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素蘭自此成了寡婦,膝下也沒有子女。她對書生的事耿耿於懷,加上顧居敬生意越做越大,富甲一方,她也就騎驢看戲本慢慢挑。至今還賴在顧家,靠顧居敬養著,不用侍奉公婆,也沒有妯娌小姑鬧心,也覺得挺好的。


    她今日便是去參加忠義伯夫人辦的雅集。其實她從小沒讀過什麽書,哪裏知道雅集,純粹是去湊個熱鬧,打發時間。順便穿上新裁的裙子,剛買的頭麵,去人前風光一把。


    老夫人知道她素來跟顧行簡不合,喊她來挑,不過是因為她對京中這些世家貴女都很熟悉,多少能給個意見。


    顧素蘭漫不經心地挑了幾個,就算完成了任務,然後便起身道:「娘,我今日累了,先迴去休息了。」


    老夫人知道她心思根本不在此處,也懶得與她多說,放她迴去了。又招手叫來一個侍女,將顧素蘭挑出來的畫像一一卷好,放進她的懷裏:「你把這些畫像都送到相府去,讓相爺挑一個出來。就說他若十日之後不給我個結果,我就絕食。」


    那侍女嚇了一跳,呆在原地不敢動。這豈不是在威脅宰相?


    老夫人瞪她:「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去?」


    侍女不敢怠慢,苦著張臉,抱上東西出去了。


    午後,日頭還有些盛,街上的遊人為避烈日,鮮少走動,隻有賣涼水的攤子前圍著三五個人,買消暑的飲品。侍女抱著東西到了相府,門房沒讓她進去,隻讓她把東西留下來了。


    她抖著嘴唇說:「老夫人還要奴婢轉達一句話。要相爺十日內挑出個人來,否則就……絕食。」


    門房的守衛聽了後麵麵相覷,侍女不敢久留,立刻就告辭了。


    南伯正在院中侍弄花草,天氣炎熱,花花草草都沒什麽精神。他聽到守衛的稟報,搖了搖頭:「東西就留在門房吧,相爺不會看的。至於老夫人的話,晚點我去轉達。」


    守衛見南伯無動於衷的樣子,也不敢多言。


    南伯一邊給花澆水一邊想,老夫人真的有些得寸進尺了。雖說想著讓相爺成親沒錯,但是絕食威脅,傳到言官耳朵裏去,又得給相爺招惹不小的麻煩。這些年相爺表麵上不說,明裏暗裏都維護著顧家,否則老夫人哪來現在安生的日子過?


    他把水瓢放下,拍了拍手,負手往顧行簡的住處走去。


    韋從正在顧行簡身上各處按壓,檢查他內傷的恢複情況,然後坐下來道:「相爺應該知道,自己的身子骨本就比常人弱一些,恢複起來也比較慢。左手的紗布可以拆了,但還是不應過多握筆。右手等十日之後,下官再來拆掉紗布。您千萬注意,別過度勞累。」


    顧行簡點頭道:「我知道。醫官迴去就跟皇上說我好得差不多了。」


    韋從拱手道:「相爺放心,下官曉得。」


    顧行簡又側頭看了崇明一眼,崇明會意,走出去關上了門。等屋中沒有旁人之後,顧行簡才問道:「皇上的身體,到底如何?真的難有子嗣了?」


    原本這是天家的秘密,說出去要殺頭的。但韋從不敢欺瞞顧行簡,說道:「官家的年紀大了,加之身體狀況的確不佳。翰林醫官院和太醫局商量了很久,也一直在進補湯藥,但縱使後妃再有身孕,千辛萬苦地生下來,也會如莫貴妃之子一樣早夭。而且官家近來已萌生退意,還告訴皇後,宮中不再納新人。相爺您得早作打算。」


    顧行簡沉吟了好一會兒。對於執政者來說,天子是否支持直接關係到政治生涯的長短和今後施政的成效。顧行簡能穩坐中書之位,與皇帝的鼎力支持自然是分不開的。


    皇上已經年老,顧行簡卻還春秋鼎盛,等皇上退位或者駕崩,他還得執政中樞,誰成為繼任君主便顯得尤為重要。一位安平郡王,一位普安郡王,早年都被皇上發配到外地去了,兩人如今如何也未可知……他的確得早作打算。


    顧行簡讓崇明送韋從出府,南伯把茶點端進來,將顧家來過人的事情稟告了一下,最後還說道:「老夫人應該也就是說說,不至於真的如此。」


    顧行簡眸底閃過一絲冷意,她可不止是說說而已。早年那邊也催過婚事,但每次都不了了之,這次忽然這麽著急,必定有蹊蹺。他也懶得深想又是誰在她耳邊吹了什麽風,不是要他成家麽?十天之後給她一個交代便是。


    每次一提到顧家,顧行簡的心情都不好。南伯歎了口氣,他不希望相爺跟家裏人鬧得這麽僵,每年除夕別人家都是熱熱鬧鬧的,隻有相爺一個人冷冷清清。但除了二爺以外,老夫人和四娘子的確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怨不得相爺不喜歡。


    「你讓人去打聽一下,夏柏青住在何處。」顧行簡起身吩咐道。


    南伯愣了愣:「相爺,不知這位夏柏青是……?」


    顧行簡剛才被氣到,一時也沒說清楚,補了句:「初嵐的三叔,新任臨安市舶司的判官。」


    原來是夏姑娘的三叔,南伯連聲應道:「是,我這就去。」


    過了兩日,臨安終於下了場雨,暑氣散去一些。夏柏青去市舶司拜見長官,轉運使兼任市舶使對他十分熱情,一見麵就稱兄道弟的。還問他住處有沒有什麽困難,可以幫著解決。


    夏柏青以前在泉州市舶司就是個公事,很小的官,吳誌遠都不一定能每天見到。轉運使是正三品的大官,充任市舶使也隻是暫時的。而判官隻比市舶使低一級,實際上便是市舶司的最高長官了。


    夏柏青沒有因此而沾沾自喜,反而覺得肩上的擔子更重了。市舶司是國之門戶,近年所納的賦稅更在國家所有的財稅中占了很大的比重,前一任市舶使可是活活累死在任上,所以他更得把好國門這一關。


    他從市舶司迴來,夏衍已經換好了嶄新的太學生服飾,正在向柳氏和夏靜月拜別。他今日便要入太學,要有一段時日見不到了。


    夏柏青和夏初嵐一起送他前往。他坐在馬車上,雙手攏在袖中,不像平日那樣話多,有點緊張,還有幾分期待。也不知道同窗和老師們會不會好相處。


    馬車到了三官宅附近就過不去了,路上全都是馬車和轎子,行進得很慢。因為太學和國子學是同一日入學,國子學的又都是高官子弟,整條街上都充斥著仆從的罵聲。


    夏柏青讓姐弟倆下車,一起步行。入學前要先去國子監拜文宣王,國子監前便排了兩列長隊,太學在左,國子學在右。夏衍個頭小,站在隊伍裏就被淹沒了。


    國子學那邊的學生各個趾高氣昂的,互相之間不搭理,隻有平日相熟的才會聊兩句。他們對太學的學生嗤之以鼻,而太學生多是平民子弟,對周圍的事物充滿好奇,忙著認識新朋友,嘰嘰喳喳的很熱鬧。


    原本夏柏青和夏初嵐要走了,人群裏忽然起了騷亂。


    地上坐著一個少年,旁邊還圍著幾個趾高氣昂的學生,一個說道:「你這種下賤之人,怎麽敢排到我們國子學的隊伍裏來!」


    「我,我隻是排錯了。」地上的少年怯弱地說道。


    「閉嘴!我讓你說話了嗎?」說話那人狠狠踹了一下少年的腿,少年痛得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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