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思安從外麵衝進來,停在夏初嵐麵前,擔心地問道,「您沒事吧?六平迴來說您暈過去了,奴婢都嚇壞了。」


    六平跟在後麵進來,先對顧行簡行了一禮。無論如何,今日這位爺和顧二爺都幫了姑娘,他很感激。


    「我沒事。」夏初嵐問思安,「三叔可迴家了?」


    思安也看到顧行簡了,隻覺得奇怪,還來不及細想,聽到夏初嵐問她,連忙迴到:「三爺平安歸來,還一直派人過來問您的情況。姑娘,我們快迴去吧,夫人和六公子都很擔心您。」


    夏初嵐點了點頭,轉身對顧行簡施禮道:「多謝先生和令兄相救,改日必備薄禮答謝。為免家人擔憂,我不便久留,告辭了。」


    「舉手之勞,無需言謝。恕不遠送。」顧行簡淡淡地說完,轉身離開了。


    迴去的路上,夏初嵐坐在轎子裏,長長地歎了口氣,居然忘記提書的事,隻能再找機會了。今日談過之後,隻覺得對方是個謙謙君子,實在不像是亂拿別人東西之人。


    這位顧五先生,與她平日裏見到的那些富賈鄉紳,的確不大一樣。滿身的書卷氣,談吐不凡,大概是閱曆豐富的緣故,老成持重,就像個師長。與初次見麵不同,雖然他身上還帶著那股壓人的氣勢,卻有意收斂了許多。還有他眼中的風采,如同夏夜墜落的星光般吸引人。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個人——後世的師兄譚彥。


    她找工作那會兒,東瑞在國外並沒有什麽名氣,隻有一個辦事處。因為同學的推薦,她才去應聘。沒想到麵試的人,正是總裁譚彥。那時候國內的東瑞已經從快要倒閉到蒸蒸日上,十分有實力。但對於一個能將一手爛牌打成好牌的老板來說,野心不止於此。


    她的條件在同時麵試的人裏麵不算最好的,但最後譚彥隻錄取了她一個。她問過原因,譚彥說,因為在她的眼中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譚彥其實比她大不了幾歲,也是個練達穩重的人。在工作上,一直是她亦師亦友的存在。她總是習慣於仰望那些能力出眾的人,因為他們身上都擁有著與眾不同的光芒。


    或者,她也渴望能成為那樣的人。


    夏初嵐迴到夏家,還來不及換一身衣服,就先到石麟院去了。


    杜氏和夏衍都在等她。杜氏急得飯都吃不下,她知道女兒一貫主意大,又事關三叔,必定會親自處理。可都沒弄清楚對方是什麽人,怎麽敢獨自前往呢?實在太冒險了。


    她看到夏初嵐走進來,連忙直起身子:「嵐兒,你可擔心死我們了。」


    「姐姐!」夏衍立刻跑到夏初嵐的麵前,皺著眉頭問,「是那個壞世子來了嗎?他有沒有把你怎麽樣?」


    夏初嵐輕輕搖了搖頭:「我沒事。」又走到杜氏的麵前,「娘,是我不好,讓你們擔心了。」


    杜氏拉著她的手歎氣:「你畢竟是個姑娘家,真把自己當成男孩兒了麽?萬一那人有歹意,你怎麽辦?我叫了李大夫過來給你診脈,你就在此處沐浴換身衣服。剛好我們都沒吃,你和我們一道用些飯菜。」


    夏初嵐微怔,這母子倆一個病中,一個還在長身體,竟然因為擔心她,連午飯都沒有用。她獨自過了許多年,自問足夠堅強。但也許連她自己都沒發覺,家中有人等待,有人牽掛,已變成了心底的一種柔軟。


    等吃過東西,李大夫也過來了。他長著山羊胡,人不高,眼神卻透著股精明。仔細詢問了一番,才緩緩說道:「那位先生所言不假。合和香聞慣的人不覺得什麽,聞不慣的人吸入過多,就會頭暈嘔吐,隻要斷了香也就沒事了。倒是姑娘這體質,月事不準,得多喝些八珍湯,補補氣血。」


    杜氏聽到夏初嵐沒有大礙,整個人才輕鬆了,又讓楊嬤嬤把李大夫說的話都記下來。等送走李大夫,她讓夏衍先迴自己屋裏去,單獨留了夏初嵐說話。


    「嵐兒,真是英國公世子?」六平迴來說的時候杜氏還不信,眼下看女兒的神色,分明有異。那個人就像他們長房心頭的一根刺,老爺走之前,也是不放心的。


    夏初嵐沒有隱瞞:「是陸彥遠的夫人扣下三叔,我也見到了陸彥遠。」


    杜氏聽到這裏,不由地握緊了她的手,眼中滿是擔憂。


    「娘,他們沒把我怎麽樣,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了。我不會再癡心妄想,更不會跟那個人再有什麽瓜葛。他到紹興來是另有要事,與我無關。至於他的夫人,經過今天的事,應該也不會找我麻煩了。」


    杜氏看她麵色平靜,不像是裝出來的,便說道:「你想明白就好。他們是世家大族,我們招惹不起的。聽說是顧二爺幫了你?改日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嗯。我知道。」


    杜氏笑了笑:「今日你也累了,早些迴去休息吧。」


    夏初嵐走了以後,楊嬤嬤便說:「夫人怎麽不跟姑娘提二夫人來過的事呢?」


    「提那個做什麽?反正我是不會同意的。」杜氏扶著楊嬤嬤站起來,聲音有些疲憊,「二弟妹讓韓家跟夏家聯姻,一來是要我們準備豐厚的嫁妝給韓家,二來嵐兒嫁人了,便得把掌家的權力交出去。掌不掌家我倒是沒什麽,但嵐兒的婚事絕不能馬虎。」


    「理是這個理。可夫人不是想給姑娘找門好親事?那韓家的大公子韓湛相貌周正,人也老實,韓家的家境也還可以。若他不介意姑娘以前的事,未必不是一樁……」


    杜氏揮手打斷她:「韓家大郎再好,我也不能委屈嵐兒嫁給一個商戶。否則老爺泉下有知,定會責怪於我。此事需得從長計議。」


    楊嬤嬤也不再說什麽。姑娘的婚事本來就難辦,夫人又如此挑剔,恐怕真是嫁不出去了。


    ……


    夏初嵐從杜氏的住處走出來,看到夏衍背手站在廊下,仰頭看著天空。他臉上還有未脫的稚氣,神態舉止卻像個大人一樣。夏衍是杜氏和夏柏盛唯一的兒子,又是夏家的長子長孫,若不是夏柏盛不在了,應該享受夏家最好的一切。


    可他從未抱怨,努力上進,沒讓母親和長姐操過心。


    夏衍看到夏初嵐,幾步走過來,深吸了口氣才說:「姐姐,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


    夏初嵐點了點頭,示意他說。


    「我,我想參加六月的補試。」夏衍鼓足勇氣說道。


    夏初嵐吃了一驚。補試是國子學和太學的入學考試,每三年一次。國子學和太學都屬於國子監,但國子學隻招收京官七品以上的官家子弟,入學考隻是走個過場,十分簡單。相反太學麵向全國招生,對考生並沒有身份上的限製,相對來說入學考試也困難。


    但一入了太學,好處便很多。除了免除丁糧,徭役,朝廷還會出錢養士。最重要的是,成績優異者,可以免發解試和禮部試。上舍生裏最優者,甚至可以不用參加科舉,直接授予官職,稱為「釋褐狀元」,名望比參加科舉的狀元還要高。


    「補試隻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你還小,可以三年以後再考。」夏初嵐中肯地建議。據她所知,本朝好像還沒有十二歲就被太學錄用的先例。夏謙也曾考過太學,因為考題太難,都沒有答完就出來了。結果自然是無功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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