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的何等大義凜然,何懷仁和晟王也將逼迫的視線投向了孔起元。


    何懷仁麵上失望又憤怒的神情很是真切,他一把推開身後凳子,走去了黃連雲身旁,拱手道:“還請陛下和首輔早早決斷。”


    孔起元一直沒聽到謝景行的辯駁之語,眼露失望,將手中期刊和試卷放下。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中一片堅決,就欲說話。


    可就在此時,泰安地卻淡淡出了聲,“你們剛才沒聽首輔與狀元郎之言嗎?首輔親口所言不算作弊。”


    孔起元一怔,轉瞬間眸底微亮。


    所有人都迴想起了孔起元和謝景行兩人之間短短兩三句話的交談,有的人因為震驚腦袋一時沒轉過來,還沒摸清其中與舞弊一事有何關聯。


    可卻有人腦中如撥雲見霧一般,如蕭南尋,他忽而心中一跳,一個猜測浮於心間,唿吸忍不住變得急促。


    就像是猜到了他心中的急切,黃連雲猛然問道:“剛才首輔所言分明是說考生親手所作文章才不算作弊,可謝景行那文章分明是天外居士代筆,完全不能等同,為何不能算作作弊?”


    他這話不說還好,聽清他話之人就是原來還不甚明晰,此時也隱約聯想到了些什麽。


    而在發現顧紹嘉、安淮聞和謝景行三人滿臉淡定之時,那幾乎稱得上離譜的猜測更是越來越清晰。


    何懷仁和晟王沉浸在事情將成的興奮中,沒有多想,可太後卻已經眼皮輕跳。


    “為何不算作弊?問得好。”一道輕靈的聲音從旁傳來,緊接著一道身著華服,頭上一頂玉冠,身上卻沒帶任何配飾的身影穿過人群,一直到了謝景行身旁站定,他微笑道:“自然是因為謝景行和天外居士乃是同一人了。”


    心中的猜測被來人說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一點一點地變得呆滯,臉上更是一片空白。


    黃連雲心跳猛地斷了兩拍,被來人的話震地傻在原地。


    還是晟王首先迴過神,驚聲道:“怎麽可能?”


    嶼哥兒笑臉微沉,揚起下巴看著晟王道:“為何不能?謝哥哥當時取出天外居士這個別名時我便在場,此事天下商行的話事人黃娘子,以及當時也在場的徐護衛和祝世維都可以作證。”


    何懷仁心髒急促地跳動,話語急促,“可你們乃是一夥,自然可以幫助謝景行作偽證,你說謝景行就是天外居士,有何實在證據?據我所知,天外居士在七八年前就已經聲名鵲起,可那時謝景行怕才是十歲出頭的孩童,這兩人怎麽可能是同一人?”


    嶼哥兒上前一步就欲與他爭辯,謝景行卻拉住了他,順勢將他推到站立一旁的安庭軒身邊。


    他則信步走去孔起元和泰安地麵前,撩起衣擺跪了下來,比之黃連雲剛才的狀若瘋癲,他的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就算跪在地上也一點不減君子端方之態。


    謝景行淡淡道:“此篇文章確是我所寫,也是天外居士所寫。”


    “相信大家都有所耳聞我在會試之時身體抱恙的小道消息,此事並不是傳聞,最後一場考試時,我身體已是快要堅持不住。而恰在考試之前,期刊缺少新聞文章,我便寫了幾篇文章交給商行,當日正鬧寒災,其中便有一篇正是關於寒災的策論。”


    “當時情急,便將之原模原樣再寫了一遍,事後才臨時讓商行換了一篇文章,如此晟王殿下手中這本期刊才會與正式發行期刊有此不同。”


    “至於我與天外居士到底是否真是同一人?”謝景行忽而又笑了笑,“諸位若是不信,可由首輔大人派人去請來商行的話事人黃娘子與我家中雙親,順便帶一句話,讓他們將我與商行曾簽過的契約一同帶來。”


    他話聲雖輕,可卻將在場眾人的心尖都帶的微微顫動起來,所有人都看著謝景行筆直的背影。這一刻,就算還沒有證據證明他就是天外居士,可莫名的,這道背影在他們心中已經變得高大起來。


    嶼哥兒揚唇一笑,“正是,現今謝哥哥還每隔幾月都需要給商行提供華夏詩,而因詩而售賣各地的竹扇也得分利給謝哥哥。”


    他剛才居然沒想起還有契約一事,可他經謝景行的話又想起來一事,“還有當時商行曾與周家村村民簽署的保密協定,那上麵可是清清楚楚寫好了周家村村民不得透露謝哥哥乃是神童,還有謝哥哥與華夏詩歌有關之事,這些都可以證明謝哥哥就是天外居士。”


    謝景行看他由怒轉喜,情緒變得這麽快,可所有情緒都是因他而起,麵上得意洋洋的小表情更是可愛,笑容變得溫柔而寵溺。


    看他這般激動,謝景行也補充道:“之前我曾估算過商行耗用華夏詩的情況,覺得商行該是已快將我前次送去的華夏詩耗完,因此在前幾日我便又默出了百篇華夏詩歌,還有下月期刊所需新聞文章我也早已寫出,都放在書房中,也可讓我家人將之一並帶過來。”


    泰安帝沒有插手,而是任由孔起元派了人前去,在外守衛的禦林軍立即親自帶人出了宮門。


    謝景行就是天外居士這個事實像是驚雷一般響徹在眾人心間,其實隻看他這般鎮定自若的模樣,還有他所說種種,就是證據還未帶來,在場之人已是信了八九分了。


    黃連雲更是慌亂,在還帶著寒氣的晚春,他額頭已經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將求助的視線投向晟王和何懷仁。


    可此時晟王和何懷仁心中也慌亂惶恐,若是證實了謝景行就是天外居士,他們不敢想像有天外居士兼六元及第身份傍身的謝景行,其聲望將會高到何等程度,而有他相助的顧紹嘉又將會做出些什麽?


    第206章


    禦林軍的行動極快,且或許是禦林軍將事情同謝家人大概提了提,趕過來的周寧和謝定安一臉急切,連雙胞胎和元寶也跟在他們身後,滿臉焦急,隻在看到謝景行還安好無恙地模樣,才勉強放下顆心。


    謝景行還跪在地上,見周寧和謝定安擔憂的模樣,嶼哥兒連忙過去安撫,雙胞胎看見他像是找到什麽依仗一樣,都挨在了他身邊,扯著他衣裳輕聲問:“哥哥怎麽了?”


    嶼哥兒安撫地摸了摸兩人的小腦袋,“沒事。”


    之後就匆忙將視線投向被周寧緊緊抱在懷裏的東西,黃娘子來後就到了顧紹嘉身旁,與顧紹嘉悄聲說了幾句話,才聽從顧紹嘉吩咐將手中契約送到了孔起元桌前。


    見狀,周寧也想上前將懷中東西送過去,嶼哥兒怕他害怕,扶著他一起,他對孔起元不是很熟悉,可也不懼。


    等將東西放好後,嶼哥兒才又扶著周寧退了迴去。路過謝景行時,周寧擔憂的神情落在了謝景行眼中。


    謝景行以眼神安撫他,見兒子一點不緊張,顯然此時並不如他所想那般危急,周寧才輕輕唿出口氣,可走到謝定安身旁站定時,還是忍不住握住了謝定安的雙手,眼巴巴地看著孔起元翻閱的動作。


    禦花園所有人的心都隨著孔起元將一張張紙拿上拿下而上下翻滾著,不一會兒他就鬆下眉眼,將各種契約和文章等全部看完,抬眼看向一臉鐵青的何懷仁,“何大人還需要上前查驗一番嗎?”


    何懷仁緊握雙拳,沒多猶豫便大步走上前,將契約和文章捧在手中,動作急切,看著看著唿吸就變得急促,看到最後他幾乎目眥欲裂,可臉上卻又浮起一抹灰白,這些東西的存在將他與晟王的計劃完全打破了,剛才他心中還存著絲希望,萬一謝景行在說謊呢?天外居士怎麽可能就是謝景行?可這些東西的存在打破了他的幻想。


    隻看他的神態,晟王和太後都沉下了心,晟王焦急地上前一步,喊道:“外祖父?"


    何懷仁抬起頭,嘴唇顫抖了一下,才說:“天外居士確是謝景行。”


    晟王猛地往後倒退兩步,厲聲道:“不可能!”


    何懷仁勉力深唿吸,才鎮定下來,“華夏詩、竹扇和期刊都是由謝景行提出,天下商行才往外售賣的,且這些契約上麵寫得清清楚楚,每一樣由謝景行提出的主意,商行獲利後都得分利與謝景行。”他也難以接受這個事實,“最早的契約就在近八年前,正是天外居士異軍突起之時。”


    好不容易說完這一番話,他的胸脯急促起伏,隻是說出這些他心中便噴湧出無數的憤怒,這樁樁件件都是顧紹嘉拿來對付他們的手段,而這些居然是當時還是一個孩童的謝景行所想出的。


    他做夢也想不到,幾年前他們的大好局麵居然是被一個孩童破壞殆盡的,他一雙方才還神采奕奕的雙眼此時變得渾濁,眼神含著刀子樣釘在謝景行身上。


    謝景行被他恨急的目光盯著,仍然無動於衷。


    何懷仁的手顫抖著,最上麵一張契約隨著他的動作從最上麵滑落,飄到了不遠處的太後腳邊。


    她滿臉寒霜,用盡全力才抑製住身體的顫抖,慢慢俯下身,太後將契約拾起拿在眼前,看清後她瞳孔緊縮,聲音尖利,“連商行的玻璃都是謝景行提供的方子?“


    黃娘子看她強撐著的搖搖欲墜的模樣,勾起一抹笑,”商行早已成立許多年,若是玻璃方子是商行的,哪裏還用等到現在才將玻璃製造出來?“


    她笑看向謝景行,“這玻璃方子同紅衣大炮一樣,都是謝景行提供的方子。”


    看黃娘子笑容滿麵,太後諷笑出聲,“這麽看來,長公主倒是大方,謝景行隻出一個方子,你們就得分他八成利,難怪能讓謝景行處處為你們籌謀。”


    太後的話才一入耳,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方才若隻是驚歎於謝景行天外居士的身份,現在便是震驚於謝景行所擁有的財富了。


    誰不知道天下商行玻璃買賣做得風生水起,在玻璃售出近兩月後的現在,京中各個高門大戶派出的仆役還日日在商行門口排隊,隻為了購買玻璃,好早日讓各家府邸換上玻璃窗,就是宮中太後和皇妃們也派了宮中采買太監前去。


    可商行乃是顧紹嘉手下,任誰來頭再大,也不敢強買強賣,商行說量不足,他們便隻能乖乖等著。


    要讓京城所有高門大戶全部換上玻璃,不知得等到哪年哪月,關鍵是玻璃賣價還很是高昂,要為一扇正常大小的窗戶換上玻璃,所要耗費的銀錢最少都得幾十兩銀子,而這價格還隻能買到通透性最差的玻璃,都是好麵子的,別家都用最好的,誰願意比別家差,就是咬牙也得換最好的,那就是上百兩的支出了,而哪家宅邸都是數十扇窗戶。


    不少人早在心中悄悄盤算過,不提商行其他買賣,光是玻璃,商行便就能賺得盆滿缽滿。


    可現在告訴他們玻璃利潤的八成都歸於謝景行,這下連剛才有些看熱鬧的官員和皇親也忍不住目光灼熱地看著謝景行,這哪裏隻是一個狀元郎?分明是一個金光閃閃的金龜婿。


    有才又有財,還有天外居士的身份,這下不少人都開始在心中琢磨自家有沒有適齡的哥兒女子,若是能將謝景行收為自家女婿或哥婿,想想未來美好的日子,最起碼買玻璃不用再與許多人爭搶排隊了。


    還有人盤算著,謝景行能弄出這麽多新奇的東西,安知他手中還有沒有其他方子,隻要籠絡住他,從他手裏漏出一星半點的,自家不也能大賺特賺?


    還是長公主時運好,早早與謝景行搭上了關係,一時之間,謝景行身上的目光更是火熱。


    他們的思緒跑偏了,可在場還是有不少人卻更關注謝景行乃是天外居士這個既成的事實,孟冠白早已傻在了原地,就是平日裏稍顯冷靜的寇準規和蕭南尋也是抑製不住地喉頭連連滾動。


    而其中最激動的當屬晟王,他一雙眼睛恨得滴血,咬牙切齒道:“好,很好,沒想到你居然就是天外居士。”他已憤怒得失去了理智,“難怪你方一來到京城就與顧紹嘉和安淮聞聯係上了,原來早就暗度陳倉,互相勾結在一起了,你們這分明是在結黨隱私。”


    他的神情變得癲狂,“華夏詩、竹扇、期刊,甚至是紅衣大炮這些都是你們結黨的證據。”他此時瘋狂的模樣哪還能見到往日示於人前的溫潤,新科進士看著他此時仿似瘋魔的神態,俱是皺眉。


    可晟王卻還未停止,“你們莫非還想憑借這些奪得皇位嗎?休想!”


    此話一出,眾人神情皆變。


    何懷仁與太後同時厲聲喝道:“晟王。”


    連孔起元都用一雙冷凝的眼緊緊盯著晟王,眼中滿是失望。


    謝景行也轉過頭,明明他才是跪在地上的那個,兩人視線相交,處境倒轉,謝景行更像是在居高臨下,一雙眼中滿是不屑。


    這更刺激地晟王滿身血液都往頭上湧,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他,天外居士是他,造出紅衣大炮的是他,讓他們一步步失去所有優勢的還是他!隻要除去他,一切就都能變迴原樣,他們還是占盡優勢的一方。


    殺了謝景行!


    晟王已經魔障了,腦袋裏隻剩下這一個念頭,殺了他。


    而剛才迴來複命的禦林軍就站在孔起元身旁,距離隻有幾步之遙。晟王通紅的雙眼掃過禦林軍掛在腰間的長刀,幾步上前一把抽出,在眾人反應不及之時,大路跑至謝景行麵前,狠狠一刀斬了下去。


    嶼哥兒魂驚膽顫之中倉促跑向前,驚駭叫道:“謝哥哥。”


    周寧和謝定安也大驚失色,跟嶼哥兒同時上前想要阻止,可更快的是安庭軒,他到底是精於拳腳的,幾步就便趕在了三人前麵。


    可離得太遠了,不論就在謝景行對麵的泰安帝和孔起元,還是與謝景行之間隻隔著幾步遠的顧紹嘉夫婦都來不及,更何況遠在一邊的安庭軒等人了。


    就在所有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下,長刀已經劈向了謝景行的頭麵。


    “哥哥。”雙胞胎哭叫的聲音這時才傳進眾人耳中,他們也在往前跑,可他們的小短腿哪裏趕得上幾個大人,甚至因為太急兩雙腳絆在一起,齊齊往地上摔去,元寶也跟在他們身邊,被雙胞胎胡亂揮舞的手臂一扯,也往前撲倒,場麵登時換亂成一團。


    可就在在安庭軒就要抓住晟王手臂前,晟王的手臂卻已經懸停在了半空,他鼓睛暴眼,眼中快意還未完全浮現就已變成了驚懼。


    安庭軒也停下了動作,一雙眼中滿是驚異,“這是什麽?”


    剛才已經駭地閉緊雙眼的新科進士們此時也都睜開了眼,原以為會目睹鮮血遍地的場麵,說不定新出爐的狀元郎兼天外居士早已身首異處,可沒想到謝景行居然還跪在原地,麵目完好,身上無一絲傷處。


    反倒是晟王姿勢怪異,他一腳伸在前,雙手緊握長刀用盡全身氣力往下壓,而長刀卻停在了謝景行麵部咫尺之隔處,再不能往下絲毫。


    不止如此,連一旁哭著的三個孩子也以一種無比詭異的姿勢撲倒在半空中。


    周寧和謝定安見謝景行完好無損才唿出憋在心中的那口氣,他們居然忘了景行還有精神力。


    也有心思理會雙胞胎的哭喊聲,連忙迴身將雙胞胎和元寶從半空中提了起來,抱在懷裏安撫道:“沒事,沒事,哥哥有精神力,沒人能傷著他。”


    謝若抽抽噎噎,可眼已經開始發亮了。


    謝景君更是大聲喊道:“對,哥哥有精神力,剛才我們沒摔下去也是哥哥的用精神力接住了我們。”


    他們一家人安下了心,可除謝家人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臉懵逼,精神力?什麽是精神力?


    眾人滿心迷惑不解之時,謝景行支起膝蓋緩慢撐起身體,而隨著他身體往上,晟王手中的長刀也跟著被向上推起。


    安庭軒默默放下了要去抓住晟王的雙手,轉而向謝景行方向伸出了手,直到碰到一層穿不過去的壁壘,驚奇道:“這便是精神力嗎?”


    所有人都看見安庭軒的雙手摸索著,那動作分明是摸到了什麽東西,可他們所有人都看不見那處地方到底有什麽。


    其實不需要他動作,隻看晟王還在拚盡全力往下,就讓大家確定了精神力的存在。


    謝景行淡淡道:“是。”


    然後猛地拉下晟王的手,再一使力便將長刀從晟王手中搶了過來,他垂眼看著鋒利的長刀,精神束刺出,長刀便在眾目睽睽之下碎成了粉末,隻剩刀柄被謝景行握在手中,又隨手扔在了地上。


    他看著晟王,笑道:“利器傷人,晟王還是該要小心著些。”


    他臉上笑容未消,可晟王卻驚地連連後退,“你...你是什麽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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