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堅定地說道:「我想試試。入太學要三年才能升為上舍生,到時候我就十五歲了。若再等三年,升為上舍生要到十八歲。我不想等那麽久。」


    夏初嵐看著夏衍:「為何急著考太學?」


    夏衍用力抿了抿嘴唇,說道:「我想做官。等我做了大官,姐姐想嫁給誰就嫁給誰,再也不用怕那個英國公世子了!我才是家裏的男人,我不想你那麽辛苦,我要保護你們!」


    夏初嵐一愣,沒想到是這樣。


    這三年,因為占了原主的身子,她一直在做姐姐和女兒,卻從沒有把夏衍和杜氏視作真正的親人。直到今日聽到夏衍說出這番話,她心中不可謂不震撼,甚至有些愧疚。


    她主動摸了摸夏衍的頭,語重心長地說道:「衍兒,太學不是不可以考,但我希望你是為了自己去考。在你長大以前,姐姐會保護好這個家,所以你不用擔心。」


    「可我還是想試試。」夏衍垂著眼睫,小聲道,「太學裏的先生都是鴻學大儒,還經常能請到當朝的宰執講學,能學到很多東西。我不是說族學的先生不好,隻是他講的東西實在太淺了。」


    夏初嵐立刻明白了。族學裏都是年齡不同的孩子,有大有小,悟性也有高有低。先生為了照顧年紀小和悟性低的孩子,講的東西必然不會太深,而夏衍又比同齡的孩子聰明太多了。


    「晚上我帶你去三叔那裏,問問他的意思。如果三叔覺得可以考,便讓他來幫你準備。我們試試,如何?」


    夏衍一下子高興起來,激動地握著夏初嵐的手。他原以為姐姐會反對到底,沒想到姐姐是支持他的!他一下子就有信心了。


    這次夏初嵐沒有抽迴手,隻是對他笑了笑。


    人的出身固然是沒有辦法選擇的,但路卻是由自己走出來的。


    午後,烈日炎炎,連迎麵吹來的風都帶著熱氣。鬆華院的侍女仆婦們一邊在院子裏灑掃,一邊忙著把各處的格子窗卸下來,裝上竹幕和繡花紗簾。


    夏初熒坐在堂屋裏頭,喝著安胎藥,與韓氏說話:「娘,大伯母沒有同意您提的婚事?」


    韓氏遞了盤果脯過去:「別提了。我隻開口說了個大概,她就拒絕了。我還想她這迴怎麽這麽硬氣,直到大郎跟我說,陸彥遠來紹興了,我才明白。長房大概還存著幾分攀上英國公府的心思,這才拒絕我。」


    「他真來了?」夏初熒拿著一粒果脯放進嘴裏,「大哥又是怎麽知道的?」


    「先前,你大哥派了個人跟在夏初嵐的後麵,看到她進了泰和樓,不久後官兵也去了。具體發生了什麽不知道,隻知道夏初嵐被顧二爺帶走,陸彥遠和莫秀庭兩個人則到府衙去了。」


    夏初熒酸道:「夏初嵐還真是好命,什麽大人物都跟她有關係。大伯能跟顧二爺攀上關係,也算是長房的福氣了。官人說,顧二爺手眼通天,三教九流的人都認識,門路廣得很。他若肯幫大哥,連太學都進得。」


    韓氏當然知道顧居敬的本事。可顧居敬根本不買二房的賬,昨日來喝喜酒也是心不在焉的,她有什麽辦法,總不能巴巴地找上門去吧……不如打聽一下他住在何處?為了兒子的前程,她就是拉下這張臉又如何。


    「姑爺!」外麵的侍女喊了一聲。韓氏和夏初熒俱都驚詫地望去,就見裴永昭風塵仆仆地進來了。


    裴永昭眉清目秀,穿著一身圓領窄袖袍子,頭戴軟襆頭。


    「官人,你不是說要晚幾日才能來?」夏初熒喜出望外,連忙迎了過去。


    裴永昭沒說話,隻對韓氏點了點頭,便徑自坐在了榻上。他雖是芝麻大的小官,可周圍來往的士大夫,家裏的正妻都是官戶出身,隻有他娶了個商戶女,說出去都覺得沒麵子。


    他很不愛來夏家,這種遠超一般民庶家規製的院子,就像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多富有一樣。要不是夏初熒有孕,加上他此行到紹興有事,他才不會來。


    韓氏與他寒暄,他也隻是隨意敷衍幾句,便拉著夏初熒迴房了。


    「我問你,英國公世子可有來過夏家找你妹妹?」裴永昭一本正經地問道。旁人或許不清楚,妻子娘家的事他還是知道得很清楚的。妻妹跟英國公世子好過這種事說出去難聽,但關鍵時候可能還會有點作用。


    夏初熒搖了搖頭:「當然沒有,您真以為世子爺能看上我那妹妹?」


    裴永昭蹙了蹙眉,希望落空,臉色便沉下來了。


    夏初熒拉著他問:「官人,可是有什麽事?您不妨說出來,我們一起想想辦法。」


    「跟你說什麽?你一個婦道人家,還能幫我謀劃官場上的事?」裴永昭譏諷道。每當這個時候,他就後悔當初一時心軟,娶了夏初熒。若是娶個官家女,至少這種時候能去跟老丈人商量。他那個老丈人,滿身銅臭,畏妻如虎,能指望什麽?


    夏初熒低下頭,手捏著裙子,十分委屈的模樣。


    裴永昭看她這個樣子,想到她肚子裏還懷著自己的孩子,軟了口氣:「跟你說說也無妨。金國內亂,跟咱們談和的完顏昌被貶到行台去了。金國皇帝啟用了一個新的大將完顏宗弼,十分好戰,似乎想撕毀和議。朝中的主戰派大臣正勸皇上出兵,皇上似乎被說動了,隻是軍餉很成問題。朝臣都在捐錢,還發動了臨安的商賈,但錢沒湊夠,世子就到紹興府來了。」


    南渡以後,因為各地遭受戰亂,損毀程度不一,經濟正在逐漸複蘇中。但國庫也才剛剛扭虧為盈沒幾年,並不算充裕。然而打戰沒有軍餉卻是萬萬不行的。


    這時候可是在英國公父子麵前長臉的好時機。裴永昭見不到位高權重的英國公,隻能在英國公世子這裏找機會。


    這些政治的事情夏初熒當然聽不懂。她平日裏就喜歡打扮,養花,逛胭脂水粉鋪子,哪裏知道什麽金國和議的。不過她還算聰明,立刻抓住了重點:「官人想見英國公世子?」


    「怎麽,你有辦法?」


    「官人,我倒是知道世子如今人在哪裏。」夏初熒湊到裴永昭的耳邊,與他說了幾句。


    宋雲寬坐在公堂上摸著胡子出神,沒注意到官差已經迴來了。旁邊的書吏提醒他:「大人,好像是去泰和樓的人迴來了。」


    宋雲寬頭也不轉,擺足了官威,揚聲道:「人犯都押來了?」


    「宋大人。」一個有力的聲音喊道。


    宋雲寬扭頭看過去,隻見庭前立著一個高大英俊的男子,偉岸不凡。他身後跟著一個華服寶飾的女子,神情高傲。這兩人跟蕭條的公堂顯得格格不入,宋雲寬警覺地站了起來:「二位是……?」


    「禁軍殿前司,陸彥遠。」男子取出令牌,氣勢如虹地說道。


    宋雲寬雙腿一軟,險些跌到案下去。幸而旁邊的書吏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宋雲寬一邊扶正跌歪的官帽,一邊匆匆走到陸彥遠的麵前行禮:「下官紹興知府宋雲寬,拜見殿帥。」


    那些帶陸彥遠迴來的官差頓時驚住了,紛紛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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