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衙內平日在家中就橫行霸道慣了,家裏人送他們來讀書,多半是想讓他們修身養性,哪裏真的指望他們學到什麽東西。太學這邊的學生大都懼怕他們,無人敢管這件事。夏衍從人群裏鑽出來,把地上的少年扶起,少年道了聲謝,那群人卻圍著他們不讓走。


    「喲,好講義氣啊。你敢給這個愛哭鬼撐腰?」那人挑眉道。


    夏衍看著他們道:「你們幹什麽欺負人?這位小哥哥隻是無心之過。」


    「還敢頂嘴?」那人伸手狠狠推了下夏衍的肩膀,直接把他推倒在地:「你算什麽東西?知道我是什麽人嗎?我可是吳皇後娘家的人,你敢惹我?」


    夏衍氣唿唿地看著他,從地上爬了起來,不甘示弱地說道:「吳皇後是國母,端莊賢德,是天下女子的楷模。她家裏怎麽會有你這樣仗勢欺人的晚輩!」


    「嘖,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是吧?兄弟幾個,給他點教訓。」那吳姓少年吩咐左右,看樣子要打夏衍。剛才被打的少年護在夏衍身前:「他年紀還這麽小,求你們不要打他了。」


    「我不怕。」夏衍大聲道,「同為國學的學生,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你們打人就是不對!」


    太學的少年們被他不畏強權的勇敢所激勵,紛紛開口道:「對啊,你們憑什麽打人!」


    「當我們好欺負嗎?以後當了官還不知道誰要向誰行禮呢!」


    國子監的卒吏們看到門前鬧哄哄的,下來維持秩序,怎知道那些衙內都是帶了護院打手來的,連國子監的卒吏都攔不住。夏柏青和夏初嵐連忙走過去,人都打作一團,又穿著同樣的服飾,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混亂中,夏初嵐不知被誰猛推了一下,跌倒在地。


    她正要爬起來,又覺得有些頭暈,按住額頭。這個時候,手肘被人托了一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她抬頭道謝,看到一個十分高大的玄色身影,側臉冷峻剛毅,英俊無匹,是蕭昱。十幾個穿著玄衣佩劍的人衝進喧鬧的人群中,三兩下就將那些打手製服了。蕭昱皺眉喝道:「都給我住手!」


    他聲若洪鍾,又帶著強大的威勢,四周立刻安靜了下來。


    「表哥!」吳姓少年跑到蕭昱的麵前,似乎找到了靠山,威風凜凜地對眾人說道,「這是我表哥,皇城司的長官。你們敢惹我,統統死定了!」


    皇城司這三個字說出去,意味著血腥殘酷,所有人都抖了抖。


    蕭昱提著他的領子,一下子將他拎了起來,冷冷地說道:「吳宗進,舅父讓你進國子學讀書,沒讓你惹是生非,你給我老實點。又是你惹事?」


    「我沒有!」那叫吳宗進的少年急忙說了一聲,蹬了蹬腿急道:「表哥,你快放我下來,這樣好丟臉!」


    蕭昱依言鬆開了手,吳宗進就一溜煙跑迴隊伍裏去了。


    這個時候,聞訊趕來的祭酒等人從國子監裏大步出來。祭酒上前對蕭昱拜道:「不知提舉大人駕臨國子監,有何貴幹?」


    蕭昱負手道:「無事。我表弟今日入學,過來看看。國子監門口鬧哄哄的,不成體統。」


    「是,敝監的事下官會處理好,不勞大人費心。」祭酒說道。他不喜歡這些皇城司的人,整日裏為非作歹,橫行霸道的,搞得人人都懼怕他們。


    蕭昱又掃了吳宗進一眼,吳宗進趕緊縮到人群裏,蕭昱便把手下都帶走了。


    崇明原本要出去,看到蕭昱來了,又退迴到巷子裏,淡淡笑了一下。那邊學生們都陸續進國子監了,他才轉身離去。相爺不放心,特意叫他來看一眼。沒想到夏衍這小子還挺有骨氣的,若是說出相爺的名字,估計那些人也不敢欺負他了。


    可他竟然沒有說。這孩子以後,應當會有出息的。


    過了兩日,吳均到顧行簡這裏來,要告半日假。


    「老師給小的說了一門親事,女方那邊的家人想要見麵。因此小的想出去半日,不知相爺可否允準?」吳均畢恭畢敬地說道。


    「是哪戶人家的姑娘?」顧行簡眼睛看著棋盤,隨口問道。


    吳均沒想到顧行簡會親自過問他的事,受寵若驚,連忙一五一十地說道:「老師從前與新任臨安市舶司的市舶判官是同僚,知道他升官了,家裏有個十四歲的女兒待嫁,就替我上門說親去了。」


    夏柏青的女兒?顧行簡抬頭看了吳均一眼,很幹淨的年輕人,十分秀氣,性子也不錯,能靜得下心做事。一手字寫得漂亮,據說十分精通古文學和曆史,還是吳皇後的族人。隻不過是旁支的旁支,沒有那麽顯赫了,靠著祖蔭和才華,才被破格提拔進館閣。


    「夏柏青為人正直,與你家倒也算門當戶對。」顧行簡一邊下棋一邊淡淡地說道,「他棋藝卓群,你送禮的話,可挑與棋相關的東西。」


    吳均來了這麽久,今日顧行簡同他說了最多的話。他躬身道:「多謝相爺指點小的。」難怪旁人都說,百官的嗜好和為官的經曆,全都在相爺的腦海中。他從前還以為有些誇張,但今日聽到相爺連一個市舶判官的喜好都知道得如此清楚,不由地更加欽佩他了。


    等吳均走了以後,顧行簡抬起左手,吃力地將脖子上的紗布解下來,放下右手活動了一下。他的右手早就能動了,筋骨也複原得差不多,韋從的方法還是保守了些。不過翰林醫官是給天家看病,做事自然得謹慎穩妥。


    他將南伯叫進來,南伯看到他自己把紗布拆下來,連忙說道:「相爺,您這傷還沒好,可不能這麽快將手臂放下來啊!」


    顧行簡將右手抬起給他看:「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之後一段時日,我盡量不用右手。」


    南伯知道顧行簡決定的事,旁人更改不了,何況他自己也懂醫術,不會胡來的。南伯隻能將換下來的紗布那些收了,又叮囑道:「您千萬擔心些,骨頭長不好,以後會很麻煩的。」


    顧行簡應了聲,說道:「你派人去顧家一趟,找二夫人。」他附在南伯的耳邊交代了一番,南伯連連點頭。


    ……


    夏柏青帶著夏靜月出門,也沒說幹什麽,夏初嵐猜大概是要去見那個年輕人。柳氏留在家中畫花樣,工筆細描,神情專注。她也是書香門第出身,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當初嫁給夏柏青算是下嫁了。但她這些年跟著夏柏青,從無半句怨言。


    夏初嵐看到她畫的花樣,是鈴蘭花,綠和白相間,清雅極了。


    「三嬸,您的畫工真好。」夏初嵐由衷地稱讚道。


    柳氏側頭看她,微微笑道:「月兒最喜歡鈴蘭,三姑娘喜歡什麽?」


    「茉莉吧。」夏初嵐想了想迴道。她喜歡茉莉的清香,而且茉莉的花朵是白色的,跟鈴蘭一樣,十分純潔幹淨。


    柳氏點了點頭道:「我還沒畫過茉莉,等我改日畫個花樣,給你看看。你若是喜歡的話,就作一條帕子送給你。」


    「多謝三嬸,那我就不客氣了。您知道我女紅不行的。」夏初嵐有些不好意思,又對柳氏說道,「三嬸其實不用跟我這麽客氣,跟三叔一樣喚我嵐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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