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溫情曖昧的畫麵盡數消散,他還是身處那片望不見盡頭的海水裏。


    劇烈的疼痛從浸過膝蓋的海水蔓延至全身,仿佛像有把冰冷的刀在一寸一寸的淩遲著皮肉,撕裂得就像人的鋸子在骨頭裏鑽孔。


    心裏有所欲求,有所妄念,便會疼得加倍。


    他的確有所求,無法求得六根清淨。


    危詔抿了抿唇,邁起已經被侵蝕掉大半皮肉的腳,毅然向前走去。


    天空一片灰蒙蒙,墨色的濃雲擠壓著天空,咆哮的風淩厲的在大地穿梭,是幾乎讓人喘不過氣的壓抑。


    海水已經漫過危詔的胸口,鑽心刺骨的剝皮化骨之痛已經讓他麻木得五感鈍化,他聽不見風的怒吼聲,也感受不到海水的冰涼觸感。


    危詔隻知道,他要向前。


    因為他在等。


    前行之路坎坷,不懼迎萬難,終會贏萬難。


    -


    一個月後,七曜域。


    “不好意思,你不能進去。”莫淮抬起手臂熟練的將人阻隔在大門前。


    “到約定時間了,我還不能見我師尊?”成鳴謙真要氣笑了,“無論師尊他是死是活,你們都應該將他歸還萬劍宗。”


    “答應給危詔的時間在前天已經到了,於情於理,你們都要遵守約定。”


    數不清多少次被人攔截,要不是那有陣法阻隔,再加上巡防隊嚴密,成日蹲守在域主府門外的成鳴謙早就硬闖進去了。


    三年前那天他聽了宋硯星匆匆進去秘境前留下的話,不用他插手,便去忙了其他事務,哪曾想短短半天,就從他人口中得知出了事,那是他最後悔的事。


    那是成鳴謙見宋硯星的最後一麵,哪怕後來知他的身體被強行留了下來,他想去見,都被身為域主的危詔擋了迴去。


    要不是危詔曾向萬劍宗眾人許下能救活宋硯星的諾言,他早就沒了耐心。


    “這……”莫淮知道理虧,摸了摸鼻子,正想找其他理由擋迴去,就被來人的聲音打斷。


    慕承澤打開門,從房間走出,麵露激動:“劍尊醒了!”


    成鳴謙怔了下,在他說完話的刹那衝進房間。


    “太好了,誒!”莫淮看著那道越過慕承澤,跑進房的人。


    慕承澤搖了搖手裏的折扇:“讓他去吧。”


    陽光從枝葉的縫隙中透到地麵,星星點點的光輝閃爍。


    兩人站在屋簷下,短暫的相顧無言,最終還是莫淮將那個懸而未決的問題問出口:“那……域主什麽時候迴來?”


    半月前,他們從過路人手裏收到了危詔從虛妄海裏帶出來的帶著血跡的仙草,卻不見危詔本人。


    他們派人到處搜尋危詔的蹤跡,對方卻如人間蒸發一樣,找不到一點消息。


    “域主既然能托人將仙草帶迴來,那麽就說明他沒有危及性命,”慕承澤拍了拍他的肩膀,自我安慰般,“會沒事的,別擔心。”


    莫淮歎了口氣。


    屋內寂靜無聲,隻餘下窗外的聲聲蟬鳴。


    不管不顧推門進去的成鳴謙,剛走至正廳,就倏地停下腳步,他看見十步外的屏風映下的身影,雖然看得不真切,但能模糊的看到男子撐著頭,悠然坐著的姿勢。


    他站在原地,不敢動作,恐驚擾了那黃粱一夢。


    “站著做什麽。”


    還是熟悉的聲音,帶著剛蘇醒的沙啞。


    成鳴謙連忙走近幾步,仍舊隔著屏風,按耐心下的激動,俯身行禮,關心道:“師尊,可還有哪裏不適?”


    宋硯星隔著雅致的屏風,視線掠過他顫抖的手,向他空蕩蕩的身後看去,身側的手蜷縮了一瞬。


    “無事。”他垂下眼,望著光滑的手腕,感受著完好如初的心髒在胸腔跳動。


    “師尊,危……”成鳴謙想告訴他危詔霸道無理的行為,卻被打斷。


    “吾知道。”


    在他醒來時,慕承澤就急不可耐的和他說明了一切,生怕他誤會了危詔。


    逆天而行,是要遭天譴的。


    即使慕承澤沒說,宋硯星也從種種跡象知道了危詔下落不明。


    他魂魄離體,昏迷的這三年,聽著腦海中係統的報告,也知道了危詔為了救他而做的種種行為。


    【宿主,我也檢測不到危詔的下落。但是,有個好消息!】係統瞧著他微皺的眉頭,隻好開口轉移話題。


    見他沒什麽反應,係統索性直接說:【因為天道嘎了,所以此世界你將不需要完成任何任務!】


    【去他的男主,再大的事,都與我們無關了!】


    天知道,它看見自家宿主用匕首生生剝離紅線,為的就是捅那個鬥篷人,而且鬥篷人就是天道。


    對自己狠,對別人也狠,隱約知道從頭到尾都是一場局的係統都不敢發出聲音。


    宋硯星淡淡應了聲,沒告訴它事情還沒有結束。


    “師尊,我們可要啟程迴宗門?”成鳴謙見他如此反應,知道他不想多言此事。


    下一刻,係在腰間的傳音符亮了亮,成鳴謙見屏風後的人擺手,示意他接聽,他沒有猶豫輕輕一點。


    透著急切的聲音在屋裏響起:“成師兄不好了,衛知臨攜著魔界眾人打上了宗門!”


    傳音符的那邊猶疑半響,才說道:“衛知臨還說,讓我們交出洚雪劍尊,不然就踏平山門……”


    “再說劍尊不是隕落了嗎?我同他如此說,他卻手裏執著不知從哪裏得來的命燈說,劍尊沒死。”


    “而且名燈的確刻著劍尊的名字,現下宗門被擾的大亂,掌門讓我聯係你。”


    報信的人還說了好一陣,最後敦促他早些迴宗門便切斷了傳音。


    前幾分鍾還說不用搭理男主,不必走劇情,現在劇情自己找上門了。


    宋硯星無聲笑了下。


    迅速被打臉的係統:【啊哦!】


    成鳴謙低頭:“師尊,您看?”


    宗門隻有幾個人知道宋硯星沒有隕落,能解決現在問題的隻有他了。


    宋硯星:“走罷。”


    -


    萬劍宗。


    禦劍在半空的兩人遙遙看去,宏偉典雅的宗門被黑衣人團團圍住。


    兩人繞過宗門前的人,來到氣氛緊張的主殿門前。


    主殿裏齊齊全全的坐著長老和掌門,臉色皆是憔悴疲憊。


    “這可如何是好,好好的人怎就入了魔!”


    “看他的架勢,不見到尊上是不肯撤離的。可劍尊都已隕落,如何能見。”


    “還有尊上的命燈怎的會落入他的手裏,想來也是宗內出了內鬼。”


    “諸位稍安勿躁,橋到船頭……”陸承恩雖然也愁,但得穩住軍心。


    緊閉的大門向兩邊緩緩敞開,發出聲響。


    “不是說了,議事期間不得打擾……”一向笑嘻嘻的風清也有些煩躁,抬頭正想嗬斥卻愣住。


    白衣勝雪,宛若天人,是熟悉的拒人千裏。


    看清來人後,其他長老紛紛站起身,錯愕後是欣喜,陸承恩更是刷地一下從主座上飛奔過去,然後被法術阻隔在一臂之外。


    陸承恩隔著護在他跟前的成鳴謙,衝宋硯星道:“嗚嗚嗚,師叔祖您總算迴來了!”


    宋硯星抬手拍了下護犢子似的人,道:“好了。”


    “是。”成鳴謙抬眼確保,缺根筋兒的掌門沒有機會創飛自己師尊後,才退到身後。


    “孽徒給諸位長老添麻煩了,吾會親自處理。”宋硯星說。


    “不麻煩,好歹我們也算是看著衛知臨長大的。”


    “是啊是啊,隻要尊上平安無事就好。”


    長老們眉間的愁緒散去,露出笑容。


    宋硯星麵色沉靜:“那麽,勞煩諸位配合了。”


    商議完事情,長老們一一退去。


    “師尊,徒兒先去組織師兄弟們禦敵了。”成鳴謙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師尊才蘇醒不久,不宜疲累,如果要去見衛知臨,可派人通知我一聲。”


    “嗯。”宋硯星點頭。


    見他沒有拒絕的點頭,才向宗門後備部走去。


    大殿裏隻剩下他和陸承恩。


    陸承恩收迴視線,慶幸道:“唉,好在鳴謙沒有七七八八的事情。”


    不著調卻天資極高的危詔居然是七曜域的域主,沒什麽存在感的衛知臨竟入了魔,三個徒弟,崩了兩個。


    宋硯星沒說話。


    “危詔怎麽沒跟著師叔祖迴來?他平日不是最喜歡跟在您後麵的嗎。”陸承恩哪壺不開提哪壺地問道。


    危詔是七曜域的人,也是萬劍宗的弟子。


    陸承恩對此沒什麽異議,雖然在要迴師叔祖的軀體時鬧了些許不愉快,但他救活了師叔祖,是宗門的大恩人。


    “嗯,”宋硯星頓了下,“麻煩掌門帶吾去趟星辰閣。”


    星辰閣是萬劍宗放置宗裏人員命燈的地方,屬於看管重地,隻有掌門有權進去。


    陸承恩羞愧:“啊,師叔祖您的命燈的確是被人偷走了,都怪我沒有做好防範。”


    “不是這件事,”他的語氣聽不出起伏,唇畔微不可察地抿了抿,“帶吾去就好。”


    陸承恩驀地想到近幾年江湖上幾乎沒有聽到危詔的音訊,再結合宋硯星隱隱的不對勁,知道了什麽:“哦哦好,您跟著我往這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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