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行這才放心,這幾位友人中,論起來確實是蕭南尋心思最重,不過他卻不認為自己看人的眼光會出差錯,就是蕭南尋心思再重,卻絕對是個光明磊落之人。


    友人易得,知己難逢,謝景行自覺運氣屬實不錯,讀書途中遇到的這幾位友人真真算得上是知己,更幸運的是,他們一起踏上科舉之途,雖然在科舉過程中,每人的進度有快有慢,可互相支撐著,居然所有人一同磕磕絆絆地到了終點,這條通天之途眼看著就對他們張開了大門,謝景行當然高興。


    孟冠白平日裏大大咧咧的,可此時站在宮門前,居然緊張地有些打哆嗦,連話都說不出口。


    丘逸晨在一旁譏笑他,“平日裏倒是大膽,這時居然是這麽一幅膽小如鼠的模樣,真是沒用。”


    孟冠白反唇相譏,“你要是將你那手鬆開,我便也相信你不是故裝鎮定。”


    丘逸晨垂下頭,看著自己緊握得發白的雙拳,一時臉色無比精彩。


    登時,其他幾人都笑了,有這兩人耍活寶,他們倒是放鬆了不少。殿試這般重要的時刻,大家都緊張,就是謝景行,心也有些忽上忽下的。天氣仍然嚴寒,他們說著話也能緩緩此時饑寒交迫的難捱感。


    不過來人之中卻有一些本就是京城高官顯貴中出來的舉子,家中侍從倒是準備得周全,現在手捧著手爐,亦或是披著厚厚的大氅,大多聚在一處看著他們,瞧著倒很是舒坦。不過,也就是現在還沒有進去皇宮,可以隨意些,待到進去之時,也得將手爐和大氅留在宮外。


    方管家本也是準備為謝景行準備這些東西的,可謝景行自進化出精神力之後,對冷熱的抵抗力相較原來強了不少,會試前穿著單衣,冷地受不住的天氣,現在卻隻能感覺到微微的涼意,如此便沒讓他多費心。


    此時看著大多數人問在寒風中哆哆嗦嗦的,他再一次感歎起自己因禍得福,自然就聯想起了罪魁禍首晟王。


    若是晟王知道因為他那一出,自己反倒進化出了精神力,不知是何感想?謝景行都有些期盼起晟王得知此事時難看的神情了。


    謝景行也不是聖人,自然對晟王這等小人深惡痛絕。


    人總是經不住念叨的,才在心中想起了晟王,遠方轉角處就駛來了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馬車四角都掛著精致的燈籠,燈籠裏麵的燭火明亮,照得駕駛馬車的車夫麵貌很是清晰,而馬車車簾也已被一隻手撩起,馬車很快靠近,一張熟悉的臉便從馬車窗口望向了的靜候在宮門前的中試舉子。


    謝景行一看見他,臉上的笑便收了起來,他沒注意到,他身旁的蕭南尋更是目露寒光,後槽牙緊咬。


    “是晟王殿下。”有人也發現了來人是誰,高聲叫道。


    一聽此話,不少人都看向了馬車,晟王仍然是那副溫雅的笑容,看著舉子們笑得親切,“諸位久等了。”


    他又看了看宮門,說道:“就快到時間了,諸位隻需在此稍加等候便能進入宮門,殿中都點有火盆,到時也能暖和些。”


    “多謝晟王殿下關懷。”一片感謝聲接連響起,晟王去臨安樓那麽多次,可不是白去的,宮門前數百舉子,其中絕大部分他都麵熟,甚至打過不少交道。


    一來一去,雙方都互相問候了幾句,晟王這才佯裝不經意將視線落在了麵無表情的謝景行身上,看著他長身玉立站在人群之中,麵無表情,也未曾開口同他說話,像是不屑的模樣。


    若是以往,晟王定是怒火衝天,可此時他唇角卻忽然勾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容,眼中更是閃過一抹精光,之後再不多說,將車簾放下,進了皇宮。


    此次他本是不應出現在殿試的,可前幾日他去了一趟何懷仁府中,何懷仁乃是他的外公,互相走動本是正常,隻是為了不想落得個結黨營私的名聲,晟王少會直接去何府。


    那日,他卻是急急忙忙駕著馬車就過去了,等到了何懷仁書房,晟王還被何懷仁規勸了兩句,晟王卻是毫不放在心上,而是一臉迫切地將那本待銷毀的期刊和他吩咐王府管家設法從貢院裏拿出的謝景行的試卷放在了何懷仁麵前。


    他很是急切地道:“外公,你可知我發現了什麽?”


    何懷仁看著麵前的東西,有些不知所以然,還不待他問,晟王卻是再也抑製不住地大笑道:“此次的會元居然是作弊得來的,而這作弊之人還與顧紹嘉和安淮聞有關,甚至與天下商行、天外居士都有關係。”說到此處,他更是掩飾不住臉上的幸災樂禍和滿眼的瘋狂激動,“若是我們能將其當麵拆穿,到時顧紹嘉和安淮聞這幾年的好不容易招來的人心,就會立時坍塌,過去眾星捧月,之後便是狼狽不堪,到時我們還用擔心顧紹嘉和安淮聞嗎?他們怕是隻得一死才能擋住天下學子悠悠眾口了。”


    晟王興奮地在書房中來迴走動,手背在身後,雙拳緊握,“還有那該死的天外居士,居然隻憑得那不知從哪來的華夏詩和這本期刊便能與外公齊名,這次抓住了他的把柄,可不就將其拉下了神壇,到時看他還怎麽利用名氣幫助顧紹嘉和安淮聞?”


    他眼中狠意溢出,“既然從未在人前露麵,那日後也該藏頭露尾,老老實實做個躲在人後的聲名狼藉的耗子。”


    這下就連何懷仁也按捺不住地心潮澎湃,他連忙將謝景行最後一道策論答卷和期刊上那篇天外居士署名的文章來迴比對,居然無一字之差,良久,他的手微微顫抖著,鼻孔急速張合,也是朗聲大笑起來,頓時,整間書房隻剩下了一老一少的狂笑聲。


    笑聲剛落,晟王就心急火燎地建議道:“不若明日大朝就當著眾位大臣的麵將其拆穿?”


    沒想到,何懷仁沉思片刻後卻搖了搖頭,“你呀,太急切了。”


    晟王更是急迫,“好不容易抓住把柄,此時不急,更待何時?”


    何懷仁卻露出個帶著殘忍的笑意,“自然是攀得越高,摔得越痛,那謝景行隻是個會元,還不夠,若是狀元,那時跌下來才叫好看呢。”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晟王聽罷,先是一怔,緊接著便露出了殘毒的笑容。有什麽比讓人在人生最得意之時,將之摔落穀底更使人痛快呢。


    高中狀元可是所有讀書人夢寐以求的事情,先讓謝景行考上狀元,再風風光光騎馬遊街,讓全天下的百姓都知道狀元乃是謝景行,等他感受到了得中狀元的榮耀後,再在受到全京城所有高門大戶、文武百官、皇親國戚甚至天下百姓關注的瓊林宴上將之拆穿,那才是酣暢淋漓。


    想到此處,晟王笑得更加兇狠。


    為了讓他們的計劃順利進行,他可是特意去求了泰安帝,此次殿試一定要讓他參與,到時他才好能親眼見證狀元之位落在謝景行身上。


    就讓謝景行先高興高興吧,等到顧紹嘉和安淮聞無暇顧及他之時,謝景行又從雲端摔落穀底,到時他再出現在謝景行麵前,甚至不需多費口舌,為了自保,謝景行怕是會迫不及待將紅衣大製作方法交出來吧。


    想到謝景行那時卑躬屈膝的模樣,晟王在馬車中笑出了聲。還虧的他之前將那麽多精力放在了蕭南尋身上,真是多此一舉。


    第199章


    謝景行並沒有多將注意力放在晟王身上,就算兩人有怨,謝景行也極其看不上對方,可現在最重要的是什麽謝景行卻是心中門清,待晟王的車架消失在宮門處後,他便垂下眼,平心靜氣靜待殿試。


    直到天邊緩緩亮起微光,中試舉子身前的宮門才大大張開,兩位麵貌親和的公公從內走出,其後跟著幾位身穿甲胄的高大護衛,並沒多說,直接就引著他們走進了宮中,舉子們自覺地排成兩列,按著順序跟在護衛後頭,往皇宮內而去。


    無論是京城本地的舉子,還是京外遠道而來的舉子,剛才在皇宮外雖有差別,可等進到皇宮內,卻都並無兩樣,皆是第一次親眼看見皇宮內部。


    寬敞的步道順著腳下往前延伸,肅穆持槍的護衛值守在旁側,在莊嚴的皇宮內,所有人都眼觀鼻,鼻關心,視線中隻餘自己的腳尖和前方之人的腳後跟,一路上除了輕盈的腳步聲,再無雜音。


    還沒到殿試開始的時間,他們先是被帶到了一處寬敞的大殿之中等候,如晟王所說,大殿四處都放著有幾個炭盆,方一步入就覺暖意撲麵而來。


    殿試的流程並不像鄉試、會試那般繁複,進殿門前,侍衛隻檢查了舉子身上有無攜帶兵器,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畢竟都是板上釘釘的進士、同進士了,誰還會當著皇帝和眾大臣的麵作弊呢?


    也並未等多久,才不過小半個時辰,就有公公領著他們到了一處大殿中,大殿極為寬闊,足足放了五百餘套的桌椅,都是單凳單椅,每套桌椅間都隔著三尺的距離,就這都還有空位站下不少朝廷的官員,他們靜立一旁,是此次殿試的監考官。


    人不是一起放進殿中的,那也太過雜亂了,當著皇帝和眾大臣的麵,亂糟糟一團未免也太過失禮。


    按照會試排名一一上前,當先的便是謝景行,他跨過高高的門檻,幾步走入大殿,隻微微抬眼便看見了坐在上麵的麵目清俊的中年男子,看著就像是平日裏在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溫和長輩一般,麵上帶笑,看著很是親和,隻是太過瘦削了些。


    隻一眼,他便收迴了眼神,恭敬行禮道:“民謝景行,見過陛下。”


    “起身吧。”聲音也很是溫和,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更是隱含親近,還抬手指著台階下最中間靠前的那套桌凳,道:“落座吧。”


    泰安帝看著謝景行屬實很是滿意,不止才華橫溢,連長相也是萬裏挑一,確實配得上嶼哥兒。


    謝景行又恭敬叩頭,然後便規規矩矩坐在了凳子上,其後便是其他人魚貫而入,不多時,所有人都坐在了大殿中。


    就在大殿之中安靜無聲時,站立一旁的何懷仁和身旁的張文進對視了一眼,眼中都閃過暗光,而會試的副主考孫紅英就站在兩人身後,瞧見了兩人的神情變化,他卻並未多言,而是垂下了眼。


    本以為他取中謝景行做會元會惹得何懷仁不悅,一開始確也如他所想,可近幾日何懷仁對他態度卻莫名好上許多,甚至誇讚他與首輔大人眼光獨到。


    這一出倒是真讓他摸不著頭腦,不過在麵前這幾尊大佛麵前,他也隻能算是個夾在縫隙之間,勉強才能保住官身的小雜魚,可摻和不進他們之間的鬥法。幸虧今日他並不是判卷的主力,到時緊隨其他幾人的步伐就行。


    殿試考查題目雖與會試最後一場一樣,考的都是策論,可卻也有不同,字數可是多了好幾倍,最少也得寫上兩千字,連題目都長了許多。


    因此,孔起元、何懷仁和張文進,以及他們身後的翰林學士都花了近半刻鍾,才在試卷上各寫下了一道長題,待墨跡幹透後,才由太監上呈到禦前,由泰安帝選出其中一題作為本次殿試題目。


    泰安帝卻並沒有細看,直接就將最上麵的那道題提了出來,這上麵寫著的自然就是孔起元所出題目。


    孔起元見狀,臉上神情也未有所變化,直接就讓一旁的抄卷官將之以大字抄寫在一塊巨大的題板上,然後將之橫立在了所有舉子最前。


    大殿中所有考生同時將實現落在了題板上,能參加殿試的舉子,就算不像謝景行那樣有著作弊一樣的記憶能力,記憶力也差不到哪兒去,不過片刻就將試題從頭讀到尾,也刻在了腦海中。


    “製曰:自昔帝王創造丕圖,必有貽謀,以為長治久安之計……欲俾內外百司,群工庶職,感恩奮庸熙載,恪守夫典訓而慎行之,毋滋偏失不舉、名存實爽之議,用期吏稱其職,民安其業,中國尊而四夷服,風雨時而嘉樣至,諒必有道矣……”(注)


    粗粗一數,題目足有四百餘字,可歸納後,不外乎就是尋治國安邦之道,問及如何使得大炎朝百姓安居樂業,四方安平,八方來朝。


    歸納出來後看似簡單,可實際上這道題考查得範圍卻極廣,政治、軍事、民生皆有涉及,且還須寫出有建樹的見解。


    在這大殿之中,年齡最大的四十來歲,年齡最小的也才十八,年齡相差雖大,可大家都是一心隻讀聖賢書,滿腔心思放在科舉途上的讀書人,又有幾人真正做到了“風聲雨聲讀書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


    不愧是一朝首輔所出之題,出手便見真章,不少考生一時都怔怔迴不了神,在一旁高大火盆的烘烤下,有的舉子額頭甚至都隱隱冒出了汗珠。


    良久,才終於有人落筆將題目抄在了試卷上,就算心中焦急,可人人都是過五關斬六將才站在了皇帝麵前,自然筆筆都盡善盡美地落在了卷子上,雖不知皇帝會不會親自查看試卷,可一手好字也能幫他們多得些印象分。


    晟王站在一列監考官最末,他雖是一朝王爺,可他此次能混進殿試的監考官之中,還是請了泰安帝的恩典,自然不可能越過其他人,他的視線自開始便一瞬不瞬地落在謝景行身上,看著他一派沉穩,一點都不像其他舉子那般緊張急切,心中嗤笑,若不是他巧合地逮住了謝景行的小辮子,怕是真被他這副模樣唬了過去,還真當他心有丘壑,滿腔才氣。


    他心中冷笑,就看你繼續裝,等到瓊林宴非要將謝景行這滿身裝模作樣的皮全部扒下來不可。


    謝景行並不是裝,他心態確實沉穩平和,盡管殿試之前曾在心中暢想過考中頭名三甲,可在考試之時,他卻是將所有雜念排除在外,腦中隻餘題目。


    而他身旁舉子之所以會這麽緊張,一來是因為題目確實考得難,再就是就算出自高門大戶,可也是首次麵聖,還沒許多當朝重臣目光炯炯地盯著,自然心有畏懼。


    可謝景行前世卻是來自華夏□□,不論是參加各種競賽、比賽,甚至是兼職,經過的大場麵數之不清,不可能太過在意那些目光。且他也並不太將皇家威嚴放在心上,要知道華夏最後一位皇帝可是得跟他一樣,老老實實買票進皇宮。


    皇帝隻是一個身份,雖握有生殺大權,可據他所知,泰安帝也不是如同晟王那般混不吝的性子,總不可能因為他寫得差就將他拖出去斬首,自然他便能放平心態,氣定神閑地完成這場考試。


    要寫幾千字的策論對在場其他舉子而言屬實為難,畢竟平日裏科舉考試的經義文章也好,策論也罷,都隻需寫幾百字即可,可現在卻突然讓他們寫上幾千字的長篇論述,有些舉子真可謂是挖空心思。


    可謝景行前世到底是正規院校畢業,還是最高學府,不論其他,光是畢業論文就得幾萬字,作為最高學府優秀論文的作者,畢業論文的近十萬字可是全部出自他之手,可並不是如同普通本科生畢業論文那樣生搬硬湊出來的,雖說不上字字珠璣,卻也是粲然可觀。而出自他之手的新聞,不說篇篇都有數千字,幾千字的文章卻也不少,現在隻是寫一篇幾千字的策論,這對他來說早已是舉重若輕之事。


    不過隻看孔起元高高位於監考官員之首的模樣就知,此次殿試判卷仍然是以孔起元為首。


    孔起元可不像泰安帝那般隨意,他既然出了這麽一道題目,自然是想有所得的。


    須得言之有物。


    如此,便需從方方麵麵寫出此時大炎朝的弊端,並提出行之有效的建議,絕不可誇誇其談。


    不過這些時日他看的期刊可沒白看,其上記錄的大炎朝所有大事小事在他腦中都過了一遍,並按照相關性在大腦中形成了思維導圖,一樁樁、一件件,再將重複的剔除掉,獨留下最重要的那部分。


    接著一級,二級、三級...分級羅列出政治、經濟、民生、軍事等不同方麵的內容,以此為延伸,再列出各個方麵的相關建議,腦中幾乎是密密麻麻的網狀結構圖,若是其他人能看見,必是會被其迷地頭昏眼花,可圖是謝景行自己羅列出來的,自然對其脈絡一清二楚。


    甚至他腦中像是裝了自動梳理器一般,想得很是寬泛,可落在紙上卻很是條理清晰,且脈絡貫通。


    不過在寫文章之前,謝景行還是先在答卷排頭寫上了姓名、籍貫,然後才另提一行。


    孔起元是實幹派,開篇必得祭出真章,“臣對:臣聞帝王之禦天下也,有致治之道,有保治之道。致治之道存乎法,保治之道存乎勤……”(注)


    隻是殿試名義上的最高主考官還是皇帝陛下,自然也得在其中摻雜些歌功頌德之語,“恭惟皇帝陛下,年當鼎盛,運撫盈成……賢才皆已舉用,四海皆已無虞,保治之道蓋已默得於聖心之妙矣……臣請稽之經,訂之史,按之當今之務,為陛下陳之,陛下幸垂聽焉。”(注)卻又不能全是這些無關之言,不然必會被孔起元將名次貶至三甲。


    之後便是大書特書,從方方麵麵提出自己所見的大炎朝弊端以及有可行性的建議了,“臣聞天下重器也……臣請以創之法言之……夫君者,天也。天惟聰明剛健,動而不息……”(注)


    最後還得過一遍流程,身為皇帝治下萬民之一,居然敢給皇帝提意見,就算是皇帝要求的,也得要意思意思地認錯,“......臣幹冒天威,不勝戰栗之至。”(注)


    “臣謹對。”最後三個字落下後,謝景行微不可察揚起唇角,很是滿意,沒想到居然一股氣寫了這麽多字,真是酣暢淋漓。


    殿試試卷同會試一般,以紅線分行,每行二十字。謝景行大概數了數,全篇近五千字,他都忍不住歎了一聲,真是了不得。


    他將毛筆放迴一側的筆架上,直到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居然一點不覺得手腕疲憊,看來自己身體素質確實比先前好上許多。就是有點餓了,可殿試是不供食水的,再餓他也隻能忍著。其實餓倒還算是好的,來時所有舉子可都是沒有吃飯的,全在於殿試可沒有準備地方供參試舉子們入廁,餓著總比憋不住去茅房好。


    想法隻是一瞬,謝景行就欲將手收迴,這時眼角餘光居然見到身旁有著不屬於自己的衣角,他側首看過去,正對上一位麵目嚴肅男子的視線,居然是孔起元。


    本該是謝景行自己申請交卷的,可還不等他有所動作,孔起元居然一聲不發將他試卷取走了,謝景行一臉懵逼地看著麵前隻剩下筆墨硯台等雜物的桌麵,這時他該如何?不可能讓他再重新寫一份吧!


    謝景行四處望了望,所有舉子都專注在麵前的試卷上,沒人注意到他這邊,也沒遇到孔起元這不按常理出牌的這一出,唯有他,辛苦寫出的試卷就這麽離他遠去了。他忍不住抬頭看向了泰安帝,還正好與泰安帝對上了視線,泰安帝對他露出一個微笑,緩緩偏頭示意他往大殿右側看。


    謝景行順著看過去,見到孔起元正拿著他的卷子在受卷官那裏站著,想起事先知曉的殿試的流程,謝景行連忙走過去,候在孔起元身後,等將試卷糊名後,默默拿起筆在受卷官推過來的交卷表上簽了名,才在孔起元隨意一擺手後,被一位公公領著出了殿門。


    出門後,謝景行冒出的第一個想法居然是,“都已經知道是他的試卷了,糊名是在掩耳盜鈴嗎?”


    第200章


    殿試可不像會試那般,非要湊齊十個人才能離開龍門,殿外自有公公們候著,出來一位舉人,便會領著人往宮門外走。


    謝景行已習慣自己是頭一個出門的了,殿試之前他還是有些緊張的,可等走出了莊嚴肅穆的皇宮,停在方才他們所有舉子等候在外的宮門前時,謝景行站住了腳,往迴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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