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到宮裏迎親,離得還挺遠的。蘇子嫻早先就抱怨過這個,她磨著雪梨問她能不能借阮家用用、讓她從阮家出閣,雪梨就勸她說還是從宮裏出去風光。按道理說,從宮裏嫁出去的隻有公主,女官能這樣出嫁挺難得的。雖然麵子上的事未必非要計較,但能要的還是得要嘛!


    畢竟蘇子嫻以後還要和很多出身極好的外命婦打交道。


    想著今天早上二人明明都在九格院裏,卻愣是忙得都沒空見一麵,雪梨就想笑:「我哥別急就好,喜事嘛……旁人等等不要緊的。」


    九格院門口,衛忱要瘋了!


    這攔門的法子都誰想的!太缺德了!


    蘇子嫻手底下的六個小廚房宮女擋在最前頭,後頭是阿杳身邊沒隨出去的兩個宮女,再後麵是張隨才和戴旭勇帶四個打雜的小宦官,最後麵還有個魚香趴地上在伸懶腰。


    這就是明擺著「休想硬闖」的架勢。衛忱正提心吊膽地等下一步呢,白嬤嬤來了。


    白嬤嬤抱了一大盆菜,裏麵有五六個土豆、三四根胡蘿卜、三四個洋蔥,還有一顆大白菜。


    身後還跟著一宦官,也捧著同樣的東西,二人分別將菜往院子裏放好的案上一放。


    白嬤嬤笑眯眯:「先恭喜大人娶親。那六個宮女啊都是蘇姑娘手底下的人,您挑一個吧,比她切菜快,您就能進去了。」


    衛忱:「……」


    救命啊!!!


    身為禦令衛的指揮使,他為了過攔門的這一關,借職務之便特地打聽了全國各地的攔門方法來著。什麽答題啊、找鞋啊之類的全有心理準備——尤其是答題這一環,他為了順利過去,認認真真地把蘇子嫻的喜好全都研究了一遍。


    然後他們要他切菜?!?!


    讓他一個指揮使切菜?!?!


    他都沒拿過菜刀!繡春刀平常都是砍人用的!


    衛忱挑了六個人中看起來年紀最小的,拽到一邊,先塞了個裝著金錠的紅色荷包,堆笑:「姑娘你悠著點、悠著點,別累著……」


    其實眾人當然不會往死裏為難他,開頭幾個好生炫耀了一番刀工、看衛忱出了把醜。白嬤嬤在旁邊看著,眼瞧著衛忱額上出冷汗了,她就有意無意地用手指扣了扣桌子。


    可是這暗號滿院的宮女宦官們懂,衛忱不懂啊!


    他心裏著急,覺得這麽下去準接不著蘇子嫻了,跟她們比用菜刀實在比不過,「唰」地一聲……


    繡春刀出鞘!


    滿院宮女宦官:「……?!」


    伏在旁邊枝頭上的魚香:「嗷?!」


    這下好了,都用不著宮女給放水了,衛忱下一根胡蘿卜切得差點讓眾人跪下拜師!


    胡蘿卜扔到眼前事一刀從底下劃過,還沒看清呢又是一刀劃到了上麵。就這樣上走一刀下飛一刀,手法之快讓胡蘿卜根本沒機會落到桌上。一片片橙紅色的圓片滿院亂飛,他唿了口氣說「切完了!」的時候,旁邊的小宮女還正傻眼。


    滿院凝滯!


    幾個年紀小點的宦官好懸沒給嚇趴下,最老實的彭啟鍾說話卻沒過腦子:「您這都沒切到盤子裏啊……!」


    都飛出去了!


    彭啟鈺還沒來得及把兄弟嘴捂住,衛忱倒先耍賴了:「不管!我切完了!」


    衛府。


    在新郎把新娘迎迴來之前,眾人的注意力全都投在尊貴的皇長子和平安帝姬身上。


    ——不過皇長子還太小並不懂,抓著堂兄弟們就到院子裏瘋去了;平安帝姬雖然會乖乖地跟大人們打招唿、談吐也很得宜,但眾人到底看得出來,她也不樂意在跟旁人玩的時候被打擾。


    於是小一刻之後,眾人就默契地把視線從孩子們身上拉到了當母親的身上。偏廳裏,外命婦們各自在雪梨身邊落了座,聊得非常熱鬧。


    事實證明,她挑這套點翠的首飾是對的,在一廳的金銀珠寶裏特別顯眼,她們也很快從這上麵找到了話題,從用料到做工全誇了一遍……


    無奈雪梨聽不太懂。


    她對著個實在知之甚少,她們能聊得細到取每隻翠鳥身上哪個部分的第幾到第幾根毛最好,她連聽著都覺得暈。


    是以在旁人試著問她這是尚工局的哪位工匠做的、用的什麽翠鳥的時候,雪梨隻能竭力掩飾著尷尬如實笑說:「這個……我也不知道,送來之後我就鎖在庫裏了,沒注意過。」


    眾人:「……」


    豆沙在幾步外捂著嘴值樂。阮娘子這樣一不小心就弄得眾人一臉驚也不是頭一迴了,她先前覺得這樣不太好來著,但白嬤嬤說了,不計較阮娘子的這種「無知」。


    白嬤嬤說了:「能把首飾的成色工藝說出個一二三四五,頂多說明她對這個很精或者很感興趣。頂好的東西鎖在庫裏看都懶得看,才顯得她這兒和別處不一樣呢!精通此道不是壞處,但是看著不在意,更說明這些東西對她來說稀鬆平常。」


    果然這一語之後,命婦們也不敢在她麵前現眼了。先前還有人借著聊她的首飾刺一刺往日看不順眼的外命婦、或者借著炫耀自己一把,現下也全乖了。


    五王妃賀氏很適當地扯開了話題:「阮娘子有四個皇子帝姬要照顧,當然是沒心思多理這些身外之物了。你們啊,還不如問問廚藝上的事呢,這是阮娘子專精的東西——都是下廚找趣,咱都頂多在府裏哄自己開心不是?阮娘子可是震住過使節的。」


    嘖嘖……五王妃就是會說話!


    雪梨心裏一個大寫的「服」!


    賀氏要是單說她專精廚藝,讓有心之人聽了就容易傳她看不起雪梨的出身了。可是賀氏沒給留這機會,人家下一句直接引到「外命婦們都下廚」的事上了,現下就等著她接話。


    哎不過這個事其實也聊過好多迴了……


    孩子多了就沒怎麽設國宴,但之前還是六格院的時候,每迴和外命婦們宴飲,沒話找話間都得聊聊廚藝的事。


    這迴說點什麽新鮮的好呢?


    雪梨瞧瞧天色,問豆沙:「新郎新娘什麽時候到?」


    「大概還得有一會兒呢。」豆沙銜笑福身,「娘子您想,‘昏禮’得此名便是因為黃昏行禮,現在才剛下午。您別著急,若是餓了渴了,府裏有提前備好的小席,奴婢讓他們端過來就是了。」


    雪梨輕籲了口氣:「倒是不餓。既然還有時間,被紙筆來吧,我給各位夫人寫個菜譜,做出來準讓人咋舌。而且還不費事,自己在屋子裏動動手就把前頭的工序做完了,不髒不累,然後讓廚房去做熟就行。」


    她說得輕描淡寫,好像打腹稿琢磨著的那道菜真的既精妙又家常。


    旁邊有人捧場道:「這麽好?那求阮娘子您露一手可好?您也就做前麵的便是,讓咱看個新鮮。」


    雪梨:「……」


    不合適吧?來參昏禮的,她跟這偏廳裏擼袖子做菜?多不合規矩?


    結果這「不合規矩」的事還真引來眾人起哄了,弄得雪梨臉都白了。賀氏一瞧,附耳跟她說:「沒事,娘子若覺得能做就做,這些個小外命婦平日裏都能鬧騰著呢,規矩上遠沒咱那麽嚴;可若覺得不能……我幫娘子擋一擋就是,她們也聽得明白。」


    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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