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芬就這樣頂著大雨一步一步走過去,她手中手電筒的光隻能照亮前麵一米的距離,風的力量像是一雙強有力的手臂在壓著她的雨傘不讓她前進。


    走過拐角處的時候風的方向突然換了一下,從原本的前麵吹變成了側麵,照著她狂吹,掀起了她手中的雨傘。


    在雨傘被吹開的同時,她在路邊的草地上看到了一個人倒在那裏。


    狂雨打著地上的那個人,她用手電筒往那邊照了照,她看到了那件熟悉的藍色襯衫還有黑色的西裝褲。


    十幾年的同居同住讓她不用看臉就知道那是誰了,倒在地上被雨淋的人正是她的丈夫。


    她趕緊走了過去發現她丈夫的臉有一半都摔進了草地裏,整個身體側躺著像是被用力折掉了一樣,但是臉是朝下的。


    她在走近之後就聞到了一點酒氣,被風刮被雨打的緣故,酒氣已經隻能靠近才能聞到了,她猜想丈夫肯定是喝得爛醉自己迴家遇到大雨之後摔在這裏的。


    王翠芬搖了搖丈夫的身體沒有反應,拍打了幾下臉也沒有反應,她把手湊到鼻子下試了試。


    做這個動作意味著什麽她很清楚,她下意識這麽做了,可能內心幽暗的角落裏她希望自己的手指沒有任何被氣吹動的感覺。


    她在大雨之中沒有感覺到鼻子的唿吸,雨太大了她也沒能看身體的起伏,所以她該怎麽做呢?


    王翠芬站了起來冷眼看著躺在地上的丈夫,那醜陋的軀體此刻被扭曲了脊梁,臉麵也見不得天。


    王翠芬踏出了迴家的第一步,她要迴去了,她的女兒還在家裏等著她,她本該迴去的,那麽大的風都在推她迴去。


    雨突然變小了,好像快停下來了,她走出了第二步,她的心髒很平靜,比任何時候都平靜,她的嘴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她能迴家了。


    她在踏出第三步的時候,後麵傳來了一聲輕微的呻吟聲,她的眼皮動了一下,周圍沒有任何人,那個聲音來自於哪裏,她心裏一清二楚。


    王翠芬深吸了幾口氣後,堅韌不拔地踏出了第四步,沒有迴頭沒有停留,她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在穿過一條路後,她看到前麵走來一個人,那個人是她認識的人。


    王翠芬趕緊降低傘的高度,她關掉了手中的手電筒,她不能讓別人看見她。


    在與那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那個人疑惑地叫了一聲“翠芬?”。


    王翠芬停了一下,她的本能反應是迴應,但是她的大腦告訴她不能這麽說,理智切斷了她的條件反射,她加快腳步走進了黑暗裏。


    迴到家收了傘之後,王翠芬才發現自己的心髒跳動著很快,快到她的視線突然模糊掉了,她靠著門緩了一下,直到她女兒叫了一聲她才緩過來。


    她的女兒還在做著手工活,她平靜地坐了下來,女兒也沒有過問爸爸的事情,女兒幾乎不會去關心她父親的事情。


    王翠芬原本什麽都可以不說的,她隻需要繼續做著手工活就行了,她本該像之前一樣當機立斷。


    但是她開口了,也許她的內心對女兒過意不去,於是她撒了謊,她說那個男的在喝酒的地方過夜了,女兒聽到後淡淡地“哦”了一聲。


    一夜過後,瘋狂的敲門聲打破了屋內的平靜,外麵好像聚集了很多人,敲門的聲音很大,把屋內的女兒吵醒了。


    王翠芬已經聽到了如同昨晚瓢潑大雨一樣的敲門聲,她把水龍頭的聲音開到了最大,手裏洗著那根已經洗了很多遍的青菜,早上炒盤青菜吃還是挺好的。


    她的女兒小敏已經起床了,外麵的敲門聲和喊聲越來越大了,小敏看了眼廚房裏在洗菜的母親疑惑地叫了聲:“媽?”


    王翠芬側了一下頭沒有迴應,她總是下意識地做一些容易暴露自己的動作。


    小敏走過去開了門,外麵站著的都是熟悉的麵孔,過道裏已經擠爆了,一層疊著一層的人,在開門的瞬間敲門人的動作也停止了。


    過了幾秒領頭的那人反應了過來焦急地說:“小敏,你爸出事了!快去看看吧!”


    小敏看著那些一臉著急的大人們,她的內心泛起一絲笑意,臉上平靜如水,她和媽媽被打的時候這些大人們的表情可不是這樣的,所以呢?


    她爸出事了關她什麽事?小敏站在門口一動不動沒有什麽表示。


    領頭的那個人看她沒反應臉上的眉毛都快皺在一起了,他又問了一下小敏:“你媽呢?你媽在哪兒?”


    小敏撇了撇嘴轉頭對著廚房裏的媽媽喊道:“媽!有人找你!”


    王翠芬這才從廚房裏走出來,她是低著頭走出來的,那個男的問她:“我敲了這麽久,屋內都沒人應?”


    王翠芬抬頭看了眼旁邊的門說:“我在廚房做飯呢,聽不到。”


    男人也不再跟她爭辯趕緊說:“快點跟我走吧!你男人出事了!”


    王翠芬看了一眼那個男的,她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應該表露出驚訝才是,於是她僵硬地“啊”了一聲,小敏微微皺眉看向母親。


    她感覺到母親反應的不自然,她看到母親眼神裏的閃躲,小敏以為母親是聽到這樣的消息之後害怕了,因為她的母親一向都很膽小。


    “快跟我走吧!”


    那個男的把王翠芬拉了出去,拉出門的時候眾人都讓路,男的推了王翠芬一把,小敏跟在後麵看到母親被人推了一下馬上走上前去護住了她。


    王翠芬走在昨晚的路上,天上沒有雨,周圍也不黑,但是王翠芬卻不自覺地握緊了女兒的手臂。


    走過拐角之後,那裏圍了很多人, 王翠芬皺起了眉頭,她不想被人看到臉上的表情,於是她把頭低了下去。


    她在心裏嘀咕:為什麽人總是這麽愛湊熱鬧,那種東西有什麽好看的?


    小敏意識到事情可能真的很嚴重了,一堆人圍在那裏,那些人在相互議論著什麽,他們好像都低頭看著地麵。


    她也沒有聽到她爸的的聲音,她看了眼身邊的母親,她的母親此時視線看向地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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