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幾人,許是名下都有蒙童在隨他們讀書,下山時一再拜托祝世維,到時將謝景行的書印出後,一定要通知他們一聲,他們能早點派人買迴去。


    祝世維答應得十分爽快,這本就是他所願,不用他們多加催促,他自己也極為上心。


    陸寒鬆親自將祝世維和謝景行三人送出門來,這時,除了謝景行一行三人,客人全已散盡。


    陸寒鬆今日十分開懷,為蒙童館要到了得用的書,還收到了那麽一份他無一處不喜愛的禮,連臉上的紋路都刻上了笑意。


    幾人走至馬車旁,陸寒鬆慈和地看著謝景行,說:“以你能作出這一套書的本事,此次縣試定然是榜上有名,兩月後的府試對你應也不算難,你乃祝先生的高徒,按理說,我是沒資格對你的學業指手劃腳的,可我卻有一言,你且隨便聽聽。”


    謝景行恭敬地道:“能聽得林先生的教誨,該是景行覺得榮幸才對,還請先生指教。”


    祝世維在一旁負手而立,沒有阻攔。


    陸寒鬆笑著對祝世維說:“我還真有些羨慕祝兄有這麽一個好的弟子了,不過,祝兄別嫌我多嘴,我看景行品貌才學樣樣不缺,就缺能一同探討、切磋學業,互相激勵、互相進步的三二好友了。”


    祝世維若有所思,點頭說:“實不相瞞,我也有此顧慮,讀書科舉之路隻一人獨行,未免也太過無趣了些。”


    兩位長輩開始談話,謝景行隻能老老實實聽著。


    得知祝世維也有此心思,這時陸寒鬆才明言:“我知祝兄才學深厚,教導景行讀書也是得心應手,可三人行必有我師,閉門造車終究不是成功之道,府學每年都會招收各縣府試前三名入學讀書,不知祝兄和景行意下如何?”


    謝景行眼裏閃過驚訝,這就是在為府學招生了?可陸寒鬆怎麽就能確定他一定能考進府試前三名?是不是對他太有信心了?


    祝世維卻不認為陸寒鬆的話有什麽不對,坦言道:“我本是準備讓景行考過院試之後,去中興縣書院讀書的。”


    陸寒鬆勸道:“既然願意去書院,何不幹脆到府學就讀。不論其他,現在府學教官中,有進士兩位,舉人二十餘人,就是教學蒙童的都是廩生,縣城書院中莫說進士,連舉人都少,可別耽誤了這等靈俊之才。”


    祝世維沉吟片刻道:“現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等景行考完府試,出了名次再行考慮也不遲。”


    謝景行在一邊跟著點頭,去縣城書院讀書還好,離周家村不過近兩個時辰左右的路程,半天就能走一來迴。


    而據他所知,去府城可以走官道,可花費的時間長,大多數人都是走水路,從中興縣碼頭乘船去通州府城,會快一些,可也需三個時辰,再算上從周家村到中興縣的路程,單程就要差不多五個時辰,這還不算中途耽誤的時間,太遠了。


    若是去府學就讀,說不定他一年也迴家不了兩次,他能放下家裏人嗎?家裏人又放心他獨自一人在外嗎?


    謝景行胡思亂想著,那邊祝世維和陸寒鬆已經結束談話,互相道別。


    等祝世維上了馬車,喊了他一聲,他才迴過神來,忙朝陸寒鬆一拱手,也跳上了馬車。


    算了,想這麽多做甚,縣試都還沒出結果,更何況是府試,到時候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出來了這麽些時日,該迴家了。


    三人一路迴了寧和鎮,先將祝世維送到了祝府,謝景行又得了他幾句囑托,不外乎是些不要懈怠,出書之事由他負責,不要因這些雜事分心之類的話。


    謝景行一一應承,祝世維才滿意地轉身進了府裏。


    目送他背影消失,大門合上後,謝景行卻沒直接離開,而是從馬車裏拿出一根糖葫蘆來,一共買了三根,每人一根,他很公平的。


    跟謝定安說好讓他在此稍等候片刻,謝景行向嶼哥兒家大門走去,臉上帶著一抹輕鬆的笑意,嶼哥兒身體有吳老大夫的看顧,應該早就好了。


    叩響大門,門內立刻傳出聲音,少息,門打開一條縫,裏麵探出看門侍從熟悉的麵孔。


    見是謝景行,侍從忙將門全部打開,驚喜地說:“原來是謝小郎君,這是考完縣試,才迴來?”


    謝景行點頭,問:“嶼哥兒在家嗎?我去看看他。”


    第082章


    他來嶼哥兒府裏次數太多,同人說話也隨意,府裏眾人待他也親切,沒等迴話,他就準備進去門裏。


    沒想到侍從卻為難道:“謝小郎君來的不巧,若是上午迴來,還能見著小少爺,可今日午時剛過時,黃娘子從商行迴來,帶小少爺去了府城。”


    謝景行腳步一滯,臉上笑意頓收,“怎麽突然去府城了?”難道嶼哥兒身體還沒好,吳老大夫都無能為力,必須得去府城找大夫嗎?


    侍從看他臉上浮出焦急,趕忙解釋道:“謝小郎君可別擔心,小少爺的身體早兩日前就已是大好了,吳老大夫斷言小少爺以後的身體會和其他哥兒一般無二。是京城裏的大少爺因故來了通州府,可卻不能脫身過來,小少爺想念家裏人,才急急忙忙趕過去想見見麵。”


    謝景行越聽眉頭挑得越高,這是有了親哥哥,就不要認的哥哥了?


    一天天“謝哥哥”、“謝哥哥”的叫得可甜,結果一遇到真哥哥,謝哥哥就被拋之腦後,居然不顧身體才好,就跑這麽遠去了通州府。


    “嗬。”謝景行看著手裏豔紅的糖葫蘆,虧他還特意挑了嶼哥兒最喜歡的海棠果糖葫蘆。


    把糖葫蘆往身後一背,謝景行似笑非笑地說:“那我先不進去,家裏還有人盼我早些迴去,就不多逗留了。”


    “行行,等小少爺迴來,我定會告知他。”侍從滿臉堆笑。


    謝定安看著謝景行手裏沒送出去的糖葫蘆,“怎麽又拿迴來了?”


    謝景行將糖葫蘆從哪拿的,放迴哪去,“有人沒這口福吧。”


    謝定安失笑,謝景行和嶼哥兒關係好,他是看在眼裏的,嶼哥兒都快成了謝景行另一個親弟弟,對待他的態度和對家裏雙胞胎也差不離,沒想到謝景行居然會因為嶼哥兒未等他迴來,連專門帶給嶼哥兒的東西都不給了,真是孩子氣。


    “等嶼哥兒迴來,我再給他重買一份,都不知道他什麽時候迴來,萬一放壞了。”謝景行不是真有情緒,見謝定安看他的神情,解釋了一句,他可沒有那麽小心眼。


    想念家人是人之常情,謝景行對此毫無意見,他自己也一樣放不下家裏人。


    他心裏不舒坦的是,嶼哥兒親哥哥作為年長那個,到了通州府不自己過來看望嶼哥兒,卻偏偏讓一個身體剛好轉的孩子,經受路途艱難去找他,也不知他心裏怎麽舍得?


    關鍵是嶼哥兒好不容易被他帶得性子活泛、樂觀,也習慣不委屈自己,結果一遇到家裏親人就又樂顛顛地湊過去,真是......讓人省不下心。


    唉,算了,誰讓人家是親哥哥呢。


    謝定安離家幾日,心裏也想念,馬跑起來的速度比平日要快不少。


    馬車一路未停,謝景行忽然又見到個眼熟的背影走在前麵。


    那不是寇準規嗎?


    這次謝景行一眼就認出來了,連衣服都一模一樣。


    謝景行讓謝定安放慢了速度,在寇準規旁邊停了下來,“寇兄,這麽巧,又撞上了。”


    寇準規驚訝轉身,仍然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謝兄。”


    謝景行看看麵前這一條通到周家村的村道,邊上盡都是一些分散在路旁的小村落,寇準規一個鎮上居民,獨自往這邊做甚,“寇兄是要往哪裏去?”


    不會是走錯道了吧?


    寇準規迴答:“去周家村。”


    謝景行詫異,“這麽巧?我們就是周家村人,正準備迴去,快上來,剛好載你一程。”


    他本是和謝定安一同坐在車轅上,此時立即往後麵挪了位置,好讓寇準規能坐下。


    寇準規看樣子像個小頑固,實際上性子卻是大方的,不作推拒,說:“多謝謝兄,多謝謝伯父。”


    就上了馬車。


    謝定安微微點頭,就又駕駛著車往前行去。


    等寇準規坐穩了,謝景行才問:“寇兄怎麽會去周家村?”


    寇準規就是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身體都坐得筆挺,隻時不時隨著馬車的顛簸晃動一下,“我去接涵哥兒,他今日一早就去了周家村,教村民們新的竹扇樣式,我在家中溫書後,得知他還未歸,閑著無事,幹脆去接他,剛好也可以出來走動走動,疏散疏散身體。”


    謝景行更疑惑,“不是天下商行安排人教村民製扇?怎麽是涵哥兒?”


    寇準規沒想到謝景行作為周家村人,卻不知這件事,涵哥兒可是一開始就隨他師傅去的周家村,這都已經大半年過去了,謝景行居然一無所知。


    謝景行看出他的疑惑,解釋道:“我本就進學晚,還要參加今年的縣試和府試,家裏和村裏的人都不想擾我,沒給我說這些事,我自己也是一心沉在讀書上,沒多關注。”


    寇準規點頭表示明白,“涵哥兒是隨他師傅一起去的,師傅是天下商行的人,製扇手藝好,可也忙,聽他說,涵哥兒於製扇一道上有些天分,手上功夫不弱,教村民手藝綽綽有餘,有時忙不過來時,讓涵哥兒自己過來。”


    原來在周家村教大家製作竹扇的人居然就是他認識的林涵,真是很巧合。


    “原來如此。”謝景行恍然。


    “謝兄是今日才從縣城迴來?”寇準規心裏對謝景行感激異常,之前還要考試,沒有時間,等考試結束後,他想找到謝景行好好道謝,卻沒找到人,隻能自己獨自一人迴了寧和鎮。


    他本想著隻能等日後相遇時,再好好表達一番感激之情,沒想到今日就遇到了。


    謝景行迴答說:“是,昨日考完縣試後見到了老師,今日上午他領我去參加了一趟詩會,詩會結束後才往迴趕。”


    不過,距離府試不過隻有兩月時間,寇準規此時才應該在縣城書院才對,謝景行想到就問:“寇兄怎麽沒有待在書院和同窗一起溫習,居然也迴了寧和鎮?”


    被問得一怔,想到書院裏發生的事情,寇準規垂下眼,嘴唇繃直,沉默片刻後,才開口道:“我從書院退學了。”


    謝景行聞言詫然,頃刻間聯想到縣試頭一日在考場門前發生的事情,錯愕地說:“該不會是因為那幾人想要誣陷你作弊的事情,可錯的明明是他們,後麵幾日我也再未曾見他們進場考試,書院該是秉公處理了他們才對?”


    寇準規點頭,平靜地說:“當日就處理了,不過不是院長處理的,而是我們所在課室的易夫子。”


    看著往後退去的花草林木,寇準歸目光直視前方,言語淡淡,“易夫子為人剛正不阿,聽我說完事情經過後,當時隻讓我迴齋舍好好休息,存足精力應對後麵幾日考試,我知易夫子不會徇私,便也沒再將事情記掛在心上。”


    話語裏漸漸顯露了一些歉疚,“我昨日試後迴到書院時才知,易夫子在我離開後,直接帶著書院雜役去將那幾人壓去了靜室思過,由於天寒,再加上作惡被揭發後心中憂懼,幾人都害了病,雖然易夫子得知後立即將他們送去了醫館,病情也不甚嚴重,可他們家人還是鬧上了書院,讓院長停了易夫子的課,必須給他們一個交代。”


    “院長平時為人還算公正,可偏偏來鬧事的家長中,有一人是出資建設書院的人之一,書院每年的開支也有一部分是由他們捐贈而來,另外幾人也不是善茬,這事無論如何也善了不能。”寇準規說著,本還算平靜的臉上,也帶上了一抹苦笑。


    謝景行聽得蹙眉,不講理又胡攪蠻纏的人真是哪裏都有,若是再添上富貴權勢,多數人隻能吃下啞巴虧。


    “易夫子一怒之下,就要辭去教官一職,可他是書院僅有的幾個舉人之一,教的學子中每年都能出一兩個秀才,不知多少縣裏的人都想把孩子送到他那裏去念書,院長怎麽舍得書院少了他這樣一個活招牌。”


    看來會吃虧也隻能吃虧的人就是寇準規了,謝景行已經預料到了後事的發展。


    果然,隻聽寇準規繼續說道:“來鬧事的家長也不是想趕易夫子出書院,目的是我,我得易夫子看重,擋了別人的路,他們沒能在縣試上毀了我,卻無論如何也想將我攆出書院,等我日後沒了易夫子的提攜,再無寸進,到時他們就還是能將我踩在腳下。”


    謝景行心裏不是滋味,沒注意到謝定安的眼神也跟著寇準歸的話波瀾起伏,種種情緒快速閃過。


    “錯不在我,最後卻是我離了書院,易夫子當然不同意,幾人僵持不下,最後,我看易夫子麵紅耳赤,快要氣暈過去,主動同易夫子說了要退學一事。畢竟,就算我還能留在書院,可已經同他們撕破臉,等他們迴來,我在書院的生活也不平靜不下去了,與其鬧得書院雞飛狗跳的,誰都讀不進去書,還不如我在自己家裏溫書效果來得好。”寇準規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這麽想的,可謝景行看他的表情卻沒有什麽憤懣之色,顯然已經接受現實。


    伸手過去拍拍他的肩,謝景行搜腸刮肚,最後隻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知道這話蒼白,可謝景行也無力,心裏想著聊作安慰也好。


    沒想到寇準規竟勾起了嘴角,說:“是啊,我收拾東西迴家後,家裏人本還都擔心我,沒想到涵哥兒卻抱了一袋銀子上門,放言說,我就算考不出個什麽名堂來也沒關係,他現在掙得了錢,可以一輩子養著我,我愛讀多久書,想考多少次科舉都行。”


    謝景行正搜腸刮肚,想再說些什麽安慰安慰寇準歸,沒想到他突然說了這些話。


    謝景行死魚眼看過去,他心裏還在為寇準規而不平,沒想到這人居然開始突然撒狗糧。


    小醜竟是我自己!


    第083章


    不過,對寇準規這種被另一半養著,卻不避諱,反而大大方方說出來的男子,謝景行不免高看了他一眼。


    他原以為就寇準規這副不苟言笑的模樣,肯定是個小古板,真人不露相啊,來來迴迴打量著寇準規,眼神裏滿是稀奇之色。


    寇準規就算麵上看著仍是泰山崩而不改其色的神情,心理卻逐漸冒出些疑惑,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著整潔,出來時家裏人向他招唿時也沒露出什麽異樣,說明他臉上也沒沾上東西,隻能問:“不知謝兄何故如此看著我?我有哪裏不對嗎?”


    謝景行搖搖頭,誠懇地說:“我隻是第一次看見吃軟飯能吃得這般磊落光明,還深以為傲的人,不免為對寇兄心生敬佩罷了。”


    寇準規少時進學,在縣城書院讀書時,身邊的人不是官員之子,也是富貴人家孩子,再差家裏也是供得起讀書花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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