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春想到,前世的時候見慣了小額消費大額開票的,但是別人給出的理由也確實說得過去。憑他從法製社會穿越過來的人好像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雙方各取所需,一拍即合,皆大歡喜。


    丐幫眾人興高采烈抬著銀子在迴堂口的路上,走過一個又一個街道口,眼看著就要出城迴到大本營西山觀了,眾人反而有些不習慣這種寧靜祥和。大家突然停止了嬉笑,陷入了平靜之中。冷清的夜色裏隻剩下大家沙沙的腳步聲。就在這時,從黑暗中走出一條人影,“你們以為落袋為安了?”


    眾人大驚,卻並不意外。大家默默地把王大錘圍在中間,以五袋長老為刀尖擺出一個錐形打狗陣法……


    咳咳!對不起。上麵這段畫麵又是唐德春聽著王大錘的講述,頭腦之中忍不住yy出的畫麵。


    一行人迴到西山觀,一切如常,大家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王大錘告辭迴城裏去和兄弟們會合,對方今晚上就要派人來接收店麵。他得趕迴去交接並把兄弟們安頓好,免得雙方誤會打起來。銀子就暫時留在五袋前輩處,這位亦師亦父的前輩是絕對信得過的。再說王大錘經營告花雞店大半年了,身上可不缺錢,不存在捉襟見肘等米下鍋的事情。


    有王大錘在場,雙方愉快的辦了產權交接,王大錘帶著兄弟們找了一家車馬店歇了,後麵何去何從明天再說。


    第二天一大早,兄弟九人就向城西而去。到了西城門,城衛軍封城,許進不許出。言稱府庫失盜,目前正在抓捕盜竊府庫者,闖關者斬。


    王大錘本想多打聽打聽,城衛小隊那名府兵將腰刀一抽,“你羆娃恁多話喃,再問一句就抓起來,與盜同罪。”


    王大錘心裏“咯噔”一下,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來。他默默的退下,給兄弟們使了眼色,大家裝作不認識,呈散點狀在一小巷匯合。


    大家碰頭後商量的結果就是~等,眾人散開分布在各個方位,呈扇形隱隱半包圍著城門。


    辰時,西城門處,一位騎馬將軍踏踏而進,他身後有百十號城衛軍押著六個衣衫襤褸的人。有的人嘴角臉上還帶著血跡淤青,一看就知道挨了打。隊伍末尾還有六名士兵倆人一組抬著一口大箱子,老江湖一看重鼟鼟(蜀語:沉甸甸之意,音騰,三聲)的小木箱,就曉得箱子裏裝的非金即銀。


    王大錘直接懵了,這被捕六人不就是昨天陪他去兌賣鋪子的綿州丐幫眾話事人嗎?他視同師父的五袋前輩就在其中,箱子也是昨夜他上過手的。他再文盲這時也知道被人算計了……


    這時,守城門的城衛軍撤去拒馬等封城工具,留下兩人繼續正常值守外,大部分隨將軍大隊押解著犯人向府衙而去。


    兄弟幾人混在城衛軍隊伍後麵,一直跟到知州府衙方才作罷。


    丐幫現在群龍無首,沒有領頭的也就是烏合之眾,作鳥獸散。王大錘奔走唿號,卵用沒有。眾多乞丐隻關心今天能不能把肚兒箍圓,哪管他洪水滔天。更有那本就是霸道性子的乞兒,這下失了管束,就好比搬走了頭上的一座大山,就差一首《翻身乞奴把歌唱》了。本來也是,作為社會最底層,本就學識見識基本為零,你還要他們有大局觀,這和要求鴨子上架母豬上樹沒什麽兩樣。再說了,就算聚攏一幫乞兒,你又能怎樣?一幫手拿打狗棍的討口子和拿著神兵利器的正規部隊對抗?


    好在對方沒有把王大錘等人趕盡殺絕,或者對方根本沒把王大錘放在眼裏。隻是把丐幫撐頭(蜀語:出頭、帶頭、領頭、領導之意)的幾人拿下了事,正應和了擒賊先擒王之理。


    王大錘幾人由暗中逐漸轉明,對方居然毫無波瀾。最後居然大模大樣的進入府衙,參加了府衙審理丐幫盜竊府庫貢銀的質證環節。他知道自己安全後,主動為丐幫眾人請了狀師提供了證人證詞。


    但狀師拿到王大錘提供的商鋪交割契約後,看到上麵的交易金額,一張老臉不由變了又變。思忖再三,還是決定據實告知:基本上翻盤無望。但王大錘還是再三懇請狀師,務必盡力。


    狀師無奈,勉為其難應下。


    公審之日,府衙大堂。丐幫六位話事人跪做一排,狀師帶著王大錘站在稍後位置,對方也作為證人被從告花雞店傳喚到堂,雙方承認的中人也傳喚到庭……


    對方來人首先不承認是州府公子的人,隻說自己是遵紀守法的普通生意人,這句話得到中人首肯。


    對方再次否認了三千一百兩兌買店鋪的事,隻說王大錘感念生意難做,甘願以紋銀一百兩將店鋪兌出……


    這一點同樣得到了中人的肯定。王大錘看著這個以德高望重享譽綿州江湖的中人,聽著他顛倒黑白的證詞,哪裏還會不知道別人就是蛇鼠一窩?!


    府衙命人抬出三箱贓物,從箱子那斑駁暗沉的漆色中,衙役中專職人員指出了兩個依稀可見的大字:府庫。再打開箱子,隨手拿起一錠銀子,指著銀錠底部的幾個戳子告訴王大錘,“這個戳叫貢銀”,“這個戳叫綿州府”,這個戳叫“鄒大福”,是專司府衙鑄銀匠戶,要不要再喚他來辨認一下?


    中人和對家這時上前,假意大驚失色。跪下向知州大人稟告,“這批銀子不是他們所付。”知州麵沉似鐵,叫他們仔細再看。


    結果三箱銀子還真挑出來十錠共計一百兩民間流通的銀錠,並堅稱這一百兩銀子就是他們給付的。


    此時的王大錘看著跪倒一地,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諸位前輩。雖然已然明白,一切都是徒勞,但他還不想就這麽放棄,要求府衙傳喚銀匠。再次證明了見識越低的人越是固執己見,結果是不言而喻的,拿屁股想也知道銀匠站哪頭。


    王大錘見迴天無力,萌生退意,以待從長計議。可惜,知州大人一聲拿下,他插翅難逃。最後查明:丐幫頭領七人,糾集一夥,夜盜府庫貢銀,證據確鑿,秋後問斬……


    行刑之日,天上下著小雨。涪江的上遊應該在下大雨,江裏濁浪翻滾。一行七人在涪江邊跪做一排,這是殺頭祭河兩不誤。群眾冒著小雨在刑場邊圍觀,有的漠然;有的興高采烈,就像家裏來客人時看到父親磨刀準備殺雞的小孩……


    其中不乏丐幫中人,這個世界的丐幫畢竟是一個鬆散的底層幫派,大難臨頭各自飛才是他們的本色,或許用各人自掃門前雪來形容此時的丐幫更為貼切。


    唐德春聽到這裏暗自歎息,這個世界的丐幫畢竟沒有洪七公那樣的天下五極之一的大高手。黯然之際,又好像有什麽東西沒抓住……


    就在喝完斷頭酒,雙手得到短暫解脫的時候。五袋前輩奮起餘力,一個肩撞將王大錘頂進滾滾涪江……


    王大錘帶著沉重腳鐐落入江中,沉入江底之前還聽到有人嘶吼“……放箭……”,他被激流一撞一卷撞昏了過去,昏過去之前心裏嘀咕了一句:這輩子就這樣交待了……


    醒來之後,王大錘艱難地嗆咳出幾口渾濁的河水。夜色下,他發現自己身處一片卵石河灘之上。雙腳還在水裏泡著,上半身仰躺在卵石灘之上。他微微一動,發現後腦撾撾(蜀語:音抓,三聲,蜀語二聲,後腦勺之意。蜀語中同時還有踢和點的意思,如老子撾你一腳;撾腦殼~點頭)頭發已經和頭下泥沙混凝到一起了。他想把頭抬起來,但是做不到,他確定了自己還活著。現在的他在牢房裏被折磨了一個多月,每天清湯寡水,簡直不如討口的時候吃得好。砍腦殼前一天晚上吃了一頓飽飯,第二天上午被推到刑場的時候喝了一碗酒。也不曉得自己在水裏泡了幾天?應該也沒泡多久吧,要不然肯定變成水打棒了。


    他又試著抬了抬腿,不行,動不了。沉重的腳鐐掛在水下的大石頭還是樹根上,也許正是這樣才救了他一命。應該是他被洪水衝到這裏後,腳下的鐵鏈被東西掛住了,洪水稍退後,他的上半身露出水麵使他不至於被淹死……


    腿上的溫度急劇變化,水好像又在漲了,肯定是上遊哪裏又在下雨了。王大錘心裏生出絕望,諳道(蜀語:估計、估摸之意)自己這次死定了。


    就在這時,對岸傳來唿喚聲,“……打捶!”“捶鍋!”……王大錘聽清了,正是自家兄弟們的聲音。一股暖流從他的心髒生起,頓時流遍他的全身。他醒來後也休息了半天,這一下求生有望,他不能讓兄弟們失望。


    王大錘深吸一口氣,鼓起丹田裏那一絲真氣猛的往上一挺,半個身體坐了起來,“我在這!”他猛的大喊一聲。喊完,全身的力氣再次耗盡,“咚”的一聲又仰頭倒下,不過並沒摔傷,畢竟是坐姿。


    對岸官道上,兄弟甲“我好像聽到捶鍋的聲音了。”


    兄弟乙丙丁……“錘子的好像,就是。”


    “趕緊麻溜兒的跘(蜀語:音板,指手腳亂動。如跘澡即遊泳或洗澡,亂跘即亂動,跘命即垂死掙紮)過去,遲了可能捶哥就硬了。”兄弟幾個紛紛脫衣打包,步入江中,踩水橫渡涪江。作為自小在江邊長大的野孩子,不要說現在都是十五六歲加的年齡,十一二歲的時候隻要不綁手綁腳,橫渡涪江一點兒沒問題。要是發大水從上遊衝來一頭活的大肥豬,就問你想不想吃?想吃不會跘澡,你吃鏟鏟(蜀語:意為吃屁)。


    眾兄弟很快遊了過來,七手八腳把王大錘從河邊抬到高處。因為他們過來的時候,水又漲到王大錘腰部了。其間還差點把王大錘雙腳扯斷,“哎呀,咋捶鍋這麽重呢?”“裝了一肚囊皮的水能不重嘛!”


    “錘子的水哦,快點兒,他腳上帶的腳鐐掛得哪裏了?”……


    眾兄弟在地勢高處找到一巴茅(荻花的蜀人土名,一種似蘆花的禾本科植物,葉子像細版的甘蔗)叢生處,這裏還相對隱蔽,是個暫時躲避的好地方,畢竟府衙也派了騎兵在沿河搜索。


    大家七手八腳的幫王大錘脫去濕衣服換上幹衣服,有人拿出銼子幫忙銼腳鐐,有人又返迴江中去摸魚,漲大水的時候江中的大魚才多還特別好逮……


    後來王大錘知道,自他落水後,不僅府衙派了人沿河搜索,兄弟們也裝著看熱鬧百姓跟著河邊遊走。府衙的騎兵來迴跑了兩趟好像就放棄了,但兄弟們沒有。他們跟著江邊一路往南,走走停停,也不曉得走了多遠,反正從午時二刻走到天黑。就在大家都想放棄的時候,老九說“再走十裏,再喊一聲,如果再無影響,就各奔東西”……


    大家吃了烤魚墊飽肚子,王大錘也恢複了五分力氣,可以正常活動了,雖然腳腕上手腕上還有一些外傷淤青,但是對於練體有成的他來說,這都不是事兒。


    眾兄弟躺在巴茅按倒做成的鋪上,都心事重重的問王大錘明天咋個辦?今後咋個辦?


    “現在報仇短時間內莫想,我們先得找到一個地方落腳,還要不受氣的活路。”


    對全員文盲的他們這夥人來說,屬實有點難。但正所謂鼠有鼠路蛇有蛇道,底層人民也有底層人民的信息來源和生存之道。其中不乏來錢快的路子,就看你敢不敢把身家性命壓上去?!


    老五道:“捶鍋,我有個門路……”


    “我曉得,就是你兩年前說過的那個到哪兒去入夥的事,是不是?!”


    “是金牛道落鳳坡,我機緣巧合之下認識了那兒的二當家,他一直勸我說,綿州城裏討口不長久,叫我混不下去了就去投奔他。”老五道。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出大澤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吞日的天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吞日的天狗並收藏出大澤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