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嘩然。


    隨後又有人大叫假詔。


    “西城亭侯莫要輕信啊!”


    “這群人的毒害之心,已是昭然,切不可入城!”


    皇甫奇未曾聽從這些言語,而是翻身下馬。


    不等那小黃門反應過來,他直接將詔書奪入手中,再迴頭:“楊駒安在?”


    繡衣之中,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打馬而出:“君侯!”


    “來,這是天子接見之詔。”


    “對於你們西羌之族而言,乃是莫大榮耀。”


    “好生收著,留去光宗耀祖啊!”


    說完,皇甫奇一按此人肩膀,壓低了聲音:“你們不要入城,直接去法孝直那便是!”


    楊駒是誰?


    其父楊騰,白馬氐族首領。


    他還有個十分有名的後代,便是日後的北魏第一猛將——楊大眼!


    “是!”


    楊駒接過詔書,迅速向後退去。


    負責傳旨的小黃門臉色微變,想要開口索迴詔書,但皇甫奇根本不給他機會,領著眾人便往城內走去。


    繡衣部隊,此刻分成兩部。


    一部走在前麵,隨皇甫奇入城;另一部跟隨楊駒,在原地暫作停留。


    就在皇甫奇前部進入城池之後,袁基目光猛地一縮,揮手喝道:“給我上!”


    刀鳴槍響,兵器森然。


    一柄柄長槍戰戈,直接往皇甫奇臉上送來。


    見狀,後方的百姓、遊俠兒等登時憤怒。


    城中部隊穿插而出,在城牆底下形成合圍之勢,同時隔絕百姓。


    袁基在護衛的簇擁下鎮定後退,神情冷漠:


    “西城亭侯,放下兵器好好配合。”


    “否則真在城門底下動起刀兵來,你怕是要威風掃地!”


    皇甫奇發問:“袁基,你是要抗旨?”


    袁基遠遠搖頭,神情中帶著些許嘲弄,無聲地吐出兩個字:天真!


    見皇甫奇所部遲遲不放下兵器,一名禁軍騎將飛馳而來。


    頃刻間,皇甫奇摘弓、彎弓、瞄準、鬆弦——


    弦聲崩響,箭中麵門,來人慘叫落馬!


    袁基且驚且怒:“皇甫奇!你好大的膽,竟敢在京都對禁軍動武!?”


    皇甫奇迴顧己軍,喝道:“天子有召欲賞,此賊卻要加害我等,諸君還等什麽,帝都之下便不敢拔刀了麽!?”


    徐晃聽得此言,登覺一股熱血直竄上來。


    打打殺殺的事他沒少幹過,但跟著皇甫奇上來就是天子腳下動武——過癮!


    “我來!”


    他大喝一聲,飛斧策馬而出,掄起大斧便向前砍去。


    一斧子掄出,三個禁軍腦袋被扯拔起來,鮮血狂噴。


    張繡不甘落後,亦綽槍跟上。


    其餘繡衣緊隨其後,大喝著向前殺去。


    廷尉所屬禁軍數量並不算多,靠的就是天子腳下的威嚴。


    敢於反抗的,他們還是第一次碰見!


    而袁基其人,論經都不是皇甫奇對手,更不要說帶兵了。


    禁軍幾乎上來就被打懵了,袁基也立在原地發呆。


    一陣血光噴灑之後,皇甫奇的人已橫推到袁基麵前。


    鏗——


    皇甫奇抽出佩刀,懸在他頭頂:“韓遂董卓都不是我對手,就憑你也敢跟我動武?”


    袁基臉上,登時湧起一股慘白:“你……你……”


    “皇甫奇,你膽大包天!”


    “這是天子腳下,你竟敢動武,你這是大逆不道!”


    砰!


    “啊!”


    皇甫奇掌刀一橫,將他頭冠斬碎,斷發散亂披下,倉皇而退。


    袁基驚怒愈盛!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衣冠印綬,漢官儀容。


    皇甫奇斷其冠、斬其發,這是一種莫大折辱,比掌摑還要羞辱更甚!


    “都到了這一步,還在這饒舌,你也是夠幼稚的。”


    “你放心,我不會殺你。”


    “但你記著,今天你站出來幹這活,來日清算的時候,絕對有你!”


    迎著皇甫奇似笑非笑的目光,袁基渾身冒起一股冰涼。


    皇甫奇平舉斷刃,環顧四麵圍而不退,但又畏懼不敢向前的禁軍兵士,語氣平緩:


    “都說禁軍乃天下驍銳之輩,但我皇甫奇也從不弱於人。”


    “諸位若是有不服的,可以上來指教一二。”


    “斬得我頭,送你舉世威名。”


    “斬不得我頭,便讓我這斷刃再多添一筆殺孽!”


    言訖,他將刀再轉,直指道路前方:“前方橫道者,欲與皇甫奇一決哉!?”


    嘩啦——


    封路的軍士,被其氣勢所震,齊刷刷向後退去!


    噠噠噠——


    馬蹄還沾著熱乎的血,皇甫奇單騎在前,穿行而過。


    張繡、徐晃左右護衛,繡衣耀武向前。


    周遭禁軍,莫有敢動者。


    袁基的身體更像是被凍僵了似的,許久不見動靜。


    直到皇甫奇走遠,他才大口喘息,內裳早被汗水浸濕。


    周圍,或明或暗,有不少京中貴人觀望。


    此刻,皆為之驚。


    “真夠狠的,某些人聯手都攔他不住。”


    一行人立在一處酒樓,其中一個個子最矮的,正是曹操。


    此刻他的臉上,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


    他雖然有宦官背景,但從出道開始就跟宦官鬥,曾經甚至闖入張讓家中刺殺張讓。


    至於袁氏……他原本一直跟袁紹是好友,兩家關係也甚佳,但近來袁氏的作為,讓他心生反感。


    “皇甫家這個後輩,血勇非同尋常啊,跟皇甫義真他們大有不同。”朱儁滿臉驚色未泯。


    他也是武人出身,還是吳會之地的武人,自認作風是比較剛烈的。


    在京城底下動手?


    這種事,他就沒敢想過!


    “這一次要是按不住他,有些人隻怕有得受了。”盧植輕輕搖頭,目中尚有憂色。


    “這可是天子腳下!”


    接下來的那位,麵色憤慨中帶著不滿:“如此暴行,諸位難道覺得他還能有好下場麽?”


    其名楊彪,出身弘農楊氏。


    弘農楊氏,到楊彪之父楊賜這一代,也完成了四世三公的成就。


    但和袁氏一代數位兄弟列位三公不同,楊氏一代唯有一人。


    而且,不同於袁氏喜歡拉幫結派、左右橫跳、發展勢力;楊氏為官純粹,算是漢家純臣。


    他這話,引得一片讚同。


    “楊公所言甚是。”


    “此子如此囂張,京城容不下他!”


    “務必嚴查嚴辦!”


    這時,在觀的大臣們連忙接話,同時暗暗擦拭著冷汗。


    殘暴!


    粗魯!


    這是京城,是講政治的地方,哪有這種玩法?


    被誣告也隻能先進天牢,再想辦法反擊好不好?


    直接拔刀嘎廷尉的人……我們文人就沒有這樣玩過,你憑什麽這樣搞?


    違規!絕對違規!


    這樣的人不辦了他,日後還了得?


    誰他嗎鬥得過他?!


    在看到皇甫奇用如此直接的手段,瓦解袁隗和張讓的陰謀時,眾人心底是發顫的。


    此刻,才從恐懼中稍稍冷卻,心中開始堅定:沒用的,這小子一定得完蛋!


    宦官、世家,兩方勢力聯合絞殺,還敢如此跳脫。


    他不死誰死?


    問題是,現在誰會來做這最後的操刀人呢?


    袁隗麵色冰寒:“張常侍,這小子比我們想的要棘手啊。”


    他忽然發現,張讓竟然格外鎮定。


    這老陰比扯了扯嘴角:“他不露刺,陛下又怎好出手呢?你就瞧好了吧!”


    袁隗瞳孔猛地一縮:天子在利用自己!?


    和官員態度不同,寒士、學子、遊俠、百姓則為皇甫奇一片叫好!


    這些年,天子、朝廷、中樞的威嚴早已淪喪。


    而今日,他們更是目睹:天子詔書說得清清楚楚,是召皇甫奇入宮問詢,結果卻突然下手襲擊。


    這到底是袁基膽大妄為,還是宦官假傳聖旨?


    亦或者,幹脆天子也和他們同流合汙,明著陰皇甫奇!?


    袁基的人還在收拾屍體的時候,城外的百姓群中忽然爆發出浪潮一般的聲音。


    “怎麽迴事!?”


    袁基猛地迴頭,無數臭菜幫子、爛泥、滾了屎的石頭迎麵砸來。


    “混賬!”


    袁基大怒,正色譴責一番,最終被一坨幹糞正麵砸中,狂嘔而去。


    軍士們也抵擋不住,隻能舉盾抗拒。


    等到大批軍士過來時,人群又已離去。


    但風波沒有就此熄滅!


    反而愈演愈烈!


    在涼叛消息傳來的時候,最是擔心害怕的就是底層。


    但凡橫遭兵禍之處,那怎叫一個慘字了得?


    就說這次涼叛席卷的右扶風,跑得快的,全家做流民,然後慢慢餓死——這還算好的。


    跑的慢的,女的被玩弄至死,男的抓去當炮灰,家裏錢糧全數抄沒。


    這些東西,百姓是親眼所見,體會最深的!


    而如今,速平涼叛,護佑眾人的英雄就這樣被陰,叫他們如何不怒!?


    於是乎,人們走街串巷,入村進鄉,奔走相告。


    遊俠武人們慨然振刀,憤恨滿胸!


    “建立如此工業,尚要被一群小人陷害,可恨!”


    “難道我輩武人,就沒有出頭之日了嗎?”


    還沒有步入官場,苦於無出路的寒門士子捶胸頓足:


    “西城亭侯何等俊逸人物?當日西京台上數言,已是千古留聲,卻被逼到京城拔刀!”


    “幸好他有拔刀之能,若是我等……豈不是已被奸臣毒宦所害!?”


    暗流洶湧不止。


    因皇甫奇暫時安全,所以還沒有徹底爆發。


    看到這幅場麵,法正非常滿意。


    而馬超則滿臉焦急之色:“都在城下拔刀了,還入城作甚!?”


    “不行,這太危險了,我得進城去助他!”


    “切勿衝動!”法正製止了他,並道:“兄放心便是,有人庇護,誰也不敢擅動君侯。”


    馬超皺眉問道:“誰?”


    法正手衝著烏壓壓的人群一指:“他們、我們、天下人。”


    城內,皇甫奇帶著人馬,歇進了皇甫嵩在此的住處。


    院中早已空無一人。


    來不及多做布置,皇甫奇便將眾人召集到一塊,並交代道:“我走之後,你們有事聽文和的便是。”


    “走?”張繡不解,問道:“君侯要去哪?”


    皇甫奇微笑:“天牢。”


    “啊!?”


    眾人一聽,都傻眼了。


    剛才都已拔刀掙脫了,怎麽反過來還自己惦記著去天牢呢?


    “君侯……莫非在說笑?”張繡愈發不解。


    “我的安危你們不必擔心。”


    “這套天牢進了比不進的好。”


    “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皇甫奇收起笑意,目光橫掃全場:


    “這洛陽來不來、天牢進不進,是由我說了算。”


    “但他人敢不敢害我性命,還是我麵前諸位、涼地數萬將士、關西無數百姓說了算。”


    “諸君與我相係,效力於我麾下,同榮共損。”


    “我皇甫奇在這洛陽站的穩不穩,就要看諸君撐不撐我了。”


    說完,他衝著眾人一抱拳:“有勞!”


    嘩啦——


    院中武人,悉數單膝跪倒,振聲激昂:“能為君侯效死,便是我等之幸!”


    徐晃動作稍慢半拍,但也迅速跟上。


    此刻,他心中血熱。


    雖追隨皇甫奇隻有短短數日,但這種經曆是絕無僅有的,是跟著楊奉那幫人全然不同的氛圍。


    值!


    交代完武人,皇甫奇又拍了拍賈詡的肩膀:“文和,人應該要過來了,大體應該和我們兩所料不差。”


    “細節之上若有變化,機變之事,就全數在你身上了。”


    賈詡難得一臉正經:“君侯放心!”


    不久,門口出現數十從騎。


    為首一人,乃是北宮黃門,手持聖旨詔書:


    “皇甫奇,血殺洛陽城,是為大不敬!即刻打入天牢,聽侯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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