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宋千玦自詡自己已經將神情控製得很好了,但到底還是沒瞞住那蟒蛇男人的眼睛,他看了看納蘭靜淵,又看了看宋千玦,隨後便上前同宋千玦說道:“這個人,女王殿下認識?”


    宋千玦警惕的迎上男人的視線,大腦開始飛速運轉起來,如果她說不認識,納蘭靜淵會被怎麽樣?如果她說認識,結果又會怎麽樣呢?看這男人的架勢,如果先前不是認出她是林木女王的話,她現在很有可能已經在這男人的肚子裏了,所以,她隻能賭一把了。


    暗自攥緊了手心,宋千玦佯裝沒事人似的瞥了眼納蘭靜淵,然後將他從兩個獸人的中間輕飄飄的扯到了自己跟前,隨即又去看那蛇化作的男子,說道:“這小孩兒我自然是認識的,爾等應該不介意我帶上他一起去見你們主子吧?”


    納蘭靜淵本就長得眉清目秀惹人喜歡,若不是宋千玦在這,蟒蛇獸人很有可能便要對他做出些事情來,又或者已經將這細皮嫩肉的小家夥拆吞入腹了。


    宋千玦說要帶著納蘭靜淵一起去獸王,蟒蛇獸人眼波一番流轉,心想道:“看這女王模樣還挺在意這小孩兒,如此也好,倘若女王敢在半路上耍心眼,還可以利用這小孩兒牽製女王。”


    於是,蟒蛇獸人點了點頭:“既然是女王殿下的人,那就一起走吧。”


    路上。


    納蘭靜淵跟在宋千玦身後越往前走越覺得周圍的景色愈發熟悉,等他遠遠地看到山腳下那片幽紫色的花海後,納蘭靜淵怔了怔,隨即嘴角露出一絲笑來。


    宋千玦還在往前走,兩個人盡量的放緩了腳步,但盡管如此,宋千玦卻清楚,在天亮以前,蟒蛇獸人一定會將她和小孩兒押到皇城,屆時,是生是死就真的隻能聽天由命了。


    這片花海夫子曾經帶納蘭靜淵來過,納蘭靜淵知道,就在左前方距離他們不到二十米的地方,那片花叢下麵有一條很小的暗河,如果不是細心的人根本就不會發現這條隱秘的河流,想當初他頑皮愛鬧,不聽夫子的話,無意間掉進了暗河裏,夫子發現他不見的時候扯了嗓子拚命的喊他,那時候他不會遊泳,溺在水裏已經嗆了許多冰涼的河水,所幸夫子到底是厲害的,不消片刻便撥開花叢跳了下去將他救起。


    往昔往事,如今想起來,竟還似昨日才發生般,但時光卻早已倏忽而過,當初納蘭靜淵在這裏被夫子給救上來,不知道這迴他還能不能死裏逃生?


    眼前的這片花海在月光下散發著陣陣沁人心脾的幽香,美麗又妖冶,眾人走在花海裏,縱使血腥暴力如獸族,也不禁沉醉於此花的魅力。


    終於,近了,距離那條暗河的位置越來越近了,納蘭靜淵能感覺到自己的唿吸都變得急促了些,他的心現在跳得很快,但他腦子裏所有的計劃都清晰無比,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麽了。


    輕輕撞了撞宋千玦的胳膊,納蘭靜淵忽然衝她挺高興的笑了,如此讓人放心不下的笑容在月光下幾乎要奪走宋千玦的注意力,她有些發怔地盯著眼前的小孩兒,而納蘭靜淵就是趁這個時候將宋千玦手裏的匕首奪了過來。


    一直密切監視著兩人的蟒蛇獸人自然也注意到了納蘭靜淵的動作,他以為納蘭靜淵要對自己動手,下意識的先往旁邊側過了身,而與此同時,納蘭靜淵將匕首在眾人還未反映過來時用力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刹那間,所有的人都怔住了,連天地都靜了下來。


    血的味道在空氣中迅速飄散,連日來,宋千玦已經對這味道十分熟悉,但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聞到小孩兒的血液,她渾身僵硬著站在原地看著小孩兒的笑容越來越模糊,越來越蒼白無力,直到小孩兒終於撐不住跌倒在地。


    蟒蛇獸人顯然沒料到納蘭靜淵會忽然自殺,他擰著眉站在不遠處用手摩挲著下巴,似乎在思考這人為何這麽做,是另有花招還是說隻單純的想要尋死。


    一陣夜風吹來,秋天的夜更涼了,宋千玦渾身一個激靈,豆大的淚珠從她眼眶裏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她睜大了一雙眼看著麵前的納蘭靜淵,雙腿就如同失了力般直直地朝地上跪下去。


    有血從膝蓋處滲出來,宋千玦絲毫不察有痛,納蘭靜淵見她如此,費力的朝她伸了手過去,極輕極輕地喚了宋千玦一句殿下。


    顫抖著唇瓣,宋千玦原本想問一問為什麽,但話到了喉中,她竟發現自己已經說不出話來,隻能將納蘭靜淵死死摟入懷裏手足無措的看著那柄插在納蘭靜淵心口的匕首。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小孩兒不是最怕死嗎?還沒到最後他怎麽能當著自己的麵做出這樣的事情?是怪她不能兌現承諾保護他嗎?是在怪她嗎?


    一瞬間,千萬種念頭從宋千玦腦海裏奔騰而過,而無論是哪一種都無法讓她接受眼前這一幕。


    蟒蛇獸人見宋千玦跪倒在地上抱住了納蘭靜淵,半晌沒有聲音,他想起傳說中這女王狡猾無比,頓時想到這會不會是兩個人商量好的戲碼,這樣想著,蟒蛇獸人頓時站不住了,他拔腿上前就要將兩人分開,可還沒等他踏出一步,下一秒宋千玦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響徹了整個山穀。


    她抱著納蘭靜淵仰起頭絕望而悲切的對著夜空上明亮的月光哀聲慟哭,然後她低下頭注視著納蘭靜淵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問:“為什麽?既然都走了為什麽還要迴來?我說過要保護你的,為什麽還要迴來!”


    宋千玦的哭聲在納蘭靜淵聽來已經有些遙遠,他像是一個累極的旅人忽然停下來,恍惚中聽到宋千玦問自己為什麽,納蘭靜淵使勁撐著不讓自己睡過去,他努力睜開越來越沉重的雙眸,費力地將一雙唇靠在了宋千玦耳邊,片刻後斷斷續續的輕語道:“殿下...你...你已經是唯一...唯一能拯救四族生靈的林木女王.....你不能有事...你必須...必須活下去...不能逃避自己的責任....殿下...這一路走來每次都是你保護我...這迴...這迴該換我來保護你了...你一定要找到新籮大人...殿下...謝謝你,謝謝你對我這麽好......”


    說完,納蘭靜淵強撐起自己最後的力氣努力將自己從宋千玦懷裏退了出來,他在衣袋裏摸索著找到了那枚打火石,然後向宋千玦最後笑了一次。


    當宋千玦從花叢落入暗河的刹那,與此同時那片暗河之上的紫霧色花海瞬間變成了火海,那是納蘭靜淵用打火石引燃的。


    迅猛的火苗幾乎瞬間吞噬了美麗芬芳的花田,絲毫沒有給那些獸族留下可以逃命的時間和空間。


    納蘭靜淵記得他第一次見到這片花海的時候,是一個下雨的清晨,他見花開得漂亮,便想要摘幾朵迴去討爹娘歡心,可夫子卻告訴他,這花名叫地獄枝,地獄枝的花朵和莖葉內有一種能在空氣中揮發的物質,這種物質是一種極其起火的芳香油脂,當空氣幹燥而又灼熱時,地獄枝便會無火自焚,曾經這種花給人族帶來了不少損失,到了最近一兩百年才有人研究了地獄枝,從裏麵能提煉出一種治愈性極強的成分,不管對什麽病症都有顯著的成效。


    後來,為了讓這種藥更多的造福於民,納蘭皇家特意差人將這花的習性和燃點細細研究了一遍,所以到後來才有了現在的這一片花海,當初種植的人因為因為害怕控製不好花的溫度和濕度,故此才在底下引了一條縱橫的暗河,一來暗河可以為地獄枝隨時增加濕度,另一方麵作為以防萬一關鍵時刻或許還能救命。


    不斷有鬼哭狼嚎的聲音落入宋千玦的耳朵裏,但更多的卻是寂靜冰冷的水聲,她被納蘭靜淵用盡全力推下來的時候,她看見小孩兒張闔著唇說了一句話,可惜,她卻沒有聽到。


    那片火光照亮了半天的天空,宋千玦想要用命保護的小孩兒終究湮沒在了那片花海裏,地獄枝燃燒的芬芳衝散了人間的血腥之氣,宋千玦從冰涼刺骨的暗河裏卯足了力順遊而上,不敢迴頭。


    不知過了多久,讓人窒息的黑夜總算過去,黎明的微光劃破了夜空上還唯一閃爍的星子,一條河流緩緩漾開兩旁的蘆葦蕩,片刻後,一川無波的秋水裏忽然冒出個腦袋來,緊接著那人又深吸了一口氣猛地紮進了水裏,一圈圈水紋散去後,河麵再次恢複了平靜。


    終於,熹微的晨光趕走了最後一顆星子,宋千玦已經遊到了淺灘上,她撐著自己又冷又硬的身子搖搖晃晃地從河麵上站了起來,向著岸邊走過去。


    宋千玦在晨風陣陣中止不住地瑟瑟發抖,但她眼裏卻是熱的,在遙遠天際的那一頭,還隱隱飄著幾縷香煙,宋千玦抹幹眼角的淚,深深地看了眼納蘭靜淵與她離別的方向,隨後轉身頭也不迴地走入了蘆葦蕩裏。


    小孩兒靠在她肩膀的時候跟她說,這條暗河的盡頭是滄瀾雪山,並且,是這條河是倒流的河,沒有人知道河流發源自哪裏,隻知道它最後停在滄瀾雪山,這個秘密,在人界,隻有他和夫子知道。如果他猜測不錯,新籮大人一定在雪山上療傷。


    宋千玦腦海一片混亂,她從蘆葦蕩出來後一直順著河流的方向往下走,本以為滄瀾雪山會遠在萬裏之外,沒想到宋千玦卻在河流一個九十度轉彎之後見到了佇立著的滄瀾雪山。


    在這裏,宋千玦見到了人間奇景。


    所有的河水從雪山腳下緩緩流淌到山峰之上,在陽光下的照耀下,河水化為了虛無,金光閃閃的雪山像天神般俯視著大地,宋千玦沒由來的心生不安。


    新籮在滄瀾雪山裏已經療了許久的傷,但他先前強行修複無虛崖封印的時候元神損耗過度,加之後來又和獸王與水族王交了手,在過程中差點被對方弄得魂飛魄散,眼下他雖還有一條命在,但卻全都是仰仗著雪山的靈氣養著,否則,他隻怕早就一命嗚唿了。


    元靈珠的味道一絲絲闖入新籮的鼻腔裏,他猛地睜開雙眼,神情頗為疑惑。


    那個女人他花了那麽久的功夫都沒能找到,可現在在這雪山裏卻出現了元靈珠的味道,難道說,那女人是不知何時逃到這裏來了?還是,獸王已經抓住了她,取了她的元靈珠用來引誘他中計?


    新籮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不敢貿然出現,卻也不能當做什麽都不知道,如果來的是那個女人,說不準他們還有希望,如果來的是獸王......


    就在新籮因為弄不清雪山下究竟是何人而猶豫不決的時候,他忽得聽到了有個女人在叫他的名字。


    “新籮!”


    那聲音在空曠寂靜的雪山顯得如此清晰又刺耳,新籮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直到又聽見第二聲他的名字,才終於敢確認,真是那個女人!


    半晌後。


    新籮一頭銀色的發絲在陽光下愈發顯得耀眼,宋千玦先前在麵對新籮時那副不甘不願氣咻咻地模樣已經完全沒了蹤影,她站在新籮麵前,頭一迴在這個世界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樣,像個犯了錯不知該如何彌補的孩子。


    依著新籮現有的神力,他已經連洗去宋千玦的記憶都做不到了,宋千玦雖在他跟前隻字未提,但他從她的眼神裏讀懂了一些東西,於是他試著問了一遍宋千玦,如果可以的話,現在,她願不願意丟掉過去,忘記那個世界的一切,成為可以主宰零域的林木女王。


    宋千玦想也沒想,我不願意,她說。


    果然正如新籮所想的那樣,宋千玦的確是個堅持自我的女人,哪怕到了現在這一步,她也仍舊不肯退讓半分。


    就在新籮後悔為什麽要答應宋佩茵放她迴去,換來這麽個不讓人省心的女人時,宋千玦忽然抬起眼看向他,問道:“除了這個,還有其他能讓我成為林木女王的辦法嗎?”


    聞言,新籮一怔,隨即遙遙頭:“這是唯一的辦法。”


    “那宋佩茵呢?她當初也是忘記了一切才成為林木女王的嗎?”豪門契約:蜜婚100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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