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岫本就站在身後,急忙用身子攔住木閱微倒下的趨勢,卻見她狹眸深閉,雙唇緊抿,雪麵煞白不似人色。遠岫頓時唬得魂飛魄散,扶住木閱微帶哭腔叫道:“小姐,小姐!小姐你醒醒!”又抬起頭衝著雲衍的方向叫道:“世子,小姐她中毒了!”


    雲衍已經看到這邊的狀況,聽見遠岫哭喊疾步趕過來,見木閱微已是不省人事,軟軟歪在遠岫懷裏,隻是遠岫身材比她小許多,那樣靠著歪歪斜斜搖搖晃晃甚不穩當。雲衍過去替過遠岫讓閱微靠著自己,寒聲道:“找金大夫!”


    金大夫被蘇禦寇快步帶來,替木閱微認真把了脈,眼底閃過濃鬱的疑惑,嘴上也是不停道:“奇怪,奇怪,真是奇怪!”


    雲衍問答:“她怎麽樣?”


    金大夫卻是問遠岫:“小姐之前吃了什麽東西!”


    遠岫指了指魏小姐敬酒的那個酒樽,道:“剛剛喝了魏小姐敬的一杯酒,可是小姐告訴我她並沒有喝,全部都倒在衣領處了,怎麽會中毒呢?”


    金大夫臉色沉重搖搖頭,抽出木閱微腰間的帕子塞在她衣領濡濕處,這才拿起幾案上的酒樽認真看。


    雲衍縝密機敏,留心到他那個奇怪的動作,問道:“這毒是不是可以通過人的肌膚沾染?”


    金大夫沉聲道:“雪族三大秘毒之一,子夜眠。人飲下或者沾染後當時無事,但會在當日子夜無聲無息地長眠不醒。”


    雲衍一聽雪族秘毒幾個字心就沉了下去,再看一眼雙目緊閉的閱微,懷一線希望道:“可是閱微她現在……現在尚未到子夜!會不會……”


    金大夫也是疑惑,看一眼旁邊白菊上略帶黑意的鮮血:“這是老夫最疑惑的地方,小姐明明中的就是雪族子夜眠之毒,卻在頃刻毒發昏厥,脈搏情狀亦與中此毒情形似是而非,實是令人費解。但老夫可以肯定,小姐一定中了子夜眠。”


    雲衍顧不上這些異樣,微急道:“金大夫,你可能解此毒?”既然是雪族三大秘毒之一,那麽十有八九不是尋常外人可以解毒的。


    果然金大夫搖頭道:“雪族三大秘毒之子夜眠、忘憂露、銷魂散,藥材極為珍稀難采,毒性極為隱秘,素來都是掌握在雪族皇室手中,也隻有雪族極為德高望重並且效力過皇室的大夫才能徹底清毒,那化毒針術是雪族絕不外傳的絕密針術,旁人根本不得其解!”


    雲衍頓時覺得整個人都宛如澆了冷雪:雪族距瑤京千裏之遙,閱微能撐到那時候嗎?他看一眼金大夫,勉強問道:“大夫,還有其它法子嗎?或者你能不能讓她多撐一些時候,至少能等到我去雪族一趟!”


    金大夫搖搖頭,麵色沉重道:“這三毒之所以稱為雪族秘毒,一個極為奇異的地方就在於三毒兩兩互克,任何一種都可以是另外一種的解藥藥引,然而要加上雪族秘密的針術才能解毒,此外再無旁門。而這子夜眠隻要沾惹上,無論如何解救但凡不得其法,肯定過了了當日午夜!老夫也是因為在雪族那邊呆過一段時日,見識過有人沾惹了子夜眠和忘憂露,才能診斷出來中了此毒何種情狀,但在醫治上卻不能解!至於那銷魂散,老夫更是前所未見!世子,老夫很是抱歉!”


    過不了今日子夜?雲衍難以置信望著臉色雪白的木閱微,很難相信今日宴席竟然如此了結,驚心動魄過了墨予珩的布局,卻總終沒擋住一杯薄酒的陰算。他抬頭望了望不遠處癱倒在地的魏舞,昳麗狹長的鳳眸深處閃過危險的冷意:“雲楓!”


    雲楓著急卻一點也使不上力,見雲衍前所未有地麵似寒鐵聲音深重,不禁應聲道:“大哥!”


    雲衍輕聲道:“帶魏小姐迴國公府。今晚亥時之前,魏公公若不帶上解藥和雪族醫人來我國公府救人,那以後就再也別想見魏舞這個人。若雲家表小姐今日有任何三長兩短,國公府以後必然和魏家勢不兩立!”


    他的聲音很輕,但輕微力有說不出的殺伐冷酷之意。這群人素來隻見明竹公子雲衍明理微笑、溫雅有度地處理與國公府相關的各類事情,極少見他當麵與人衝突。可看眼前這樣子,那個素來謹慎縝密的國公府世子竟然主動要挑起與魏公公的幹戈,為了這個據說在國公府並不被待見的表小姐?周圍人頓時神色各異!


    魏舞方才尚未走到自己的位子,見木閱微竟然當場毒發吐血,頓時兩腿發軟一下子癱倒在地,此時被雲楓吩咐一個雲府護衛牽扯著要走,頓時驚慌大叫:“兄長,兄長,兄長救我!”


    魏無諱在遠岫叫喊時就寒寒盯了魏舞一眼,本要當場詢問是誰給的毒藥,但看雲衍如此行事反而什麽都不再說,略帶譏諷攜劍冷站,對魏舞的叫喊卻也置之不理,淡漠寒眸不時看一眼麵色雪白的木閱微。


    墨懷臻亦未聊到雲衍竟然如此出言,麵帶詫色一直看著他,待見雲衍抱起木閱微就要站起要走,溫和道:“世子稍等!”


    雲衍詫異止步迴望,卻見墨懷臻走上前來,看一眼症狀極為怪異不合常理的木閱微,又看一眼那些碩大白菊上飄染的紅血,那紅血這一時半刻已是轉黑。墨懷臻突然靈光一閃,旋即抓起她的左手看了一眼,卻見其左手手指隱隱泛清,而另一隻右手手指已是青黑之色。


    他不可置信看一眼木閱微,旋即問金大夫道:“金大夫,子夜眠可有如此症狀!”


    金大夫搖頭:“未有。子夜眠中毒後與常人無異,任何症狀都沒有,藥性在暗處潛伏蔓延,之後中毒者在午夜無聲無息死去。木小姐想來應是體質與常人不同,竟然有如此情狀,老夫亦是不解!”


    墨懷臻又道:“你方才說你可能診斷出子夜眠和忘憂露的症狀,對銷魂散卻不得而知?”


    金大夫不知他為何要問如此問題,下意識道:“的確如此,老夫平生無緣見得銷魂散。”


    旁人不知瑾王殿下為何要在這緊要關頭問如此不相幹的瑣碎問題,但雲衍心思敏銳,加上中毒者是木閱微他關心情切,頓時靈光一閃,不可置信看著墨懷臻:“殿下,你的意思是……”


    墨懷臻做個手勢止住他將要說出口的話,卻見雲衍懷裏的木閱微突然咳嗽,雲衍連忙低身,卻見木閱微又吐出一口黑紅鮮血,臉色卻是更為煞白,煞白中帶了幾分青黑之氣。


    “金大夫!”


    金大夫急忙上次診脈,卻是大驚:“不好!小姐脈象紊亂急促,又虛弱無力似有似無,怕是大為不好!脈象再這樣下去,性命恐怕隻在頃刻之間!”


    什麽?雲衍震驚看一眼木閱微,卻見她吐血之後再次昏死過去,眼睛甚至都沒有睜開一下。不是說午夜子時嗎?


    他驚愕當地,旁邊站著似不關己的墨瀲瞳卻突然走上前來,用手拍了拍木閱微的的臉,順便將攥在手裏的一顆異香非常的丸藥送進她嘴裏,捏了捏下巴將藥送下去。


    雲衍詫異:“小瞳,那是什麽?”


    墨瀲瞳看他一眼,沒有言語,隻目不轉睛盯著昏死狀態的木閱微,隻見不多時一直昏迷的木閱微就悠悠轉醒,眼眸自懵霧轉清明,冷靜道:“衍表哥,這是……怎麽迴事?”


    雲衍未及說話,就聽墨瀲瞳道:“你中了雪族的一種秘毒,本世子浪費了一顆價值萬金的芙蓉丹給你,從閻王哪裏討來一個時辰的性命。不用謝本世子,一會本世子忙完了去國公府看你,記得死前給本世子講一個最重要的故事!”


    眾人看著灩世子那張羞煞滿院姹紫嫣紅的麵龐,直覺驚心詭異,這木小姐都要死了,這世子竟然給她一顆藥丸延續兩小時性命,竟然還要讓她死前講故事。原本看著這木小姐和灩世子交情不錯,畢竟灩世子將血玉芙蓉都給了她。可是現在看來,跟灩世子有交情也是需要勇氣的,畢竟沒有誰在死前還會有精神講故事!


    木閱微轉看雲衍,然後又看一眼兩隻眼睛通紅的遠岫,最終不知為何視線落在人群中麵色蒼白的花澗筠身上,停了半刻,幾不可察給了她一個眼神,才迴望雲衍:“衍表哥,我要死了?”


    雲衍溫和道:“你會沒事,魏公公神通廣大,他肯定能想到辦法來救你。”


    木閱微深思半朦朧,腦袋轉了幾轉才知道他這表哥幹了什麽好事,她不可置信望著雲衍,很難相信素來縝密機警的雲衍竟然如此衝動,半晌才到:“魏公公連我是誰都不知道,怎麽會讓一個蠢丫頭來毒我?又哪來的解藥!想來又是一個想當奕王妃的,以為弄死了我就可以上位了。爭風吃醋而已!”


    雲衍當然知道木閱微為何如此說話,還要再說什麽,卻聽木閱微道:“雲衍,帶我迴國公府吧!”


    雲衍點頭,當下也不想計較那亂七八糟的事情,反正有的是時間計較,當下抱起木閱微,卻見定遠侯府那個小公子蘇禦疾拽著木閱微:“姐姐,你怎麽了?”


    木閱微微笑看他:“姐姐沒事?”


    蘇禦疾黑晶晶的眼裏一片驚懼:“你們剛才都說姐姐要死了?”


    木閱微刮刮他的鼻子,笑道:“姐姐沒事,隻是今天頑得太久有些累了,現在要迴去睡覺。過些日子再來找禦疾頑。”


    蘇禦疾閃著水靈靈黑晶晶的眸子望她:“真的嗎?姐姐真不會死?”


    木閱微拿有些費力從兜裏拿出那塊黑魚石,並且在這過程中猛然意識到這次並不隻是中了魏舞之毒,因為方才她吐血倒下前胳膊與上次在國公府倒下前一模一樣,僵直冷硬不能動彈分毫,連胸前的悶痛都一模一樣,很有可能她在隱花居就已經著了道兒。現在雙臂倒是能動,隻是極其倦怠乏力。


    木閱微衝蘇禦疾晃了晃那塊黑魚石:“如果禦疾明早醒來,在枕頭下看到這塊魚兒遊迴去了,那魚兒就是告訴蘇禦疾姐姐好了。”


    蘇禦疾眼睛笑成彎彎的月牙:“好!”


    雲衍衝蘇閣老和長公主點頭道別,和雲楓疾行穿過蘇家園林,卻在快要到門口的樹蔭裏看見一藍一白兩道身影等在那裏。


    瑾王墨懷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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