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庫裏什麽時候攢了這麽多首飾了,好多都是一整套一整套的。她上迴特意到庫裏「熟悉東西」的時候還沒這麽多呢,這迴又被嚇了一跳。


    豆沙看著她神色發僵的樣子直翻白眼:「每個季度尚工局都按規矩送新的來啊……不過娘子您就愛用自己用習慣了的,呈過來的冊子您都懶得看,自然不知道都有什麽!」


    她知道尚工局每個季度都要按規矩送東西來啊……


    可是這麽多,這是比照著什麽位份給她備的啊?!


    雪梨問豆沙,豆沙想了想說不知道,反正尚工局送來他們就收著,按什麽位份的沒過問過,興許是三夫人的級別吧。


    就這樣,雪梨正好借著搭配首飾讓自己熟悉一番被她冷落多時的寶貝們。她多半是下午試,正好是孩子們吃點心的時候,阿杳和錦書總傻看著她發呆。


    阿杳在想,娘怎麽突然多了這麽多首飾?之前怎麽沒見你用過?


    錦書拽拽阿杳:「伯母今天試的這幾套前天都試過啦……」


    原本正投入地欣賞的雪梨聽言一怔,扭頭看看倆孩子,幹笑著讓人把這幾套送迴去、取尚未見過的來。


    ——實在太多了!試得都記不住了!


    七月十一的時候,終於定下來要用的東西。頭上用一套點翠,一支主要的長簪加兩支點綴用的插梳。光線一轉,翠羽就會隨著光線泛出一片流光溢彩的光澤,乍看上去不如直接的金銀珠寶兩眼,其實要奢華多了。


    耳墜和項墜也是點翠的工藝,雖比長簪和插梳小許多,但是恰到好處。一點點流光在耳垂和頸間映著,也很好看。


    禮服也是現做的,通體都是正得透出些妖嬈的寶藍色。上襦的衣料是薄軟些的絲綢,與略顯厚重的齊胸裙相搭,就為這一襲原本會顯得過於莊重的禮服添了幾分靈動。搭配的訶子上繡了一朵完全對稱的蓮花,蓮花開得正盛,隱隱的露出蓮蓬的一角來。


    外麵還有件大袖衫,廣袖寬到手必須維持著儀態端在腹間,稍微放下兩寸,用金線勾勒出纏枝蓮紋的袖緣就要垂地了。


    雪梨把這一整套東西都穿上戴上、連妝都順手試了,正站在銅鏡前投入地臭美呢,目光一掃鏡子邊緣,看見皇帝在身後幾步遠的地方瞧著她。


    「好看嗎?」雪梨轉過身問。


    漂亮得像隻孔雀。


    謝昭銜笑走近:「就等著你轉身讓我看看正臉呢……嗯,我家娘子沉魚落雁。」


    哎呀怪不好意思的……


    雪梨低頭捂捂臉,謝昭伸手拿了她頸前的那枚點翠吊墜來看。


    吊墜是一朵小小的五瓣花,花瓣的尾部尖尖的,中間鑲著一顆珍珠。看上去略有點小家子氣,但因為工藝講究,點翠又本身美得別具一格,倒也無傷大雅。


    謝昭看了一會兒還是皺了眉,又看看她的頭飾和耳墜——簪子和插梳的底都是金色的,但耳墜和項墜則是銀底。雖然同樣是點翠,但外麵露出的一圈細細的輪廓顏色顯然不一樣,整個人的氣場也是越往下走就越弱了。


    他扭頭吩咐陳冀江:「去讓尚工局做金底的點翠項墜耳墜,趕在明軒君昏禮之前送來。」


    雪梨一愣,趕緊擋他:「算了吧……」


    謝昭覷著她:「難得去外人麵前美一把,還不美徹底了?沒事,尚工局做得出來。」


    「……不是。」雪梨低下眼簾撇撇嘴,「據說做點翠是生拔翠鳥毛,挺血腥的。我覺得吧……已經做出來的、尚工局按例送來的,我就用,專為我再另作個別的……就算了。」


    雪梨說罷誠懇地望著謝昭。她這個想法裏麵,原因可多了!


    一是因為確實不忍心。雖然吃牛羊豬肉什麽的也是殺生,但是一來那個是先殺再吃,不像點翠要為保證光澤生拔鳥毛;二來那都是殺一頭能吃好幾頓的,這個……這個為了一個小小的首飾要殺不知道多少隻啊!


    二是因為她確實心虛,好像年齡越大膽子越小了,挺怕什麽「因果輪迴」之類的事的,一想到有血債要記到自己的頭上就心慌。


    三嘛……


    她這不是正琢磨著緩一緩院子裏的氛圍嗎?那當然要遠離這種事啊!若讓人一說就是「她就愛用點翠,陛下為了讓她過癮還專門做新的來著,也不知殺了多少隻翠鳥」——這話好聽?!


    於是雪梨硬是磨著皇帝把這事免了,皇帝隻得讓陳冀江差人去找找現成的,看有沒有既是金底又適合她戴的東西。


    吩咐下去之後二人歪到榻上去閑聊了一會兒,陳冀江很快就找到東西迴來了。


    一個是一顆如意豆、一個是祥雲、還有一個是福瓜。其中祥雲那個在四周鑲了幾顆小小的南紅珠,另兩個則是小珍珠。


    陳冀江身邊的小宦官捧著呈過來,雪梨看了看,拿了那個祥雲的,偷眼瞅瞅謝昭:「陛下,我把另外兩個也扣下,行不?」


    謝昭被她這占小便宜似的神色逗得一笑:「行啊,你喜歡就留下,反正放著也是放著。」


    雪梨很開心!扭臉讓陳冀江把那兩個給阿杳和錦書一人一個,著意囑咐讓錦書先挑。


    兩個孩子一個帝姬一個翁主,說起來都不缺這些東西。不過錦書不是見爹娘的時候少嘛,雪梨總有意識地多照顧她一點。


    七月廿一天還未亮,雪梨就強打精神爬起床準備去赴婚宴了。阿杳和阿沅更是哈欠連天,阿杳還要梳妝打扮,就難免有點暴躁。


    梳頭的時候她支著頭在妝台上打盹兒來著,結果給她梳頭的楊桃不小心拽疼了她,床氣未消的阿杳奪下梳子就扔出去了。


    一時間,阿杳的房裏又是哄勸又是謝罪。雪梨聽說之後趕緊去哄她,阿杳往雪梨懷裏一栽,都快哭了:「娘……我好困……我不去了好不好……」


    娘總說父皇寅時起床太早了,今天可還沒到寅時呢!


    雪梨也心疼他們,辰時出門上了馬車立刻就著手哄著阿杳阿沅睡了,直看得坐在馬車一角陪阿杳的酸梅烏梅跟著眼皮打架,於是到後來她們兩個撐不住入睡的時候,雪梨也沒管。


    馬車裏四個小孩睡得東倒西歪,雪梨隻好和阿沅的奶娘大眼瞪小眼。


    這一行陣仗很是不小,皇子帝姬該有的儀仗全在。單是護駕的禦令衛,雪梨就不知是動用了幾個百戶所,隻好安慰自己說這也挺好,畢竟是他們頂頭上司的昏禮嘛!就當是道賀了……


    巳時末刻時到了衛府。門口有家丁仆婦正迎賓客,一個個都是穿得喜慶、說話也吉利。來來往往的人拱手不斷,賀禮也收個不停。


    雪梨這邊的儀仗在離得還有幾丈遠的地方就停了,整條巷子也暫時戒了嚴,剛好到了門口的賓客也都停了下來。雪梨遙遙一望,行大禮的官員有、施淺禮的宗親也有。


    這是向皇子帝姬行禮呢——無奈皇子帝姬還都睡得正香呢。


    福貴先去府門口跟領事的管家迴了話,客套幾句,管家就帶著人親自迎過來了。馬車重新駛了起來,將那幾丈路駛完,停在了府門口。


    管家在外作揖:「阮娘子恕罪,大人迎親去了,還未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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