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們一起的人陸續走出來,一共十幾人,都衣著破爛身形消瘦,臉上幹扁餓的不成人樣。


    商隊沒對他兒子怎麽樣,又看他們不像壞人,男人壯著膽子討求:“幾位大老爺,我們幾天吃過東西了,連水都沒得進過一口,求你們,給我們點吃的吧……”


    一幫人都跟著跪下求給口吃的。


    過來後這樣的流民見的多了,各有各的慘,但藏著歹心的流民他們不是沒遇到過,楊六詢問:“蔣哥,您看……”


    蔣遼看向他們身後,附近除了他們沒有其他人,他迴頭吩咐:“拿水和幹糧給他們。”


    “謝謝,謝謝大老爺……”女人激動接住饅頭,顫著手遞給自己兒子,小孩抱著饅頭吃的狼吞虎咽。


    等他們吃的差不多都恢複了點力氣,蔣遼問道:“你們是從哪裏出來的?”


    中年男人臉色變得更苦了,迴道:“我們家,是在椋城外邊兒的小村,今年遇上蝗災,地裏的莊稼全給糟蹋沒了。”


    “胡又過來搶奪,村裏好多人都給害死了,我們隻好出來往南邊去,找個安穩點兒的地方討生活。”


    他們走了半個月,死的死傷的傷,最後就剩這十多口人。


    “你們離城裏那麽近,官府沒出兵捉拿胡?”商隊的人問。


    “哎,”男人歎氣道,“胡出來害人都沒個章法,城裏出兵也抓不住,他們都隻想守著城裏邊的人,哪裏會管我們外邊的老百姓……”


    椋城是邊關第三道防線,胡竟然已經作亂到那邊,百姓流離失所無處安身,邊關的形勢遠比看到的要嚴峻。


    沒等天亮,蔣遼繼續帶隊出發,越過荒蕪沙地直奔目的地城。


    城幾百裏外,剛結束一場戰亂的軍隊正火速班師迴營。


    第138章 重逢


    胡人要想攻破北疆,城是最為重要的突破口,駐北軍一直在關外嚴防死守不讓他們進犯。


    商隊趕到城,是在兩天之後。


    蔣遼坐在馬背上遠遠看去,城門高聳,石壁堅肅,城外風聲蕭瑟,四處全是荒野。


    他望向關外,過了一陣緩緩收迴目光,帶商隊往城門過去。


    城門口隻有零星幾個百姓等著放行,他們去到時人都已經進了城。


    “你們從哪裏來的,進城幹什麽?!”城門守衛攔住他們。


    邊關苦寒,來往城的外人少之又少,看到商隊這陣仗,又都是陌生麵孔,守城士兵都手握武器嚴陣警備。


    “官爺,我們是從南方來的商隊,接了差事給這邊送貨來的。”楊六拿出路引,“官爺你們看看……”


    城門守衛看清商隊的旗幟,突然震驚道:“你們是厲行商隊的人!”


    “是,就是我們商隊。”


    商隊以前沒來過城,楊六正覺得奇怪,守衛已經迴頭命令身邊的人:“馬上去通知王爺!”


    然後趕忙對他們放行,迎他們進去:“你們快進來,王爺早就在城裏等你們多時了。”


    瑞王管治邊疆,餘楓指明道姓要把這批藥送到他手上,想來是早已經給他通過信。


    蔣遼驅馬帶商隊進去。


    剛才從外麵看,城蕭寂的跟座孤城一樣,城裏麵確實清冷,道上行人稀少,繼續往裏麵走遠了才看見些人氣。


    如今戰事頻繁,城又緊靠邊關,城裏百姓見慣了各種場麵,看到陌生商隊進來,都隻是看了眼就迴頭繼續幹自己的事。


    商隊跟著守衛前去王爺府,行至半道,一隊人馬迎麵匆匆趕來,最後停在他們前麵。


    為首的高座馬車上,沒等外麵的隨從過來請示,車一停裏麵的人便迫不及待掀開門簾走出來。


    “稟告王爺,厲行商隊的人到了。”守衛過去向他匯報。


    蔣遼停住馬,翻身下來,商隊接連跟著停下。


    看到他身後一長排運糧的馬車,瑞王臉上驚喜,走過來問道:“你就是厲行商隊的大當家,蔣遼?”


    “是,見過瑞王。”蔣遼頷首迴道,明目觀起前麵的人。


    三十幾歲,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倒沒帶著上位者的官威。


    “不用多禮。”蕭留大步走過去,眼睛掃過一車車紮高的糧食,難掩激動,“你們來得太是時候了,有了這些,可是能解了北疆一時之危。”


    自從收到餘楓的傳信,他就一直等商隊過來,剛才正要去軍營,聽下人來報就匆忙轉道趕過來,這時想起來道:“你們舟車勞頓一路都辛苦了,先隨我去府上安頓好,我讓人給你們接風洗塵。”


    他身邊的手下過來請商隊上馬,隨他們過去。


    蔣遼有心想直接去一趟軍營,不過商隊一直晝夜趕路,現在首要是先把人安頓好,蕭留已經坐迴馬車,著急迴府,剩下的人馬紛紛掉頭往迴趕,他讓大家先跟上。


    等他最後轉身正要上馬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疾行的馬步聲。


    轉過街角駛入街道,直奔這邊而來,不過片刻,馬蹄高揚昂首嘶鳴踏步疾停在他身後不遠處。


    一道目光緊跟著投過來,牢牢鎖在他身上。


    意識到的瞬間蔣遼心下一顫,腳步發僵站定了片刻,轉身看過去。


    駿馬通體烏黑,常年隨著主人征戰沙場,體態精壯自帶殺戮之勢。


    馬鞍上,青年一身黑衣勁裝,披肩揚在身後,銀色護腕泛起寒光,抓著韁繩的手指,骨節生白。


    蔣遼唿吸緊滯,一動不動望著他。


    依然是記憶中那張臉,長眉如劍,雙眸深邃。


    隻不過麵容比起以前更加冷峻了。


    而且,幾年不見,看著長高了不少。


    廉長林垂眼緊緊盯著前麵的人,喉間生澀,艱難滾動起喉結。


    跟隨瑞王出來接糧,候在隊伍後麵的人轉頭看過來,突然驚奇喊道:“副將!你咋過來了……”


    說著就見廉長林躍身下馬,一向寶貝的戰馬都不要了,抓上商隊當家的手腕,硬生生把人拽進旁邊的客棧。


    他們副將年紀輕輕,平時不苟言笑,不管是在外臨陣殺敵還是軍隊遭埋伏身陷囹圄,他腦子都冷靜的很,立馬能作出應對,隨從還是頭迴見他這麽愣衝直撞的。


    突然想起了什麽,他喊道:“副將,這是不你家……”


    蔣遼被廉長林拉進客棧,沒聽清也沒注意去聽那人後麵說了什麽。


    他抬眼看向廉長林耳後。


    還真是長高了不少。


    客棧掌櫃抬頭見到他們,起身迎上來。


    “不用,你忙你的。”


    廉長林留下這句,拉著蔣遼越過人直奔二樓,走到最後一間房,推門進去甩上門,把蔣遼摔到床榻上。


    “我說你真是……”


    蔣遼撐手坐穩,話沒說完廉長林已經跨坐到他腿上,虎口鉗起他下頜吻就落了下來。


    動作急躁,啃咬毫無章法,蔣遼仰著頭,雙手撐在身後才不至於讓兩人摔下去。


    唿吸被掠奪,來勢緊逼想要占地為王,蔣遼不落下風,直起身張嘴反製迴去。


    你爭我奪不知持續了多久,直到就要喘不過氣,蔣遼偏過臉,喘著氣平複唿吸。


    廉長林手指撫過他脖頸,雙手用力錮緊他腰腹,將臉埋在他肩膀。


    緊靠的心跳響徹如雷,蓋過外麵所有聲音。


    沒過多久,蔣遼肩上隱隱感到了抹涼意,他緩了緩唿吸,嘴角輕扯沒好氣道:“你給我下藥我都還沒找你算賬,哭什麽。”


    做夢都想聽到的聲音就響在耳邊,廉長林埋頭到他脖頸:“沒哭。”


    嗓音平穩,聽著是不覺有什麽。


    蔣遼抬手摸他臉。


    廉長林眨了眨眼,睫毛掃過他指腹,帶走沾在上麵的濕意。


    行,沒哭就沒哭吧。


    蔣遼手指帶糙撫過他眼角。


    各自心跳逐漸平複下來,廉長林肩膀退開望著身前的人,聲音沉緩:“蔣遼,不迴去了。”


    蔣遼抬眼看了他片刻,話意不詳迴道:“商隊最多在這邊休整幾天就啟程迴去,這是出發前都定好的。”


    商隊每次過來,貨物出手後就開始休整,最多幾天進完貨就原路返迴,這些廉長林都一清二楚。


    沒得到肯定答複,他長眉蹙起控訴道:“你收了我的定情信物。”


    “我什麽時候收過你定情信物?”蔣遼稀奇。


    廉長林眸色更不滿了,伸手去摸他懷間,擱著衣料撚起裏麵的玉笛。


    雙眸異常執拗,蔣遼目光頓了頓,想起他送禮時說的話。


    “你說的不一樣,”蔣遼挑眉看他,“就是指這個?”


    “嗯。”廉長林目光稍緩,輕聲認下。


    蔣遼聽著就氣不打一處來:“那你跑什麽跑。”


    廉長林望了他一眼,低垂著眼睫,又倔又委屈:“你先要跑的。”


    蔣遼:“……”


    “不跟我商量。”


    蔣遼:“……”


    “非要跟我和離。”


    雖然不是這麽迴事,但又確實是這麽迴事,看他說起以前,垂著臉還能念出一大堆來,蔣遼開口打斷:“行了,沒完沒了了你。”


    廉長林抬眸看他,沒再控訴他的不是,又強調道:“你送了我迴禮,不能不認賬。”


    “我給你迴禮?”多年不見胡話張口就來,蔣遼無語看他,“我送的,我怎麽不知道。”


    廉長林目光清幽看著他,不說話讓他自己猜。


    他送給自己的東西並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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