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卦六爻講述了南宋中興四大詩人擺脫江西詩派藩籬,締造宋詩又一個繁榮時期的曆史故事。


    南宋中興四大詩人,是指尤袤、楊萬裏、範成大、陸遊這四位詩人。他們均與宋孝宗年紀相仿。


    其中年紀最大、詩歌成就也最大的是陸遊(1125年—1210年),越州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其父陸宰是北宋末年京西路轉運副使,公元1125年10月奉詔進京述職時,妻子唐氏隨行,在淮河的航船上生下陸遊。


    陸遊兩歲時,金軍攻破汴京,北宋滅亡。這一年,其他三位中興詩人範成大、尤袤、楊萬裏已陸續出生。當年十一月,宋孝宗呱呱降世。


    陸遊四歲時,金兵渡江南侵,宋高宗率朝臣家眷南逃。陸宰則舉家避難至東陽(今浙江金華東陽市)。陸遊出生於兩宋之交,親身經曆國家不幸、家庭流離,從小就埋下了愛國複國的種子。


    相傳陸遊早年曾娶表妹唐琬為妻,夫妻生活恩愛甜蜜,隻可惜“有孚不終,乃亂乃萃。”因唐琬無法懷孕,陸母逼迫陸遊與唐琬和離,另娶她人為妻。若幹年後,陸遊在沈園(今浙江紹興市內)春遊,偶遇已為他人婦的唐琬,傷感之餘“若號,一握為笑。”他滿腹心酸而強顏歡笑,在沈園的牆壁上寫下了著名的《釵頭鳳》:


    紅酥手,黃滕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唐琬看到這首詞後,悲從心來,也寫了一首《釵頭鳳》: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幹,淚痕殘,欲箋心事,獨雨斜欄。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詢問,咽淚妝歡。瞞,瞞,瞞!


    伊人不在,生活還得繼續,“勿恤,往無咎。”陸遊十二歲即以父輩恩蔭入仕,二十九歲時到臨安參加鎖廳考試,被錄為第一名。


    這是一種專為現任官員和恩蔭子弟舉行的科舉考試,秦檜的孫子秦塤剛好也參加了這次考試。因為他的名次被排在陸遊之下,秦檜為之大怒。第二年陸遊參加禮部考試時,秦檜專門叮囑主考官不得錄用陸遊。


    秦檜病逝後,陸遊“引吉,無咎”,被任命為福州寧德縣主簿,不久入朝任敕令所刪定官。他“孚乃利用禴”,忠於職守,勇於勸諫,曾上書直言勸告宋高宗要嚴於律己,不要鋪張浪費。


    陸遊一生以北伐中原為誌向,一度隨軍在陝西寶雞大散關戍邊。隻可惜受時局影響而壯誌難酬,他“萃如嗟如”,深感時光虛度、功業難成,憤而作七律《書憤》迴顧當年大散關從軍經曆:


    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


    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


    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


    為實現北伐宏圖,他一度讚成和支持權相韓侂胄,並為他作記題詩,勉勵他抗擊金兵,為國立功。就在這時候,他結識了另一位愛國大詩人辛棄疾,相約共同協助韓侂胄早日實現複國大計。後來,韓侂胄因輕敵冒進而北伐失敗,陸遊因一腔愛國赤誠,“往無咎,小吝。”他本人沒有遭到較嚴酷的牽連,但被很多人視為比附權奸,晚節有虧。


    現在我們知道,陸遊隻是希望韓侂胄北複中原,並沒有附庸他而自汙人格。因北伐夢想成空,陸遊憂憤成疾,不治而死。臨終之際,他留下七絕《示兒》以為遺囑:


    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範成大(1126年6月-1193年10月)比陸遊小一歲,同一年參加科舉考試。相比陸遊受秦檜阻撓而不第,範成大“大吉,無咎。”他進士及第,仕途高歌猛進,累遷至參知政事、資政殿大學士。


    範成大與陸遊相交莫逆,同負詩名。他早年詩作受江西詩派影響極大,語言晦澀而刻意堆砌典故,後來博采眾長而自成風格,尤以反映農村生活的作品成就為最高。他的代表作有七絕組詩《四時田園雜興》,錢鍾書認為“也算得中國古代田園詩的集大成”。如其第二十五首:


    梅子金黃杏子肥,麥花雪白菜花稀。


    日長籬落無人過,惟有蜻蜓蛺蝶飛。


    尤袤(1127年—1194年)出生於無錫一個書香門第。他五歲能詩,十歲有神童之稱,二十二歲即登進士第。據傳他原本應該高中狀元,不知何事得罪了秦檜,被改為三甲第三十七名。


    泰興縣地處南宋邊區,因金兵經常入侵,縣城的城牆屢屢被敵寇損壞。尤袤在這裏任縣令的時候,一麵革除苛捐弊政,一麵整修城牆。公元1161年,金兵再次大舉南侵時,揚州等周邊城池先後被攻陷,隻有泰興因城堅糧足而得以保全。眼見金兵蹂躪兩淮地區,百姓流離失所民不聊生。尤袤“齎諮涕洟”,作五言長詩《淮民謠》:


    流離複流離,忍凍複忍饑。


    誰謂天地寬,一身無所依。


    淮南喪亂後,安巢亦未久。


    死者積如麻,生者能幾口?


    荒村日西斜,破屋兩三家。


    撫摩力不給,將奈此擾何!


    相傳他作有大量詩稿,家中有三萬多卷藏書,隻可惜因為一場火災而付之一炬。在他流傳至今的詩篇中,以七律《青山寺》風格曉暢清新,可稱其代表作:


    崢嶸樓閣扡天開,門外湖山翠作堆。


    蕩漾煙波迷澤國,空蒙雲氣認蓬萊。


    香銷龍象輝金碧,雨過麒麟駁翠苔。


    二十九年三到此,一生知有幾迴來。


    楊萬裏(1127年—1206年)是吉州吉水(今江西吉水縣)人,與範成大是同一年進士,被授贛州司戶參軍。他“萃有位,無咎,”作為旗幟鮮明的主戰派人物,始終力主抗金,反對議和。因為直陳時弊無所顧忌,故始終不得大用,但他“匪孚,元永貞,悔亡,”即使不被重用,依然一如既往批評時政,並提出了一整套振興國家的策略。後因直言無忌得罪權臣,所幸辭官而歸田園居。


    楊萬裏的詩不拘一格,自成一家,形成了頗具特色的誠齋體。他的七絕《小池》小巧精致,生機盎然,宛如一幅絕妙的花鳥畫:


    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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