擔心秦家會因此心懷芥蒂,然而和秦子觀相處多日,再到今日第一次見到他這位大舅,以及祖母他們對他都很好。


    “隻是不好意思,還是礙於臉麵?”秦子誠卻像是明白他的窘迫,“要想做成一件事,臉麵恰恰是你最不應該看重的東西。”


    聽他如此說,晏辭心領神會站起身朝他再行禮:“多謝舅舅教誨,外甥受教。”


    “今日外甥來,其實還有個不情之請,懇請舅舅應允。”


    屋內許久沒有聲音,隻聽得瓷碗一聲輕響,秦子誠抬眼看向他:“你是想跟我說,被你們從芳華樓帶出來的那個哥兒吧?”


    雖被猜到了心思,但晏辭依舊坦然道:“是他。”


    秦子誠淡聲道:“季明因為這個哥兒那晚已經在芳華樓鬧了一場,迴來後猶不消停,被我關去了祠堂。結果你今日來就又跟我提起他,他到底有何特別之處,能讓你們兩個接二連三替他說話?”


    “外甥知道自己並非秦姓,本不該插手秦家的事。隻是小舅與蘇郎君在琴曲上互為知音,有惺惺相惜之意,兩人之間雖然身份參差,但卻是難得的至交,所以外甥想請舅舅放蘇郎君一馬。”


    秦子誠卻是笑了一聲:“知音?他是芳華樓的哥兒,如何能成得了季明的知音?”


    晏辭低聲道:“恕外甥冒昧,小舅舅擅長曲律,蘇郎君琴技精湛整個胥州難尋其二,他們在琴曲上互為知音也並非不可能之事。蘇郎君雖為藝伎,但神態舉止自斂…外甥以為,若非有身不由己的苦楚,斷不會淪落至芳華樓。”


    畢竟秦子觀之前說過他和蘇合很久以前就認識,這個很久是多久晏辭不清楚,但據他猜測至少是在蘇合進芳華樓之前,也就是說蘇合原本不是藝伎,一定是因為什麽事才淪落在這裏的。


    他這話一出,秦子誠眸子一沉:“你觀察的倒是仔細。”


    晏辭低聲道:“而且這件事上主要起因在於小舅,蘇郎君隻是一個身不由己的哥兒……所以還請舅舅對他網開一麵。”


    秦子誠覺得他很有意思:“季明的確放浪了些……不過你願意幫他,卻不怕得罪於我?”


    晏辭麵上並無退縮之意:“這些日子外甥一直和小舅在一起,期間小舅對外甥照顧良多,外甥答應幫他照顧朋友,不敢違背自己說過的話。”


    “再者舅舅是秦家的主人,無論氣度還是胸懷都遠在我和小舅之上,自然不會因為這種小事責備外甥,所以外甥才鬥膽開口,望舅舅見諒。”


    他話音剛落,秦子誠唇角微揚。就在這時,忽然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一個下人走進來:“老爺,少公子要見您。”


    秦子誠皺了下眉:“昨日不是剛來找過,怎麽今日又來?”


    那下人不知該如何迴答,秦子誠歎了口氣:“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秦英一臉忿忿地走了過來,腳還沒站住就道:“爹,我要告秦子觀的狀!”


    秦子誠淡淡道:“他是你叔叔,不可以直唿他的名字,重說。”


    秦英張了張口,雖然一臉不忿,但竟然真的重說了一遍:“爹,我要告小叔的狀!”


    “嗯,他怎麽了?”


    秦英上前幾步,把手裏一個冊子放到秦子誠桌子上:“爹,小叔昨天在我的書上畫烏龜,今早還讓人給府裏的馬下巴豆。我不僅去學院晚了,一拿出來冊子被所有人嘲笑了,還被先生罵了!”


    “那是你自己出門之前沒檢查清楚,還有呢?”


    “...而且,而且祖母讓人留了一盒玉珍糕給小嬸嬸吃,一盒裏隻有五個,小嬸嬸都不舍得吃。小叔他昨天一口氣吃了四個,小嬸嬸眼圈都氣紅了!”


    “不過是玉珍糕,讓人再去買就是,這些小事也要與我說?”


    秦英吸了吸鼻子,勇敢指出:“爹,你偏心。”


    秦子誠毫不理會:“還有事嗎?”


    秦英認真想了想,似乎還有要告狀的內容,正要開口,秦子誠問:“你今日功課做完了嗎,夫子教的都記住了?”


    秦英撇了撇嘴:“還沒來得及看。”


    “那還不快去看?我晚上有時間就去抽查你背書,你要是沒背過,也給我去祠堂麵壁。”


    秦英忿忿不平,但迫於父親的威壓到底沒再說話。


    然而臨走之前終於忍不住開口:“小叔他以前不是白天從來不在府裏的嗎,為什麽這幾日都在府上?他什麽時候走啊?”


    “...”


    晏辭眼見秦英委屈巴巴地走了,他再次轉向秦子誠。


    “那哥兒我本來是想讓他離開胥州。”秦子誠看了看他,“不管他是自願還是身不由己,淪落到那種地方,就絕不能再和季明有任何糾纏,更別說季明已經有了家室。”


    “不過既然你說他和季明是朋友,那我便叫人送他去道觀清修。”


    “這樣既不需要迴芳華樓,又有了餘生歸處…這可不是尋常的哥兒能有的機會。”


    第191章


    “二夫郎,本來那盒玉珍糕就是老夫人留給你的,一盒隻有五個,結果二爺昨天一來就吃了四個。”煢秋忿忿道。


    葉臻歎了口氣:“不過是點心罷了,那不是還剩一個嗎,我嚐嚐味道就好了。”


    “可是二夫郎,那玉珍糕你一直讓奴收著,自己都不舍得吃。”煢秋紅了眼眶,“哪有你這麽委屈自個的?”


    葉臻沒再說話,他依舊如往常那般安靜地坐著,低垂的睫毛在略顯消瘦的麵上映出一片陰影。


    煢秋也是有幾分眼力的,見他沒有說話,雖然心裏不爽快,但也沒繼續這個話題。


    不過大抵是過於好奇,他問了一個府上所有人都想知道的問題:


    “二夫郎,你說二爺這幾天怎麽都在府裏啊?還每天都過來吃飯...他一來,咱們院子裏這幾天在食材上的開銷,比平時一個月都多。”


    葉臻低聲喃喃道:“這裏本來就是二爺的地方,他想去哪裏吃都可以...你隻管讓廚娘按他的口味做這些天的飯菜便是。”頓了頓:“還有之前的茶,都換成二爺喜歡的吧。”


    煢秋不忍地看向葉臻,見他神色疲倦,心中就算不忍也隻低低道了聲是。


    ...


    葉臻的小院裏此時綠意染滿枝頭,他細心照顧的花樹簇簇綠葉之中花苞初露,偶爾有貪食花露的鳥兒蟲兒路過,藏在枝葉中發出的輕響。


    隱隱約約有狗吠從院牆後麵傳來,“啪”的一聲輕響,一顆堅果正好落在花瓣上,驚跑了一隻滿身絨毛正吸食花蜜的蜜蜂。


    “我知道,你不要叫了。”


    秦子觀坐在院裏亭子中的椅子上,看著朝他嗚嗚亂叫拚命搖尾巴的旺財:“你想出去玩也沒辦法,我自己都出不去。”


    他正要從銀盤子裏再拿起一顆堅果,瞄了瞄另外一朵花上的蜜蜂,正要出手,忽然聽到不知何處傳來一聲輕喝:


    “秦子觀!”


    他立馬放下手裏的堅果,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第一反應是朝院門處望了一眼,眼見院子裏除了他和旺財兩個會動的,壓根沒旁人。


    於是立馬心領神會,幾步走到東南角一處長滿蘭草的牆旁邊,他矮下身子扒開蘭草叢,隻見露出的牆麵上竟然開著一個半人高的洞,上麵還嵌著一扇鏤花小門。


    旺財好奇地跟他走了過來,一見到這小門立馬搖起尾巴,興奮地原地伸了個懶腰,尾巴搖出殘影繞著主人轉來轉去。


    隻因為這本來是之前開的,留給它出去玩的小門,不過如今已經從外麵鎖死了。


    秦子觀透過鏤空的花紋朝外看,正好對上晏辭的臉。


    晏辭覺得自己實在太講義氣了,他從大舅那裏出來,便貼著牆根避開葉臻院子門口的護院,留了璿璣在外麵放哨,自己像做賊一樣鑽過來:“你這幾天怎麽樣?”


    不說還好,一說秦子觀頓時怒從心生,憤怒道:“他竟然來真的!禁我足也就罷了,還把我關在葉臻的院子裏!我現在吃飯都隻能在他這裏吃!”


    “小點聲,小點聲...”


    晏辭見他一臉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模樣,奇道:“可我怎麽聽說你昨天還在你侄子書上畫烏龜,還讓人給府裏的馬下巴豆?”


    “誰讓他關我的…等一下,你怎麽知道這些,秦英那小崽子又去告狀了?”


    晏辭生怕他聲音太大引來別人,趕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他朝周圍看了看,見沒人注意他,這才快速把這幾天的事情跟秦子觀說了。


    秦子觀在裏麵蹲下身,和晏辭隔著門:“你之前怎麽答應我的,你沒把他送走嗎?”


    晏辭也跟著蹲下:“大舅他行動太快了,我也沒辦法。”


    “借口。”秦子觀恨鐵不成鋼,“他把蘇合送去了哪裏?”


    “登雲樓對岸那裏不是有幾處道觀嗎,應該是送去那裏了?”


    “道觀?”秦子觀吃了一驚,“他把蘇合送道觀去了?蘇合身上還有傷呢!”


    他從地上站起來,抬頭看了看兩人多高的院牆,又四處尋找落腳的地方,咬牙道:“不行,我得出去。”


    晏辭生怕他跳下來再摔斷腿,隔著欄杆好言相勸:“你先好好在這待著,別惹你哥生氣了,你還想被他多關幾天嗎?”


    “晏辭,你不能讓蘇合一個人待在那邊。”秦子觀焦急道,“萬一姓薛的找到他可惡!”


    他狠狠捶了一下牆:“我遲早宰了薛檀。”


    晏辭生怕他一激動做出什麽不得了的事,好說歹說讓他消停下來:“我在外麵想辦法幫你看看他現在什麽情況,等我打聽到他的消息,過兩天我再來跟你說。”


    秦子觀依舊一副不甘心的樣子:“你是外地來的,你不知道,登雲樓對岸那些個道觀不是好去的地方...”


    晏辭正想問為什麽,忽然聽到秦子觀身後傳來聲音:


    “...夫君?”


    秦子觀猛地轉過頭,就看見葉臻帶著煢秋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


    他身形瘦削纖細,宛如一捧風一吹就會飄走的輕雲,原本合身的衣袍在他身上都顯得有些空落,而此時纖細的身體上腹部卻突兀地隆起。


    他一邊用手扶著肚子,一邊隔著叢叢蘭草看著他。


    秦子觀迴頭看了一眼小門,見那邊已經沒有人了,於是拍了拍下擺,若無其事地站起來:“怎麽了?”


    葉臻抿著唇看了一下那道給旺財留的小門,然後他什麽也沒問,隻是低聲道:“夫君,午膳做好了。”


    ...


    葉臻的小院裏所有人這些天都變得忙碌起來。


    原因無他,他們二爺這幾日不知犯了什麽病,原本除了新婚夜那幾日他幾乎從來不在二夫郎屋裏過夜,然而這幾日不僅三餐都老老實實待在二夫郎的院子裏,晚上竟然還留宿在這裏。


    秦子觀靠在椅背上,目光看著窗戶上雕花窗欞,葉臻端坐在他對麵的椅子裏。


    他這樣瘦弱的哥兒,即使懷了孕了四肢也沒有顯得太過臃腫,隻是纖細的腰間一個突兀的圓潤腹部,微微頂起單薄的輕衫,看著讓人心疼。


    膳廳門口,煢秋正在指揮門口的丫鬟進來備菜。


    葉臻在椅子上動了動身子,看了看秦子觀麵前空了的茶杯,有些艱難地習慣性探過身子,想去拿桌上的茶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靠古法藥香養夫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謝青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謝青城並收藏我靠古法藥香養夫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