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閣布置簡單,散發著瑩瑩亮光的盞盞命燈有序地陳列在高台上,肅穆莊嚴。


    陸承恩把人引到目的地後,就以宗門有事為托辭先行離開。


    命燈明明滅滅,宋硯星站在中央,視線沒有在最上端本應立著自己命燈,卻空蕩蕩的地方停留,而是直接移到自己名字下邊的徒弟命燈。


    他鬆了口氣後,久久注視那盞明亮的命燈。


    活著,為何不來見自己。


    本以為將他置身事外,就能護他無虞,但卻反過來害了他。


    宋硯星攥緊手。


    是不是虛妄海的海水太冷了,連同炙熱的心也冷卻了,所以不想來見他。


    不該用反話推開危詔的,明明那時雙方近在咫尺,卻因為不得已,而隔著天塹。


    是他錯了。


    宋硯星愈想,本就瓷白的臉就愈發得蒼白不見血色。


    他不要這種結局。


    他們不該這種這種結局。


    宋硯星闔上眼,再睜開,想法湧上心頭。


    他偏要強求。


    第63章 仙俠(完)


    兩日後,魔界與萬劍宗的對峙愈發劍拔弩張,再加上魔界向各個修仙宗門傳遞“友好”信函,交好的宗門就是想伸出援助之手,也迫於威脅不敢動作。


    還有個原因則是,劍尊是否真的隕落,對各宗門勢力的平衡將會產生影響,不少門派因而選擇作壁上觀。


    一時間萬劍宗成了孤立無援之勢。


    又過了半旬,被內外切斷援資的萬劍宗終是答應魔尊的要求,交出洚雪劍尊。


    劍尊沒有隕落的消息一出,各勢力嘩然一片,一邊對萬劍宗選擇斷臂求生的行為表示譴責,一邊又吃起魔尊和劍尊的禁忌師徒戀的瓜來。


    外邊風起雲湧,話題中心的萬劍宗則是人人長籲短歎,雖各自幹著活,卻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莊嚴宏偉的主殿。


    今日是交出劍尊的日子,他們向來看不起的人脫胎換骨的成了萬人之上的魔尊,竟還大逆不道的上門把劍尊要走。


    明麵上說的是邀請往日的師父去魔宮遊玩散心,實際上將人要去囚禁,當作禁臠。


    衛知臨的欺師滅祖之心昭然若揭,宗門上下哪怕拚死一搏,也斷不可能做出,將他們的尊上羊入虎口,這般狼心狗肺的事。


    但身為掌門的陸承恩,卻突然改變主意,親自答應了,他們不解、憤慨,卻改變不了一宗掌權人的決定。


    主殿。


    以霽秋為首的長老皆是臭著臉,幾乎要從座位起身,衝上前去,將昏了頭的陸承恩按在地上暴打。


    “長老們冷靜冷靜!”陸承恩抹了抹不存在的汗水,歎口氣,一邊是和師叔祖的計劃,一邊是作為長輩的長老們的怒氣,他真是左右為難。


    長老們怎麽可能冷靜的下來,陸承恩隻好硬著頭皮道:“知臨也不是抱著壞心思。”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隻好尷尬的笑,“哈哈,師叔祖蘇醒不久,去魔界走走也好……”


    長老們想刀人的眼神藏不住,陸承恩默默閉上嘴。


    坐在旁邊的宋硯星見狀開口承諾:“諸位長老請放心,吾會平安歸來。”


    “是啊是啊,放心吧。”陸承恩附和。


    聽了當事人的安撫,長老稍稍放下心。


    陸承恩看了看宋硯星空蕩蕩的兩邊,終於知道那份不對勁是什麽了,側頭問道:“鳴謙呢,怎麽沒來送師叔祖您一程?”


    “外出曆練。”宋硯星簡潔迴答。


    “噢噢。”陸承恩覺得事實不簡單。


    事實其實是,在他蘇醒後,成鳴謙舉止間愈發臨近越界,眼裏的愛慕藏也藏不住。


    在成鳴謙又準備荒廢修行,給他守門時,宋硯星把人叫住,沒有留情麵的直說。


    “心思不正於修行是大忌,吾不希望你因莫須有的情意,失了輕重緩急。若你留在吾身邊,是為了情愛,那便不必再留在吾的門下。”


    “吾不需要。”


    宋硯星說完,便離開了。


    係統都震驚自家宿主的直接,成鳴謙更是長久的怔在原地。


    成鳴謙呆站至天亮後,便與宋硯星辭行,說要去曆練,尋迴本心。


    宋硯星自然無可無不可。


    這時,大門向兩邊打開,散發著魔氣的身影走了進來。


    來人身著黑袍,身型挺拔,黑發高高束成馬尾,門敞開的瞬間,目光就緊緊落在那道日思夜想的人身上。


    衛知臨略挑了下眉,快步走至中央,麵對那個方向,低頭俯腰作揖,如從前一般行了個禮:“徒兒拜見師尊。”


    “師尊平安歸來,乃是歡欣之事,”衛知臨起身露出笑容,“魔殿已經備好宴席,為師尊接風洗塵。”


    話一出,周邊都射來寒涼的視線,衛知臨泰然自若,滿心滿眼隻有高座的那人。


    陸承恩打著圓場:“知臨真是有心了,師叔祖這幾日容易困乏,去了魔殿,沒有什麽事盡量少叨擾。”


    “知臨知道。”衛知臨顧著宋硯星,不想把場麵搞得難看,索性也給了陸承恩麵子,應下他的囑咐。


    他早已厭惡了名門正派的虛與委蛇,在利益麵前,還不是背信棄義地拋棄了他的師尊。


    衛知臨走上台階,在幾步外停下,伸出手,目光灼灼:“師尊。”


    三年前宋硯星手下留情,沒有將他殺死,定然對自己還是有些情分在的。


    既是如此,來日方長,他多奢求的師徒之外的情感,也終究會實現。


    更何況,昨夜他潛進星辰閣看見了危詔熄滅的命燈,一切都在往自己所想的方向前進。


    衛知臨伸手的意思再明確不過了,他要帶他走。


    宋硯星沒應那聲師尊,也沒理會那隻手,隻是起身準備跟他離開。


    衛知臨僵了一下,低頭掩去眼裏的偏執陰鷙,再抬起頭,又是那副明朗的模樣。


    宋硯星正正瞧見了他的神情,淡淡移開目光,道:“走罷。”


    -


    魔殿。


    一路上搭話未果的衛知臨,剛把人送到準備好的院子,還想敘舊聊天,就被屬下叫去處理政務,盡管不願,也隻好匆匆留下幾句話離開了。


    衛知臨安排的飛行器舒適,一路風塵,宋硯星也沒有感到疲憊。


    【宿主,事情在你的預料之中,你被徒弟擄走,強製愛的故事已經風靡大陸,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垂髫小兒,無人不曉!】


    聽著係統亢奮的機械音,宋硯星隨手拿起書桌上的書卷,在軟椅躺下。


    隻身入了狼窟,宋硯星絲毫不慌。


    不過是個牙沒長齊的幼狼。


    係統猶疑:【危詔會出現嗎?】


    “不會,”宋硯星翻過一頁,搖頭,“誘餌還不夠吸引人。”


    【那怎麽辦?】係統被帶著也有些緊張。


    雖然它從前看危詔不順眼,但見他為了自家宿主不顧生死,好感是蹭蹭的漲。


    宋硯星:“再等等,很快了。”


    釣魚需要耐心,特別是,躲著不見他的小魚。


    下午,宋硯星應付的吃了幾口衛知臨準備的宴席,在魔界眾人的不滿中提前離場。


    接下來,宋硯星要不就是拒絕衛知臨的邀約;要不就是早早睡覺,不理會門外的敲門聲;要不就是當著魔界眾人的麵沒給衛知臨好臉色……


    然後就把人逼急了。


    某天,宋硯星發現他的活動範圍從整個魔界,縮減到住的院子,美名其曰,讓他好好休息,不宜疲累。


    一天中午,在宋硯星埋頭看畫本,聽著腦海裏係統的嘮叨的時候,好幾天不見人影的衛知臨登門了。


    係統鼓掌歡唿:【他來了,他來了,他邁著輕盈的步伐走來了!】


    【那句,強製愛的專屬台詞即將出現!】


    係統話音剛落,站在宋硯星前麵的衛知臨就開口:“師尊,你猜這幾日我在忙些什麽?”他自顧自的說,“是我們的結侶大典。”


    “不管師尊願不願意,這場典禮都不會取消。”


    衛知臨見他沒反應,神色扭曲了片刻,又笑著道:“師尊如果不配合,那麽萬劍宗上下都會毒發身亡。”


    宋硯星這才抬眼看他。


    “我讓人去下了毒,師尊也不想他們死吧。”衛知臨迴視那雙情緒難辨的藍眸,心中隱隱有了快感。


    說完,他就離開了。


    【真狠毒呀,宗門也不乏曾經對他極好的人,竟也下得去手。】係統吐槽。


    宋硯星放在桌上的手指輕敲,沒有迴答它的話。


    自從衛知臨離開的那天起,院子外的巡邏更加頻繁,嚴密到連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的程度。


    沒多久,院子的目光所及之處,都掛滿了豔麗的紅綢朱緞、明亮紅燭,一片喜慶。


    這期間除了負責婚宴的人,宋硯星幾乎沒怎麽見到衛知臨。


    宋硯星也不急,每日捧著民間話本看。


    這天,宋硯星從衛知臨派人搜羅來的話本,發現了一本民間將他和三位徒弟編纂的狗血修羅場愛情故事。


    書名是《高冷劍尊狠狠愛》,開篇就是你愛我、我愛他、他愛他的虐心四角戀,最後抱的師尊歸的人,卻和市麵上流傳的版本相反。


    市麵上的諸多話本都以衛知臨為正牌編寫,少有的幾本是危詔和成鳴謙,這本以危詔為正牌的書封上還印有“一月熱銷80000本,趙老師傾情打造!”的大字,可見橫空出世後的熱銷。


    宋硯星正看到他被心狠手辣的魔尊擄走,二徒弟英雄救美的章節,就被一道清亮的嗓音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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