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衍看到墨懷臻本能就快步走上前:“王爺,你方才猜測閱微她,她可能……”他沒說下去,因為覺得實在太不可思議。


    墨懷臻卻點頭:“她應該在之前就已經沾惹銷魂散的毒。雪族三大奇毒與其它任何毒藥絕不相融,也絕不會受其它任何毒藥的幹涉,現在小姐隻沾惹子夜眠竟然受牽引提早毒發,隻有可能是身體之前就已經染上金大夫從未見過的銷魂散!所以他診斷不出。”


    雲衍驚訝地看著陷入思索的木閱微:“她怎麽可能在隱花居被人下了銷魂散?”木閱微心思機警勝過常人,若別人在她的地盤對她下手那怎麽可能?且雲衍已經知道木閱微暗地有人保護,若別人下毒怎麽逃脫得了那人眼睛?再說雪族秘毒如此珍稀,遇上一次已是難得,怎麽可能被木閱微再三沾染?


    這也是墨懷臻不解的地方,若有人在隱花居對木閱微下手,怎麽可能逃得開暗處莫洛的銳眼?這影衛可是無處不在的,隱花居別人鬼鬼祟祟幹什麽不可能不被她發現。至於木閱微連三中雪族秘毒,墨懷臻則想到更深更遠的地方,極有可能這次中毒牽涉甚大。雪族的秘毒不是尋常人就能拿到!甚至他自己想要得到都沒那麽容易。


    雲衍反應也極為迅速,知一曉百:“半月前她被父親杖責吐血,就已經……那一次金大夫就沒有診斷出來,直說她身體虛弱憂思過甚……但閱微她不可能那麽虛弱,那幾個人被方嬤嬤監看也不會失了輕重,讓表小姐挨十來下板子立馬吐血……”憂思過甚這症狀倒是挺合“銷魂”二字的。


    墨懷臻和木閱微也是如此作想,二人眸底都漂洋過海般徘徊過雲翳,麵上卻是一片冷靜。


    華之琅跳出來叫道:“我說你這小姐,都中毒活不過一時辰了怎麽一點也不著急?墨瀲瞳那丸藥可不是頑鬧的!”還有王爺,都和人家發展到寬衣解帶肌膚之親了,怎麽人都要死了看上去一點也不著急?這麽冷血可不像他!


    木閱微的確不怎麽著急,因為現下為止莫洛還沒有自己跳出來嚇人,如果真的情急至此不可收拾,以莫洛的性子方才在菊宴就想法跳出來了,現在如此平靜說明有些事情還在掌握之中!


    但雲衍很著急:“王爺,小瞳他不會說謊,且那芙蓉丹隻有一個時辰的作用,也不可續用……”


    墨懷臻看去倒是胸有成竹,看雲衍一眼正要說話,卻見雲衍身後匆匆忙忙跑來一人:“世子,世子!”


    雲衍迴身一看來人,視線下意識轉向被他橫著抱在懷裏的木閱微,同時墨懷臻的目光也落在木閱微臉上。


    木閱微被兩道略帶探視的目光照拂難得也能麵不改色,心裏卻一個勁兒鬱卒:花澗筠之前在菊宴上因為莫少柯隱疾一事開口,她會不會被別人留意上木閱微不確定,但肯定被眼前這位智瑰莫測的王爺和她那機敏卓絕的表哥先留意上了,畢竟這有點兒巧合!


    花澗筠一路小跑過來已是上氣不接下氣,花容月貌籠了一層薄薄的紅雲,更顯得嫵媚生暈、秋波流轉。她稍作喘息便對雲衍道:“世子,灩世子讓我來告訴你,說雪醫藥叉先生這一年來都雲遊四海,最近恰恰到了瑤京,他就在城外的望瀑廬住著。”


    木閱微眼見墨懷臻三人皆帶思索之意望著花澗筠,心裏將墨瀲瞳罵了十萬八千遍:這混蛋明明方才在菊宴就可以告訴雲衍這迴事,卻偏偏等到現在讓花澗筠親自跑一趟。他分明是坐在樹上聽到自己和花澗筠說話斷定她們關係非比尋常,又沒能從自己這裏套出什麽,心有不甘索性用這種方式給雲衍透點風,這樣他就可以和他的衍哥哥一起頑猜猜看的遊戲了,一起猜猜看她木閱微這鬼葫蘆裏到底裝了些什麽藥。隻是他肯定沒猜到瑾王墨懷臻恰恰也在這裏。這三個堪稱大宸國最有心思最有智識最有想法的人一起頑猜謎,這下頑大發了!木閱微感到自己已經丟掉的那件舊馬甲跟中了魔咒一樣要跳出來搞事情了。


    果然華之琅率先發問:“可是筠姑娘,墨瀲瞳她為何讓你來告訴雲衍?”按說這花澗筠和墨瀲瞳從未有任何交集,怎麽就找上花澗筠傳話了?


    花澗筠似是早有準備,溫和道:“我不知道。灩世子行事曆來讓人捉摸不透,可能他今日恰恰瞧見我和木小姐剛剛認識站那裏聊天吧,他讓我來我也不敢不來。而且若能救人一命,我跑一趟也不算什麽。”完了又轉移話題道:“世子,灩世子那芙蓉丹畢竟隻有一個時辰藥效,還是趕緊前往城外望瀑廬去請藥叉先生為上。”


    華之琅搖頭晃腦:“那個藥叉先生性情極其孤僻古怪,一大把年紀了卻還跟個頑皮任性的孩童似的,他若不高興當然是很難請到的,他若高興了請你和他一道喝酒也是萬萬不會走一趟的。本公子交遊如此廣闊都和他沒什麽交往。罷罷罷,好在本世子長袖善舞什麽人都能應付,雲衍,你這就帶你家小姐迴去,我替你走一趟去請那藥叉先生,他不來我把他捉來!”


    墨懷臻攔住他,認真看一眼雲衍道:“世子帶小姐先迴,我曾經與藥叉先生有過兩麵之緣,想來他不忍拂卻我的請求,還是我走一趟!”


    雲衍這才想起墨懷臻好端端站在這裏應當是如墨瀲瞳一般知道藥叉先生就在城外,且心裏早就有了如此主意。墨懷臻關心木閱微中毒狀況他心裏有數,是因為當年木贇的緣故,墨懷臻數年來幾乎每次迴瑤京都是簡單問問這個小姐的狀況,於是當下也不客氣:“那就有勞殿下了!”


    木閱微看這三人自顧交流基本視她為無物不禁特別鬱卒,請那怪老頭其實她比那三人更有把握,且她現在有些明白莫洛為何竟然如此鎮定了!


    還在思索就見一個黑影輕輕從上方飄下,鬼魅一般無聲無息落在華之琅身側,表情淡漠,眼神寒銳。這讓木閱微瞬間錯覺這莫洛是不是受她意念驅使,她剛剛惦記起她她就自己從樹上掉下了。


    雲衍驚了一下,護住木閱微本能戒備,然後發現墨懷臻竟然目不點瞬神色不驚,略帶深思淡淡望著同樣神色未變的花澗筠,花澗筠看見來者似乎還輕輕舒了一口氣。雲衍立刻冷靜且沉思,想來這個身法飄詭的高手應當就是木閱微暗處那個影衛了,奇怪的是看樣子花澗筠竟似知情!


    反應最誇張的就是莫洛的舊主華之琅了,莫洛最初落在他身邊他還渾然不覺,直到其他人都用看鬼的目光看著他身後,驚鴻公子立馬渾身發毛嚎叫著蹦開了,蹦遠發現是莫洛立馬有些沒臉,於是開始嘮叨掩飾:“我說你跟誰學不好跟著這鬼小姐學鬼嚇人,跟真鬼一樣連唿吸都沒有,本公子當場被你撈走都不知道……”說到這裏他終於想明白一件事恍然大悟:“我說今天墨予珩那笨蛋是不是就是被你這樣出其不意撈走去花叢那邊秀大白屁股的?我說你在我扶蘇山莊時我讓你幹什麽你都愛理不理的,現在這鬼小姐讓你拉皮條還扒人褲子你竟然去了,本公子有什麽比不上這鬼小姐……”


    莫洛隻看了他一眼,然後罔顧其他人目光直直走到木閱微跟前伸出一隻手:“給我!”


    木閱微一頭霧水狀:“什麽給你!”完了掃一眼墨懷臻又道:“瑾王殿下都說了,他和那個藥叉先生打過交道,自告奮勇去請那個怪老頭,你就別出頭了,找棵樹頑耍去,讓瑾王殿下走一趟哈!”墨懷臻竟然願意為了她跑腿,木閱微可不認為這是今日摸胸摸出來的交情,當然其間還有當年木贇舊交的緣故。可是盡管如此,素來明禮的雲衍就由著這位尊貴的王爺去跑腿也挺奇怪,看來墨懷臻和護國公府的淵源也是她沒看透徹的謎團。


    莫洛麵無表情看一眼墨懷臻,伸出去的手並未收迴:“他太慢!”


    華之琅笑得不懷好意望著墨懷臻:殿下,我扶蘇山莊出去的人嫌棄你武功太低!


    木閱微被莫洛的耿直嚇了一跳,在她發愣的功夫莫洛已經動手在她身上摸索,不多時便摸出一個深紫色的玉佩握在手裏,看了一眼木閱微就倏忽離去,身形飄詭如魅影令其他人都愣了一下。華之琅驚聲道:“什麽?她確定用紫玉木蘭徽可以請動雪醫藥叉?月寰微那家夥竟然和雪族那怪老頭有交情?我怎麽不知道這迴事?不行,本公子要去瞧熱鬧!”言罷望了墨懷臻一眼就如渡越山水的飛鴻直直離去,身姿飄逸流利。


    木閱微聽到華之琅的話才猛然迴神,突然想起有一件極其極其極其重要的事情她的影衛並不知情,等那怪老頭一入隱花居給她把脈肯定會被嚇一跳,到時絕對是個大麻煩。


    木閱微一邊思索看一眼雲衍:“那個衍表哥,我覺得我挺精神,你放我下來自己走到門口去,你抱著這麽大一人也挺累的。”主要是她從未與這個表哥如此親近,方才一路疾行倒沒覺得什麽,現在被其它事打岔突然意識到這迴事,立馬覺得被雲衍這般抱著真是有些怪異。


    雲衍拒絕數次終究拗不過木閱微,慢慢放她雙腳著地同時留心她的變動。木閱微真覺得自己沒那麽脆弱,雙腳一落地就使力想站直,這一用力就發現自己也就嘴上留了點精神,稍微使點力即刻頭暈目眩渾身發軟四肢百骸潛藏著的無數痛徹都蘇醒過來。同時這一用力胸口那一團濃鬱的悶痛立馬炸開,木閱微噴出一口血立馬朝前栽倒!


    雲衍一驚伸手就扶,然而一來木閱微倒去的方向與他恰恰相反,二來抱舉木閱微很久突然鬆弛雙臂麻木僵硬,他動作略微遲滯,眼看著木閱微倒去卻救不及,旋即看見一個迅疾的藍影落在木閱微身前。


    墨懷臻穩穩抱住木閱微,感覺一個柔軟溫暖帶著清冽菊香的嬌小身軀落在自己懷裏,第一次身體如此親密接觸卻沒有任何陌生感,反而有一種奇異的熟稔在碰觸時立馬彌散開來。仿佛本來就該如此,他的懷抱就應該讓她這樣倚著,就好像大海讓魚兒自在遊弋那樣天經地義自然而然!墨懷臻有些吃驚地望著木閱微,不知他自己這感覺從何而來,卻是不由自主從懷裏拿出塊微藍色帕子擦去她嘴角血跡,同時試試她的鼻息和脈搏,最後仔細認真察看帕子上沾惹的血跡,那血跡紅中帶黑,卻比最先落在白菊上的黑意淡去不少!


    墨懷臻看一眼神色驚惶突變奔至過來的花澗筠,才去看雲衍:“應該就是銷魂散,金大夫說了三大秘毒兩兩相克,她現在應是被子夜眠催發吐去之前體內的餘毒,好在墨瀲瞳的芙蓉丹發揮效力不至於耗盡心血,脈搏和唿吸都還好!”


    雲衍鬆口氣,卻見木閱微果然並未似之前那樣暈去,在墨懷臻懷裏慢慢睜開眼睛,不過眼眸似乎有些朦朧。


    木閱微的確意識朦朧,方才一站直立馬天旋地轉整個人都不好了,現在方睜開雙眼就望見一張熟悉美麗的菇涼憂慮焦急地望著自己,她有點搞不清狀況,但這場景似曾相識,不及細思下意識就握住她手微笑溫和道:“阿筠,別擔心,隻受了點小傷,躺幾天就好!”


    她聲音極低卻咬字清晰,墨懷臻與雲衍聽得一清二楚,互望一眼齊齊看向花澗筠。


    花澗筠心知木閱微現在有些恍惚,將眼前情境當成那次受傷在華簫館休養了幾日的情形,在瑾王和明竹公子的清明目光下隻覺如芒刺在背,努力鎮靜道:“木小姐,你沒受傷,是中毒。莫洛和華公子很快帶藥叉先生迴來!”


    話音一落就發覺自己擔憂驚懼兼心慌意亂下犯了一個更大的錯誤!


    墨懷臻也不多話,幹脆地抱起木閱微站直,眼底一抹笑影望望懷裏顯然還有些迷茫的小狐狸,再望一眼明顯驚疑的雲衍,最後才看向花澗筠,溫和道:“筠姑娘,你是和我們去國公府等藥叉先生還是迴去壽宴那邊?”


    真有意思,據說今日才初識的華簫館掌管人竟然知道木閱微的影衛叫什麽,方才華之琅可沒有透露莫洛的名字!


    花澗筠好久才道:“我想我還是迴去壽宴那邊吧,灩世子還在等我迴話,不辭而別也對主人不敬。她……她肯定會沒事的!”言罷望一眼木閱微又衝其它二人簡禮就轉身離去!稍微離開遠一點她沉魚落雁的麵龐就掛上憂慮:從墨瀲瞳坐在樹上聽她與閱微聊天開始,她們就露了不少形跡。她也不完全清楚月寰微和雪醫有何具體瓜葛,但隻要和月寰微有關現在對木閱微就肯定是麻煩,閱微現在半昏沉狀態,在瑾王殿下和國公世子的明眼下還能藏住秘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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