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


    長沙府。


    道林精舍。


    天字一號房。


    窗外已是黃昏。


    晚霞的紅光透入屋內,照在薛宇微醺的臉上,也照在了莫無憂匆忙的腳麵上。


    “別走來走去了,莫大爺。”薛宇一臉無奈的望著在房內來迴踱步的莫無憂,說道。


    莫無憂走到窗邊先是歎了一口氣,旋即一臉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表情,痛斥道:“老蝦米,你還有心思喝酒?我都快愁死了。”


    “放心吧,小花福大命大,不會有事兒的,唐依雲都打包票了,你就放心吧。”薛宇笑臉盈盈道。


    莫無憂先是頷首,隨後一陣猛烈的搖頭,急忙反駁道:“老蝦米,你又打岔,昨晚你又不是沒看到,那百裏居跟被施了妖法一樣,到處是玩偶,密密麻麻,走都走不過去。”


    “咱又不是沒對付過玩偶。”薛宇笑道。


    “那能一樣嗎?那裏的玩偶沒有上千,也有大幾百,咱有多少條命都不夠送的。”莫無憂焦灼道。


    “所以你覺得我不應該答應讓唐依雲帶著依依和小花迴唐門?”薛宇反問道。


    “至少多個幫手啊。”莫無憂說道。


    “這不是給你喊了兩個幫手嘛。”薛宇迴道。


    “嘿,老蝦米,我怎麽發現你總喜歡坑自家兄弟啊?”莫無憂指著薛宇的鼻子罵道。


    “熟人才好下手嘛。”


    薛宇一邊理所當然的迴著,一邊起身將莫無憂拉入座,並將一碟牛肉和花生挪到了他的麵前。


    “莫大爺,您先吃飽喝足,小卞和傲陽來了,咱們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在如何哄好莫無憂這個領域,薛宇是當仁不讓的頭把交椅。


    “快給你莫大爺斟一杯消消氣。”


    莫無憂指著桌上的空杯,使喚著薛宇,這幾天他可氣得不輕,本已掉了包的無我閣邀請函居然是白紙一張,也就說他們出生入死的九層塔之旅徒勞無獲,臨了還是給崔命符擺了一道。


    一個時辰之後。


    莫無憂和薛宇的桌上又多了兩枚空酒壇,也多出了兩枚酒杯。


    因為他們對麵多出了兩個人。


    卞生花和傲陽。


    莫無憂晃晃悠悠起身,拎起桌上的酒壺,熟練的倒滿卞生花和傲陽麵前酒杯,傻笑道:“先喝一杯,再談正事!”


    “就喝一杯?”卞生花打趣道。


    “喝……喝多了就……就談不了正事兒了。”莫無憂雖唇齒不清,但言語卻煞有其事。


    卞生花和傲陽相視一笑,敢情莫大爺今晚是又喝高了,他的雅興自不能掃,旋即二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讚了一聲好酒,難怪莫無憂會喝得酩酊大醉。


    “你們膽子可真不小,‘無我閣’的事兒都敢摻和一腳。”卞生花將酒杯緩緩放下後,說道。


    “所以這不是趕緊請咱們卞家三少爺坐鎮嘛。”薛宇訕訕一笑道。


    “坐鎮?你是想拉我一起慷慨赴義吧?”卞生花沒好氣的瞥了薛宇一眼。


    “小卞……怎麽……怎麽忽然這麽不自信了。”莫無憂開口道。


    “莫大爺,這可是‘無我閣’!不是一般的小門小派!”卞生花十分罕見的未戰先怯。


    “所以我又喊來了傲陽不是。”薛宇朝著傲陽努了努嘴道。


    但是卞生花一眼就看透了薛宇的心思,當麵戳穿道:“你是怕沐春風也會來吧。”


    “是肯定會來。”


    薛宇出乎意料的給出一個篤定的迴答,讓得原本一臉從容的傲陽拍案而起,情緒激昂。


    他的人和他的劍不住的顫抖,就像現在的莫無憂一樣熱血沸騰,隻不過一位是因為能和劍皇一戰,一位是因為喝多了。


    “真的?”傲陽目光灼灼,滿心期待。


    薛宇擺了擺手,示意傲陽稍安勿躁,說道:“我的直覺。”


    聽聞薛宇的迴答,傲陽的眼中明顯透出一絲失落,即便他知道薛宇的直覺一向很準,不過這一份沮喪在下一刻卻又被卞生花的一句話重新燃起。


    “你的直覺真的有些可怕。”


    卞生花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裏拿出一張黑色的帖子,造型與花間酒師父的那份如出一轍。


    “你怎麽也有邀請函?”


    薛宇一眼識出卞生花手中之物,頓時酒醒三分,難以置信的看向卞生花。


    “‘無我閣邀請函’可從來不是獨一無二的,這一點你們在一生穀就應該知道了吧。”卞生花說道。


    “所以你裏麵的內容是什麽?”薛宇問道。


    “和你們一樣——百裏居。”卞生花迴道。


    “這你都知道?”


    若問這江湖之上薛宇最佩服的人,卞生花必定排在前三,他的那份運籌帷幄,薛宇自問這輩子都學不會。


    卞生花抿了一口酒,接著說道:“江湖各派從來利字當頭,若是能有‘無我閣’相助,誰會願意與他人分享,不過古往今來,勝者總是由各種不確定的因素產生,這就造就了一些還算有名的門派之間會采取抱團的策略。”


    “比如六大派?”薛宇問道。


    “不錯,我也是費了一些周折,才從三家秘而不宣的門派了解到,他們收到‘無我閣邀請函’的內容都是——百裏居,這三個字。”卞生花迴道。


    “所以.....江湖上有名的門派都會收到‘無我閣邀請函’,自然包括了......”薛宇一邊說著,一邊緩緩看向傲陽,而傲陽當即心領神會,興奮道:“劍神小築!”


    “可是為什麽‘無我閣’會選百裏居?”


    這一點薛宇極為費解,百裏居深在楚國皇宮大內,即便楚國國力羸弱,但也不是他們這些江湖人士能夠隨便無視之地,逃之夭夭可以,想要正麵對抗怕是癡人說夢,單是層層把守的重兵和不計其數的大內禁軍,就足夠剿滅他們這些武林人士。


    而且更加蹊蹺的是,昨夜薛宇和莫無憂同去百裏居探秘,迎接他們的場景實在詭異,引得二人望而生畏。


    “‘無我閣’向來行事詭譎,這百裏居的名堂怕是不簡單。”卞生花說道。


    “確實不簡單。”薛宇點頭道。


    “你們進去過了?”卞生花問道。


    “並沒有,那裏有太多的玩偶,我和老莫隻能作壁上觀。”薛宇迴道。


    “那倒印證了我的猜測。”卞生花說道。


    “什麽猜測?”薛宇問道。


    “據一些古籍的記載,‘無我閣’重現江湖時,常常分發邀請函給當代的各大武林門派,內中標明之地往往言簡意賅,卻也是最終試煉之地。”卞生花說道。


    “你的意思是......這百裏居是‘無我閣’的邀約之地?”薛宇恍然大悟道。


    “應該沒錯。”卞生花說道。


    “那怕是要等上一段時日了。”


    薛宇明白,倘若真如卞生花所言,那麽想要真正邁入百裏居的範圍,怕是要等各大門派的受邀人到齊,畢竟那些玩偶數量之多,絕非幾位高手就能輕易對付,即便勉強過關,以精疲力竭之軀想要成為最後的勝者怕是癡心妄想。


    “而且我還有一些特別的發現。”卞生花說道。


    “什麽特別的發現?”薛宇問道。


    卞生花拍了拍手,隨後天字一號房外徐徐走進兩位小廝,二人各持畫卷兩端,接著在卞生花一句“打開吧。”之後,兩位小廝小心翼翼地張開了這幅長卷。


    畫中所繪乃是一位極為纖細的女子,長發如瀑,散落兩肩,一襲白衣如晝空明日粲然生光,她的四周煙霞輕攏,襯得此女嬌美無匹,不可方物。


    “你們先看看這個。”


    卞生花指著畫中女子,示意薛宇、莫無憂和傲陽三人。


    頃刻間,薛宇和傲陽的眼神便開始有些不太對勁,唯有醺然的莫無憂樂嗬嗬的指著畫中女子,說道:“喲,小卞可以啊,就憑我們空口大白話,就能把朱邪月畫的這麽真,我要是沐春風一定重金買下這幅畫,然後帶迴家抱著睡,哈哈哈哈。”


    “你再仔細看看。”


    卞生花眉間緊鎖,引導著莫無憂,示意他走近瞧一眼。


    這不看不得了,莫無憂上前瞧上一眼當場酒醒!連酒壺都失手掉在了地上。


    “這......這怎麽可能?”


    莫無憂連給自己兩個耳光,難以置信地打量著畫卷的上上下下。


    “怎麽了?”傲陽顯然不理解莫無憂的行為,隨即發問道。


    “這幅畫......最少也有一百年了!”


    莫無憂迴身,近乎咆哮一般迴答傲陽的問題。


    “怎麽會這樣?”薛宇也覺得不可思議,這畫中女子和他們在劍神小築所見的朱邪月木雕高度吻合,甚至完全可以說就是同一人,但是朱邪月怎麽可能出現在一百年前?


    卞生花先是示意薛宇、莫無憂和傲陽三人稍安勿躁,隨後再次拍手,那兩位小廝將畫卷起,向著卞生花鞠了一躬,接著輕輕離開了房內。


    待得房門關起,卞生花方才開口道:“這是卞家一位先祖的遺物,他曾經從‘無我閣’得勝歸來,至於他為什麽要繪製這個女子,畫中人又是誰,早已不可考,不過這個女人和‘無我閣’之間肯定關係重大。”


    薛宇頷首,一同分析道:“即便她不是朱邪月,也必然和朱邪家族的關係莫大,如此相近的樣貌,同宗血脈的可能極大。”


    “她會是誰呢?”


    莫無憂的視線緩緩移動至窗外的夜空,陷入了沉思。


    同樣是將目光投向窗外,傲陽卻大有收獲!


    “什麽人?”


    傲陽話音未落,人和劍已然衝出窗外,卞生花、薛宇和莫無憂三人反應極快,薛宇一聲“追!”字尚才開口,卞生花、薛宇和莫無憂三人緊隨傲陽,僅僅隻差三個身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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