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在須彌山十裏之外的霧湖膽戰心驚的停了下來。


    宋千玦認出這片湖,她問納蘭靜淵:“這不是去須彌山的路嗎?”


    納蘭靜淵點點頭:“夫子曾經和我說過,須彌山是四族裏神靈所在的地方,所以,我想,就算獸王拿下了王城,這須彌山他一定不敢輕易進犯,就是不知道我猜的準不準,新籮大人究竟在不在這裏麵。


    “如果他在的話,就能拯救人族嗎?”


    宋千玦有些不解的看著納蘭靜淵,這孩子難道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須彌山和新籮身上了?那萬一新籮不在這裏怎麽辦?萬一新籮已經受傷過重死了怎麽辦?


    似乎對宋千玦的疑問有些訝異,納蘭靜淵用同樣的眼神看著麵前的宋千玦,片刻後,他一雙眉輕輕擰起來:“殿下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帶殿下去找新籮大人,是希望殿下能和新籮大人像從前那樣一起守護四族安平的,這麽重大的責任新籮大人一個人怎麽可能完成呢?他需要你的幫助,殿下。”


    到底受不住納蘭靜淵這樣的目光,宋千玦移開自己的視線,小小的唿了口氣,


    得,她跑了這麽遠,平白受了這麽多苦,到頭來,竟還是逃不脫,難道真要她為了所謂的四族生靈而放棄自己的一切嗎?


    納蘭靜淵的表情很緊張,一瞬不瞬地盯著宋千玦,生怕錯過她臉上每個反應,見宋千玦似乎很是為難,又很無奈,納蘭靜淵想了想,終於問出了困惑自己多時的那個疑問。


    “殿下,你,為什麽不喜歡成為林木女王?”


    沒想到納蘭靜淵會突然問起自己這個問題,宋千玦怔了怔,看著納蘭靜淵的雙眼,隨即她玩笑似的捏了捏小孩兒的臉:“沒有為什麽,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如果是為了你,好像做出那樣的選擇就不那麽痛苦了。


    自然,這話是宋千玦沒說完的那後半句。


    就在方才的某一瞬間,宋千玦忽然想通了,與其說想通,不如說她終於接受了現實,接受了自己這長久以來徒勞無功的一切,剛開始下定的決心,終究還是無法堅持了。


    越接近須彌山,遇到的獸族越多,戰火還在繼續,路上隨處可見人族的屍身,宋千玦一行三人躲在霧湖的小山林裏不敢輕易現身。


    如此血腥又殘暴的一路情景,好在三人已經見識過,是以雖心下難受,好在並未崩潰,紅衣小姑娘強忍著眼淚趴在納蘭靜淵的背上,宋千玦不知該如何安慰這二人,隻好沉默。


    墨藍的深空上一輪皎潔的月亮照亮了零域的天地,宋千玦時不時地抬頭看一眼月光,祈禱著千萬這月光千萬不要消失,否則,他們這趕夜路的三人就危險了。


    宋千玦這樣的念頭還未來得及落下,山路旁的灌木叢裏忽地傳來了一聲野獸的低吼。


    三個人的心同時一驚,宋千玦緩緩蹲下身將小腿上的匕首抽出來捏在了手裏,謹慎的看向四周,然後以手勢示意納蘭靜淵背著小姑娘趕緊走。


    納蘭靜淵背後冒出一層冷汗,腳下的速度愈發快起來,宋千玦緊盯著身後的灌木叢,連手都在發抖,她在想,如果他們在這裏被發現......


    到了生死一瞬的那一刻,納蘭靜淵也不知自己哪裏來的那樣的力氣,他背著小姑娘在前麵不要命似的狂奔,臉被旁邊的刺枝刮花了也不在乎。


    “嗚...”


    “嗷...”


    又是幾聲野獸的低吼,這迴離他們的距離又近了些,宋千玦甚至能聽到草叢裏傳來的聲響。


    誰也沒有在這個時候說話,都隻屏住了唿吸全力往前,乞求能盡快擺脫這些獸族,但,他們又誰都明白,這樣的追逐賽不過隻是拖延時間罷了。


    腦後一涼,宋千玦下意識的往前趔趄了一步,隨後她看也沒看身後是什麽,隻憑直覺雙手往後一伸,然後便抓住了某個東西的前肢。


    那東西一擊不中,眼見著自己又被縛住,瞬間惱羞成怒,宋千玦使力將它丟在地上轉過身的同時,那東西竟又從地上彈了起來,衝著宋千玦張開血盆大口撲了上來。


    說時遲那時快,宋千玦將匕首在空中劃開一圈弧度後從側麵向著野獸的脖頸紮了過去,電光火石間,那野獸終究怕著宋千玦手裏的東西,身子從空中落地的時候因為要躲著宋千玦的匕首便落在了一旁的空地上,宋千玦這才逃過一劫,不至於當場被野獸的利爪傷到。


    納蘭靜淵自然聽到後麵的動靜了,但他並未停下腳步,反而咬著牙背著紅衣姑娘跑得更快了。


    草叢裏濃重的唿吸聲越來越多,宋千玦敢肯定,她現在一定被這些家夥包圍了。宋千玦不在往前跑,反而在這片空闊的地方停了下來,她轉過頭迅速看了眼身後,已經看不到納蘭靜淵的身影了,不知道那小孩兒現在跑哪裏去了。


    宋千玦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又隱隱從心裏泛起了一絲酸澀,她能為小孩兒做的就這麽多了,如果她今天死在這裏,她隻希望,自己的靈魂能迴到那個世界,她想要再去看一看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些人,她的兒子,她的愛人,她的朋友們......


    納蘭靜淵氣喘籲籲的將紅衣小姑娘順著山道上的小路背到了湖邊一個暗亭下的竹林裏,他跟小姑娘說道:“哥哥也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既然你穿著紅衣,我就你紅衣吧,紅衣,你聽哥哥說,哥哥現在要上山去救姐姐,你自己在這裏一定要乖乖的,千萬不要出來,如果明天哥哥或者姐姐都沒有來找你,你就自己沿著這竹林的深處一直走下去,如果運氣好的話,你會活下來的。”


    這竹林的去處是納蘭靜淵曾經無意中發現的,要不是他方才慌不擇路也找不到這地方,這裏說不上安全,但卻比獸族占領的皇城安全的多,他懊悔不已,如果自己早點想到這個地方,或許他們就不會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了。


    紅衣小姑娘見納蘭靜淵要走,一伸手便拉住了他,豆大的淚珠從眼眶裏落下來:“哥哥,你別走。”


    輕輕別開小姑娘的手,納蘭靜淵最後看了她一眼,問道:“哥哥剛才和你說的話你一定要記住了,知道嗎?”


    小姑娘點了點頭。


    見狀,納蘭靜淵再不多做耽擱,他隻知道,自己將宋千玦一個人留在了那樣危險的境地,他現在必須去救她。


    正如宋千玦所預料到的那樣,她果真被獸族給包圍了,唯一讓她值得欣慰的是,納蘭靜淵那小子逃走了,這樣一來,她也算兌現自己的承諾了,往後,是生是死,就要看那小孩兒的造化了。


    在山上尋覓的獸族都是不能化成人形的低級獸類,就在宋千玦決定要與這些東西一決生死的時刻,原本包圍她的獸群忽然讓開了一條路來,隻見一條碗口粗的蟒蛇吐著蛇信子衝她緩緩壓了過來。


    那蟒蛇支起上半身足有兩米多高,一雙眼從半空裏俯視著站在原地的宋千玦,一股濃重的腥臭味頓時飄入宋千玦的鼻子裏,熏得她直惡心想吐。


    那蟒蛇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宋千玦,一雙眼泛著陰狠惡毒的光,宋千玦被它盯得很不舒服,夜裏本就涼,如此一來好像就更冷了。


    忽然,那蟒蛇的身軀在地上扭了幾扭,然後在宋千玦吃驚的神情下化成了一個凡人模樣的男子。


    這蟒蛇男原本是打算一口吞掉宋千玦的,可他卻從宋千玦身上嗅到了元靈珠的味道。


    元靈珠那可是林木女王的東西,怎麽會出現在一個身無神力的凡人身上呢?難道說這林木女王故意斂了氣息正在暗中準備重新收拾獸族嗎?蟒蛇男這樣想著又看了眼宋千玦,隨即又覺得不對勁。


    四族之內都已經知道林木女王失蹤了,而且連無虛崖封印破裂的事情都沒管,所以他們才敢在獸王出來後占領人界,如果林木女王在的話,是決不會讓人界受此磨難的。


    可,如果眼前的這女人不是林木女王,那她身上的元靈珠又是從哪來的?


    宋千玦眼睜睜看著兩人高的蟒蛇在自己麵前變成了男人的模樣,她艱難的吞咽了一迴口水,實在太驚悚了。


    眼見著蟒蛇化成的男子越靠越近,宋千玦有些嫌惡的往後退了一步,反正都已經到了這步田地,她也不怕什麽死不死的了,右手舉起匕首毫不客氣的抵在男子的脖頸上,宋千玦擰著眉一雙眼死死盯著對方,卻並不說話。


    男子不屑地瞥了眼脖頸上的刀鋒,轉而嘲笑道:“難道堂堂林木女王就這麽點能耐嗎?”


    男子其實並不能確認宋千玦的身份,他之所以這麽說,不過是在試探宋千玦罷了。


    所幸宋千玦也不是個笨的,她沒急著否認自己的身份,而是緩緩收起了自己的匕首,臉上故意露出一副不怒自威的神色,片刻後又似笑非笑的盯著對麵的男子。


    這叫心理戰術,首先得在氣勢上先壓倒對方。


    宋千玦雖麵上看著波瀾不驚,實則大腦在此刻卻飛速運轉著,想著脫身之計,她猜測,這蟒蛇男子既然認出她,還說她失蹤的事情四族內都知道了,那也就是說,獸王很有可能在找她,畢竟她是零域的神靈,如果不找到她,獸王在四族之首這個位置怕是坐不安穩的。


    想到這,宋千玦頓時心生一計,雖然這樣做到最後也不一定能活著,但既然有一絲希望就應該努力去做。


    收好所有的心思,宋千玦用匕首的刀柄在蟒蛇男人的胸口處微微用力將他往後抵了幾步,繼而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盯著眼前的男人,說道:“本王有幾分能耐,豈是你一個半獸能知道的?”說到這,宋千玦頓了一頓,又才繼續道:“還不快帶本王去見你的主子?”


    蟒蛇男雖對宋千玦的態度頗為惱怒,但好在他還不敢輕易對大名鼎鼎的林木女王動手,隻能強壓下心頭的怒火,瞥了眼兩邊的獸族,厲聲道:“還不趕緊給我們女王帶路!”


    於是,獸族迅速在包圍圈給宋千玦讓出了一條道。


    就在此時,隊伍的後麵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宋千玦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她猛地迴過頭去,隻見納蘭靜淵被兩個獸人一左一右夾裹著押到了蟒蛇男子的麵前。


    宋千玦的唿吸在那瞬間都頓住了,她驚愕地盯著納蘭靜淵,她不是親眼看到小孩兒已經走了嗎?怎麽又被抓迴來了?


    納蘭靜淵麵無表情的看了眼宋千玦,隨即有些懊悔的別過了頭。


    就在幾分鍾前,他從竹林的暗亭裏出來後又偷偷摸摸的沿著山路走了迴來,一路上他都在祈禱著女王殿下英勇神武,一定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要等著他。


    所幸宋千玦並沒有讓納蘭靜淵失望,他從側麵的山坡上爬上去的時候正好躲在灌木叢裏看到宋千玦正在故作平靜的與一個男子對峙。


    此時零域已是秋天,萬木凋零之際,納蘭靜淵看了眼四周的環境,這些草木隻要有火星子引火,一定會順著風向很快燒遍整座山,如此一來,他或許還有可能為宋千玦製造出逃的機會。


    想到這,納蘭靜淵摸了摸自己身上幾天前從山洞裏帶出來的打火石,成與不成,就在這一拚,然而,越是心急就越容易出錯。


    納蘭靜淵在用打火石打火的時候不小心踩翻了腳下一塊石頭,弄出聲響驚到了不遠處的獸族,隊伍末端的兩個獸人上來便將他摁住了。


    看著納蘭靜淵被人製住,宋千玦自然是焦急的,但她著急也沒用,她現在自己都插翅難逃,更別說救人了,這小孩兒既然走了就該徹底離開,這會迴來是做什麽?怎麽這麽蠢?


    其實,宋千玦怎能不知道納蘭靜淵迴來做什麽?她明白的,她心裏再明白不過,這小孩兒雖表麵看著膽小懦弱,實則卻也是個重情重義的,想必先前自己替他絆住了這些獸族,他該是自責內疚放心不下,終究迴來了。


    隻是,還是愚蠢,既然走了就該再不迴頭的。


    其實,宋千玦怎能不知道納蘭靜淵迴來做什麽?她明白的,她心裏再明白不過,這小孩兒雖表麵看著膽小懦弱,實則卻也是個重情重義的,想必先前自己替他絆住了這些獸族,他該是自責內疚放心不下,終究迴來了。


    隻是,還是愚蠢,既然走了就該再不迴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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