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樾說:“多謝郎君。”然後姿態儒雅的給自己碗裏盛粥,不太熟練,但很有範兒。


    關於這個陳樾的身份,他雖然不曉得他為什麽會中毒,但看昨日他幫人脫下的那身衣裳,還有他身上的配飾與頭上的發冠,餘冬槿就知道這兩個莫名出現在他家的男人肯定不是尋常人。


    而且這人和餘冬槿以前見過的人都不太一樣,他有一種看起來就很貴的氣質嗯,餘冬槿個人覺得這個形容很貼切。


    遙雲瞥了陳樾一眼,又偏頭瞧了一直悄悄看著陳樾的餘冬槿一眼,問:“不餓?”


    餘冬槿迴神,端碗喝粥,“廚房鍋裏的鹵味怎麽樣了?”


    遙雲給他夾了個自己做的肉包,說:“已經鹵好了,我嚐過了,味道很好。”


    餘冬槿頓時口舌生津,“那怎麽不撈一點切了嚐嚐?”


    遙雲說:“早飯不宜太過油膩,鹵味咱們中午在吃。”


    餘冬槿舔舔不慎沾道唇上的粥水,吃包子,“那好吧。”


    他們對麵,陳樾一邊小菜配粥一邊默默觀察著他和大哥的兩個救命恩人。


    他還記得昨日他昏迷之前看見的景象,所以他在今晨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陌生之地後也並未慌亂,在檢查過大哥的傷勢,他又給自己號了脈,發覺他中的毒和大哥受的重傷居然都得到了很妥善的醫治便十分吃驚,大哥的傷就不說了,他體內那毒可是會要命的,卻如此輕易的就被祛了個幹淨。


    他當時就想,他是不是遇見傳說中的神醫了,但大哥昏迷時明明與他說過,這個地方是他當年到江左剿匪時,來過的一戶人家,這姓餘的一大家子除了被他大哥救下的餘家小兒,其餘人都死於匪禍,這餘家留下的獨子今年應該也就十八歲吧?


    陳樾看了眼餘冬槿,猜測這位郎君應該就是當初那位餘家小兒他不可能是神醫,但是……陳樾的目光暗自挪向那身材高大,神色淡淡的遙雲,這位就更不像是神醫了,他更像一位將軍,比他大哥比他父親更像是一名武將。


    而想到父親,想到如今可能已經被屠滿門的陳家,陳樾便口中發苦,濃濃的痛恨之情便湧上了他的心頭。


    餘冬槿吃完一個大包子,喝完了粥就覺得差不多了,他看對麵陳樾吃的慢,打的那麽小一碗粥卻吃的磨磨唧唧的,不由著急,“你是不是身上難受啊?吃不下麽?”


    陳樾收迴思緒,抬眼,扯著嘴角露出一抹習慣性的淺笑,“樾不難受,樾隻是食欲不佳,還請郎君莫怪。”


    餘冬槿夾豆角吃,說:“不怪不怪。”他怎麽可能怪,想到這位和屋裏那位昨日的慘狀,他覺得食欲不佳也是應該的,隻是,“你還要養身體呢,不管吃不吃得下還是要吃一點的,不管你們遭遇了什麽,身體都是自己的,再怎麽樣都不能叫自己虧了。”他問遙雲,“你說是吧?”


    遙雲點頭,“正是這樣。”他看了眼陳樾,“你的同伴還需要你照顧,你身體本就要養,所以還是要好好用飯才行。”


    陳樾聽了,不免覺得羞愧,“你們說得對。”他還要報仇,他還有很多事要做,而且大哥還需要他,他不能讓自己倒下。


    他咽下口中苦澀的肉粥,大口開始吃起飯來。


    飯罷,陳樾想要幫忙洗碗,卻被遙雲攔下,遙雲給他碗裏又打了一碗粥,還拿了個小木勺給他,說:“你去照看你同伴吧,他這兩日是最危險的時候,身邊缺不得人。”


    餘冬槿聽了,忙說:“是啊,你給他喂點粥,看他吃不吃得下,還有水,我等下燒水拿來給你。”


    陳樾端著碗,又是一禮,“陳樾多謝兩位郎君,兩位郎君的大恩,樾一定銘記在心。”


    進了臥房,陳樾小心的給大哥喂了些粥,但陳家大郎依舊沒什麽意識,吞咽困難,他便喂的艱難。


    餘冬槿提著水壺拿著水碗進來的時候,就見陳樾端著的碗裏的粥並沒有去掉多少,他忍不住歎口氣,心道這種病人若是一直不醒,又吃不下東西,在這沒有醫療條件的古代,最終肯定隻能餓死。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實在太難了。


    陳樾見他進來,對他點了點頭,喊了一聲“郎君”。


    餘冬槿應了,倒了一碗水晾在一邊,然後在床下的小凳上坐著看兩人,他反正沒啥事,鍋裏的鹵味他剛剛看過了,確實挺好,就是顏色不漂亮,餘冬槿剛剛給鍋裏下了醬油,又燒了小火讓鹵味在鍋裏慢慢煨著,本來應該炒點糖色的,但家裏的糖太少了,而且糖挺貴,餘冬槿沒舍得。


    家裏的活計則被遙雲包了,喂豬喂馬,洗衣服砍柴,他都趁著早上餘冬槿沒醒的時候幹完了。


    陳樾一邊喂大哥,一邊與餘冬槿說話,“郎君可是姓餘?”


    餘冬槿點頭,“是啊,你不知道麽?我還以為遙雲告訴你了。”畢竟這兩人都起得早,餘冬槿還以為他們已經交流了一番呢。


    陳樾:“原來那位郎君名為遙雲。”


    餘冬槿:“……他沒和你自我介紹啊?”


    陳樾搖頭,遲疑了下,還是說:“遙郎君好像不愛說話,樾每每與遙郎君說話,遙郎君都不怎麽搭理樾。”


    餘冬槿覺得好笑,他聽出陳樾可能是因為在遙雲那裏頻頻碰壁,所以內心有點鬱悶,忙道:“他可真是……不好意思啊,不過遙雲確實有點麵冷,看著不近人情,其實他心地很好的,你莫擔心。”


    陳樾聽他道歉,忙說:“郎君無需道歉,個人有個人的脾氣,這是再正常不過的。”


    餘冬槿笑著點頭:“確實,不過你怎麽知道我姓餘呀?”


    陳樾便將床上人的身份,與自己在大哥口中聽見的,當初的剿匪的事情一一與餘冬槿說了,“我大哥那時是第一次帶兵剿匪,所以他對那時的經曆印象很深,與我說起過你。”


    第53章


    餘冬槿聽得愣住,“竟然,竟然是這樣。”所以,他和遙雲這是救下了當初原身的救命恩人麽?


    那這可太好了,有恩就要報,這下子,便兩不相欠了。


    陳樾將當初的事簡單的說了下,便沒有繼續說自己與大哥的事,轉移了話題:“樾身上的毒,還有大哥受的傷,都不是輕易好治的。”他問餘冬槿:“遙郎君莫非是位神醫麽?”


    餘冬槿被問的又是一怔,隨後笑道:“怎麽說呢,算是吧?不過他一般不給人治病。”這是真話,他覺得遙雲之所以會救這兩個人,應該是算到他們身上,有與自己相係的因果吧?這兩人應該就是係在他命途上的一段緣吧?


    嗯,等下就去問問遙雲,看是不是這樣。


    陳樾聞言若有所思,也不知道是腦補了些什麽,點頭認真道:“自然,如此隱世神醫,肯定是不會輕易出手的。”


    餘冬槿:“……唔,差不多差不多。”他胡亂把這段對話糊弄了過去,然後等陳樾艱難的將肉末粥給陳家大哥喂完,就抱著碗勺出了房間,去了廚房那頭。


    廚房外頭,遙雲正給馬兒刷毛呢,他看見餘冬槿後動作停了下來,給馬兒喂了個草團子後過來接過了餘冬槿手上的碗,兩人一起進廚房。


    後頭的馬兒嚼著草團子,睜著一雙圓溜溜的馬眼睛瞅著他們,十分依依不舍。


    餘冬槿眉眼彎彎,進了廚房先深深嗅了一口空氣裏彌漫著的鹵味香,然後忙不迭過去打開鍋查看了一下鍋裏的鹵味,感覺顏色已經很不錯後便把它們撈起來,還一邊忙一邊將剛剛陳樾告訴自己的事兒與遙雲說了,然後問遙雲:“你是因為他們和我有緣才救他們的麽?”


    遙雲把碗唰了,點頭,“嗯。”


    餘冬槿切了一塊鹵肥腸自己嚐嚐,覺得味道不錯之後又給遙雲喂了一塊,說:“我還琢磨呢,想這兩個人難道也有奇緣麽?”他還納悶呢,這有奇緣的人怎麽和批發的似的,來一個是一個的。


    遙雲還挺喜歡鹵肥腸的,吃的很香,餘冬槿見了,又切一塊喂給他,遙雲一邊吃一邊說:“他們是山神娘娘的奇緣,不是我的。”


    餘冬槿頓覺窘迫,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又給他塞了一塊鹵肉,“別說話了你。”


    餘冬槿把肉切好,鹵肉碼好一碗,鹵肥腸碼好一碗,澆上鹵汁放到鍋蓋上,用簸箕罩起來,剩下的沒切,而是和鹵汁一起被打起來,放到罐子裏蓋好蓋子擱到一邊,這切好的就今天中午吃,剩下留著慢慢吃。


    做好這些,兩人搬了板凳坐在主宅屋簷下,一邊喝茶一邊看被放到院子裏的豬豬玩耍,餘冬槿才想起來問遙雲,“話說,這兩人到底什麽來曆啊?你知道麽?”


    遙雲搖頭,“看不清晰,隻曉得不是尋常人。”


    餘冬槿很驚訝,“我還以為你會知道呢。”


    遙雲:“我也並非全知全能,畢竟我隻是一個小小的山神。”


    餘冬槿歪頭,把腦袋擱在他肩頭,說:“我就喜歡小山神。”


    遙雲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摟著他與他一同慢慢喝幹了碗裏的暖茶。


    喝完了茶,遙雲問餘冬槿:“要不要去山上玩兒?”


    餘冬槿眼睛一亮,來了精神,“好呀!”他說:“正好看看有沒有野菜可以采!”對於采野菜,餘冬槿現在可有勁兒了。


    遙雲便將茶壺茶碗收起,把豬豬趕迴廚房,兩人去屋裏與守著陳家大哥的陳樾打了聲招唿,便結伴出了門。


    餘家大宅屋後是一片田,挺大一片,田的那頭就是山腳下,兩人背著背筐走在田埂上,餘冬槿拉著遙雲,一直在地上尋找野菜的蹤跡。


    可惜,現在天氣還太冷了,餘冬槿被遙雲帶著一路拐著彎兒走,直到終於走到山腳下,也隻挖到了五棵長得還不錯的薺菜。


    但餘冬槿已經覺得滿意,少就少吃一點,這些焯完水用來煮粥的話,也夠一頓。


    山腳下,田地邊有個小塘,塘裏的水很滿,這段時間山雪飛速開始融化,所以原本幹巴巴的環境已經轉化為了一片水蒙蒙,溪水水塘的水資源格外的旺盛,地上的泥土也很是濕漉。


    這一點是最讓餘冬槿懊惱的,泥巴當當的,太容易弄髒鞋底了,淤泥糊在鞋底上,每走一段都要處理一下才可以。


    餘冬槿站在塘邊張望了一下,說:“這是個藕塘。”也不知道是誰家的,看著這個塘,餘冬槿心裏癢癢,與遙雲商量,“咱們迴去也挖個塘怎麽樣?”


    遙雲自然無有不可,“當然行,也想種藕?”


    餘冬槿點頭,“種藕多好啊,荷花這種東西,從花葉到根莖,全都是寶貝,開了花結了蓮蓬蓮子還能吃,多好,到時候還可以在藕塘裏養魚,嘿嘿,這麽一想,真是美滋滋啊。”


    遙雲見他提起吃的便精神奕奕,忍不住笑,“嗯,迴去就挖塘。”


    餘冬槿:“得請人幹,我要挖個大一點的。”


    遙雲:“好。”


    塘邊山腳,是一片水竹林,這會兒雖然水竹筍還未長起,但餘冬槿已經想象得到再過兩個月,竹林裏竹筍茂盛的情景了,可惜,他們那時就不在這邊了,不過遙雲村也有水竹林,這樣一想,餘冬槿就不覺得遺憾了。


    遙雲拉著餘冬槿,在竹林邊把鞋底蹭幹淨後進了林子。


    餘冬槿看著林子裏的竹子,想著春筍起來的日子,就開始算時間,但他不懂怎麽算這裏的節氣,也沒有日曆,他問遙雲:“立春是什麽時候來著?”


    遙雲道:“今年立春立的晚,正月十四才開始進入初春。”


    餘冬槿點頭,這才曉得,“原來已經立春了呀?”


    遙雲拉他上了一個坡,說:“咱們這兒立春沒有什麽節目,都是按平常一樣過得,你自然不清楚,畢竟這會兒天還冷,還不適宜耕種。”他告訴餘冬槿:“在咱們這,二十四個節氣裏,百姓比較喜歡過立秋和立冬這兩天,立秋那天大家要曬洗家裏的鍋碗瓢盆,慢慢開始晾曬幹菜製作醃製品,為冬日裏預備好各種食物,立冬則要做米酒要吃肉,還要祭祖。”


    原來是這樣,餘冬槿聽得入神,聽完說:“那到時候你可得提醒我,我也要和大家一起準備。”


    遙雲點頭,說:“到時我們一起。”


    餘冬槿笑眯眯,重重點頭,“嗯,我們一起。”


    兩人在山裏逛了一會兒,遙雲與餘冬槿停下腳步,餘冬槿望著那一片嫩生生的,葉上莖上生著短短白毛的植物,辨認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認出來,於是不確定的去看遙雲,“這個是?”


    遙雲:“是茵陳,現在應該正是吃它的時候。”


    餘冬槿想起來了,頓時滿臉興奮,“我都忘了還有這一樣野菜了!”茵陳,也就是白蒿,初春的時候,剛發芽不久的白蒿的嫩芽兒便名為茵陳,是一樣很有營養的春菜。


    以前餘冬槿的姑奶奶還在的時候,在野外摘過這個迴家涼拌給大家吃,餘冬槿如今其實已經忘了它的味道,隻記得那時和姑奶奶一起洗菜時姑奶奶的笑,還有觸摸到茵陳時留在手上的那種毛茸茸的觸感,很是有趣。


    兩人采了一背簍的茵陳,遙雲又抓了兩隻野雞,餘冬槿昨天就念叨著沒有雞骨架,做鹵味的高湯就少了點味道,他一直記得呢,雖然現在才抓到雞有點晚了,但鹵湯還在那兒,完全可以用來鹵兩隻雞的。


    迴家路上,餘冬槿因為采到了茵陳所以開心,他開心,遙雲便也心情放鬆,兩人一邊走一邊聊陳樾和他哥的事。


    餘冬槿想早點迴去,但陳家哥哥一直不醒的話,就很麻煩了。


    遙雲便道:“我們帶他們一起上路,他們也不能留在這裏,會有危險。”


    餘冬槿聽了,有點害怕,“危險?”


    遙雲點頭,“我雖然無法看清他們的未來,但猜也知道,這一個中毒一個受傷的,肯定是遇見了極其麻煩的事,他們現在這情況,暫時恐怕隻能躲著,陳家老大這個傷,要是想養好,起碼要一兩個月,我們肯定是等不了他們這麽久的,所以最好是能帶他們一起走,這樣我也能給他們一些照顧。”


    餘冬槿蹙眉,“可陳家大哥的傷口還未愈合,貿然上路到時候在馬車上又崩裂傷口怎麽辦?他那傷口那麽大,還那麽深……”想到昨日餘冬槿給陳家大哥包紮時,看見的那傷口的模樣,餘冬槿就忍不住一個寒顫。


    這也就是遙雲,有好藥可以給那時已經半死的人吊著命,這要是換個本地的大夫,這人肯定是救不迴來的,他沒等遙雲迴答,突發奇想道:“隻用這樣包紮上藥的方式,長起來太慢了,不然我們給他做縫合手術吧?”


    遙雲理解了一下縫合手術的意思,說:“可以試試,但萬一汙了傷口,情況恐怕會更嚴重。”


    餘冬槿道:“那就做好消毒工作,你那裏不是有酒麽?”


    遙雲這就不明白了,“酒確實可以消毒,但是對於這樣的傷口,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餘冬槿摸了摸下巴,“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從酒水中蒸餾出酒精!這玩意對於消毒就很有作用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穿到古代嫁山神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餘生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餘生田並收藏穿到古代嫁山神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