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入於左腹,獲明夷之心,於出門庭。


    深入心腹,獲知前途不明的原因,在走出家門之時。


    為什麽是入於左腹,而非右腹?


    有很多種理解。我的理解非常簡單:左邊更靠近心髒,更能獲得明夷之心。


    境況變得非常艱難,前景撲朔迷離,混沌不清,這個時候該怎麽辦?


    不要困守家中,要大膽且謹慎地走出去,深入問題的本質,尋找問題的原因,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唐宣宗登基稱帝時年已三十七歲,是個成熟且睿智的成年人。多年遊曆在外,使他深知民間疾苦。作為一個局麵人冷眼旁觀,他早已深深看透中唐以來的種種社會積弊。


    他上台以後,迅速貶謫李德裕以結束牛李黨爭,同時抑製宦官勢力、打擊不法權貴外戚,在唐武宗的基礎上繼續重振國勢,銳意圖強,締造了堪稱治世的大中之治。


    當國力變得強盛以後,唐朝再次表現出了解決邊患的強大能力。唐軍重新踏出國門,接連擊敗吐蕃、迴鶻、黨項、奚人等族,並收複安史之亂後被吐蕃占領的大片失地。


    公元847年5月,盧龍節度使張仲武繼唐武宗時期大破迴鶻汗國之後,再度領兵北上,大破北部諸部落,焚燒帳落二十萬,收獲牛羊七萬餘頭,拓地千裏之闊。從此以後,唐朝北方疆域再無重大軍事威脅。


    安史之亂後,唐朝邊境的最大威脅還是來自西南方的吐蕃王國。


    隨著唐朝國力衰落,廓州(今青海貴德縣一帶)、涼州(今甘肅武威市)、蘭州、瓜州(今甘肅酒泉市)相繼陷落於吐蕃。沙州(今甘肅敦煌一帶)也一度淪陷。


    唐宣宗大中初年,吐蕃陷入內亂。唐朝趁機收複陷於吐蕃的三州七關,為河西各族百姓吹響了反抗吐蕃的號角。


    接下來的故事,我們已經知道了。


    沙州農民軍領袖張議潮發動起義光複沙州,在接連收複瓜州、甘州、肅州、蘭州等十州後,攜十一州之地歸唐。


    除西南邊陲的吐蕃之外,在西北邊陲還有黨項一族亦為邊患。


    黨項族原屬西羌族的一支,亦稱黨項羌,主要發源於青海省東南部黃河流域。


    漢朝時期,黨項尚是原始遊牧部落。他們緩慢內遷至河隴及關中一帶,以姓氏為部落名稱,逐漸形成著名的黨項八部,其中以鮮卑拓跋氏為最強。


    這意味著,黨項族與楊隋、李唐皇族本有很深的淵源。


    隋唐時期,黨項主動歸附,並逐漸遷移到甘肅東部、陝西北部集中居住,朝廷則在此地設專門機構管理。從總體上看,黨項族是忠於中原政權且服從朝廷管理。


    唐末黃巢起義時,黨項族宥州刺史拓跋思恭曾經親自率軍勤王,因功獲封定難軍節度使,後又封爵夏國公,獲賜國姓李氏。


    黨項族的巔峰時刻是在宋朝。當時,李元昊稱帝,建立西夏國,使黨項文化、經濟獲得空前發展。西夏被蒙古大軍所滅後,黨項族如鹽之入水,融入其他民族。


    主動歸附且服從管理的黨項族,在中晚唐時期為什麽會出現騷亂呢?


    這恐怕隻能怪唐朝自己。


    當年,唐德宗擔心黨項族變得強大,進而危及邊境安全,於是下令禁止與他們進行牛、馬、軍器等軍備物資的貿易往來。


    黨項族人接受了。生意是買賣雙方你情我願的事情,唐人不願賣,他們也不能強求。


    然而,唐朝邊軍卻公然向黨項族索取駝、馬等物資,而且一言不合就出兵騷掠黨項人。


    這就有些過分了。但是黨項人還是忍了,他們舉部北渡黃河避難。


    唐朝藩鎮一看,謔,原來這是一枚軟柿子。於是變本加厲,放任兵油子和當地豪強掠奪黨項人的羊馬等私有財產,並且濫殺無辜。


    忍無可忍的黨項人這才決定起兵反抗。


    對於黨項人的騷擾,唐武宗的對策是打,不問青紅皂白,一直打到他們服為止。結果黨項人越打越不服。


    唐宣宗的做法比唐武宗聰明多了。他通過深入了解,找到了黨項人侵擾邊境的真正原因。


    原來錯在自己,不在黨項。他決定采取懷柔政策。


    公元851年,唐宣宗任命右諫議大夫李福出任夏綏(今內蒙古白城子)節度使,用文官擔任邊將,以安撫黨項百姓。同年二月,唐宣宗又任命白敏中為招討黨項行營都統、製置等使,兼任邠寧(今陝西彬縣)節度使,擊破黨項平夏部,招降南山部。白敏中是中唐大詩人白居易的堂弟,唐懿宗時期官至宰相。


    恩威並施之下,黨項之亂被平定。


    至此,西北方邊陲基本安定,但南方的安南(今越南河內)卻還非常不安。


    安南,這個名稱源於唐代所設的安南都護府。唐代以前,安南不叫安南,叫交趾,古屬南方百越之地。


    公元前三世紀,秦始皇統一六國以後,在百越之地設立了三個郡,交趾歸象郡管理。秦末亂世,秦朝南海尉趙佗自立為南越武王,定都廣州,交趾成為南越國的一部分。


    漢武帝滅南越國後,設交趾、九真、日南三郡。此後一千多年時間裏,交趾地區一直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歸由曆代封建王朝管轄。


    明宣德年間,安南宣告獨立,此後長期作為中國的藩屬國存在。公元1802年,安南王國阮朝國王接受中國清朝嘉慶帝冊封,名為越南國王。安南從此正式更國號為越南。


    從古至今,這個小兄弟都比較調皮,時不時需要老大哥敲打一番才老實。唐宣宗年間,安南就又調皮了,明明外部還在遭受南詔王國的欺負,內部依然動亂不安。


    唐末名將王式受命任安南都護、經略使,他選練士卒,修築城池,打擊不法,堅決鎮壓反叛勢力和分裂割據勢力,很快穩定了局勢。順手還解決了南詔國的問題。當南詔大軍來犯之時,王式一邊嚴陣以待,一邊遣使施壓,最終不戰而屈人之兵,逼其退兵。


    與此同時,王式遣使與占城(今越南中南部)、真臘(今柬埔寨、泰國等地)等鄰國重修舊好,從而確保了唐朝南部邊防的安全與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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