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傳來陣陣悠揚的鍾聲,電話盡頭隔絕了一切紛擾。


    李清秋動了動唇,小聲喊了一句:“哥。”


    李響應道:“怎麽了?”


    “沒什麽。”她攥著胸口,心頭的蛛網纏滿了糾結與矛盾。思慮了很久,但鬱結實在難消。


    緊緊閉上眼,掙紮許久才趕在李響問話之前全部吐露出來:“假如,我是說假如。”


    “假如法律動不了他……”


    “我能以相同的方式製裁他們嗎?”


    “相同的方式……是指?”


    李響輕笑,以為不是什麽很難的事,便說道:“不妨說來聽聽。”


    李清秋深深吸了一口氣:“那是一種法律之外的手段。”


    “法律……之外?”


    李響短蹙了下眉頭,直到李清秋毫無顧忌的說出“非法暴力”四個字,他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沒有理解錯意思。眼底的笑意逐漸褪去,取而代之是即將掀起的風暴。


    “不行。”


    他說:“絕對不行!”


    “為什麽不行?”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難道不對嗎?”


    李響越聽越按耐不住湧起的衝動,竭力對她吼道:“你想到哪去了?”


    “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響哥,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麽。”


    相反李清秋卻在此時異常冷靜,她眨了眨眼反問:“在你們眼裏,非正義真的算不上正義嗎?”


    “除了相信法,相信警察,這世界上應該還有很多種辦法能夠解決問題才對。”


    “有時候暴力不一定就代表了犯罪,如果是審判不了的問題,交給其他手段也未必是一件壞事。”


    聽她這樣說,李響的脾氣在這一刻陡然爆發:“清秋!”


    “你告訴我。”


    “你用這些手段和他們那些地痞流氓有什麽分別?”


    “全都依靠以暴製暴,還怎麽杜絕犯罪?暴力隻有野蠻和衝突,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他,恐怕正常的秩序早就亂了套!”


    “有沒有想過這點?”


    “可是!”李清秋同樣辯駁道:“你難道不覺得,就這樣按部就班的調查實在是太慢了嗎?”


    “李青父子的案件還沒有偵破,張小慶又出事,到底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倆人各執己見的聲音不斷從電話裏蔓延擴大,討論也愈發灼耳,震得李響不得不認真起來。


    與陸寒交談的片段頻頻迴閃,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隨即繃直身體,探試性問道:“你說了這麽多。”


    “難不成,李宏偉的傷……是你找人幹的?”


    李清秋賭氣將電話擱置一邊,沒有否認那就是默認,她自知在李響麵前根本不用偽裝,因為每一次交談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她敢當麵問出這種顛倒黑白的話,就是等著李響對自己的批判。


    但李響現在顧不上正義淩然的說教,隻深感一陣天旋地轉。


    他沒有功夫思索細枝末節的東西,扶穩桌角後,緩神良久才開口:“清秋,我問你。”


    “你是不是重新又和高家那群人混到一起了?”


    “沒有他們支持,你不可能有這些資源和想法。”


    “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這樣!”


    李清秋坦言:“是,我是借用了他們的人。”


    “這股惡火,早就該燒起來了。”


    “是我猶豫不決,不然很久之前李宏偉就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你太讓我失望了!”


    李響氣得血液凝固:“當初你是怎麽答應我的?”


    “所說的話全都忘了嗎?”


    “我原以為你會說到做到,結果重新混到一起,變得越來越不像話。”


    “你讓我覺得陌生。”


    “你還是我從前認識的那個姑娘嗎?”


    僅此一言,李清秋的心頓時沉入穀底。


    李響即使在麵對李宏偉也從未有過如此失態,像這樣刻意的爭吵她隻聽到過兩次,一次是她高中逃學,另一次就是現在。可見李響是真的氣到了極點。


    想起種種溫情,隨後她又心軟,“響哥你別生氣……聽我解釋……”


    李響打斷她:“你知不知道今天李宏偉過來報案了。”


    “他如果要求我們追查下去,調查到你該怎麽辦?你想過後果沒有?”


    “難道你還沒受夠拘留所的滋味嗎?”


    李清秋在電話末端無聲搖頭,那一幕幕不堪的場景是她怎麽也不願提及的痛。


    “清秋,你已經不小了,你怎麽能越來越衝動?”


    “雇兇打人這種事你都做得出來,你是真的打算自甘墮落?”


    “我,我隻是腦子一熱,你別著急……”


    李清秋在爭吵中逐漸恢複了理智,剛才扭曲陰暗的眼神蕩然無存,她鬆開緊握的拳頭,同時因為犯錯而感到後怕的不安,再也無法掩飾,和理智一並流露出來。


    待時間走的晚一點,門口敲門聲響起。


    “李響,你在嗎?”


    安欣推開辦公室的門,李響從臂彎中抬起頭,表情十分難看。


    見到他來,迅速將握成一團的紙張塞進抽屜裏。


    安欣假裝沒看見,抱胸靠在門檻邊注視他藏匿的神色。


    李響耐不住這僵硬的氣氛,便問他來這的目的。


    安欣扔出剛才的口供甩到李響麵前。


    “剛李有田來報案,說李宏偉被人打了。”


    “我知道。”


    李響揉了把臉:“陸寒跟我說過大概情況了。”


    安欣沒再說話,遞來一個眼神,等著李響打開那份口供。上麵沒寫幾句話,所以單看這個東西很難讀出什麽。


    果然,李響打開後問:“具體傷的怎麽樣?”


    安欣搖頭:“李有田他們在村裏找人看病,哪能有具體的傷情報告啊?”


    說完,他怕有人偷聽特意起身關上門。


    單手撐著桌子,悄聲說:“八成隻是為了指控高啟強罷了。”


    “自從高家攤上事後,誰都想過來踩一腳,倒是不稀奇。”


    李響聽完麵無表情:“那麽,確定是高啟強幹的了?”


    安欣手一攤:“沒有,現在沒法確定。”


    “你想啊,高啟強深陷命案怎麽可能有時間去折騰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你我是最清楚這個人的性格,他已經不再是賣魚攤上的小販了,打個人根本不值得他再出手。”


    “這種幼稚的報複方式,不像是他本人的行事風格,倒像是他身邊的人。”


    安欣來迴走路思考:“比如唐小虎,比如高啟盛,再比如……”


    “行了,不用查了。”李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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