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明,你照看一下老爺爺,我出去看看。”


    “知道了!”


    屋外,徐汶倩站在梗子上的身影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她蕭條的背影在這一刻充滿了失落。


    “怎麽了?不是說想看看我的態度嗎?這是讓我看你的態度吧!”走到她身旁,說著我也看向了眼前的依山綠水,“你覺得這裏風景美嗎?”我又問。


    “你想說什麽?”


    我笑了笑:“農村的風景一直都很美;隻是覺得風景美的人根本就融入不進去。”


    “這樣的……情況很多嗎?”


    “你是指小靈秀的情況,還是指隻是單純應該被幫助的各種情況?”


    “有區別嗎?”徐汶倩問。


    “有!小靈秀的情況可多可少;但需要政府幫助的人和事情肯定很多。”


    徐汶倩沒有再說話,她目光裏是梗子下嘩嘩湧流的溪水。


    “哥哥姐姐,你們在這幹嘛!”


    突然小靈秀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和徐汶倩同時轉身一看,她的手裏提著一隻已經死去的雞,她的小臉上洋溢著笑容,看向我們時有著讓我心疼的神采。原來剛才她去殺雞了,地上閑逛的雞鴨我都沒留意已經少了一隻。對於小靈秀的家庭而言,我們不過萍水相逢,可她卻能用她僅有的珍貴招待我們,或許在她看來,她應該這麽做吧。


    這一頓飯吃的有點苦澀,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大鍋飯了,看著大碗裏冒熱氣的雞肉我並無食欲,但我卻願意吃個不停;因為這是小靈秀的真誠和幼小心靈的善意。小靈秀也一直慫恿著我們嚐嚐,她說;這是徐姐姐做的,但她不肯說這是她家的雞,因為她可能覺得我們並不看好這鍋雞肉,而這已經是她家最好的東西了。


    吃過飯徐汶倩領著小靈秀離開了屋子,說是給她講講城裏都有什麽,她們的身影一大一小在泥街土路上漸漸消失。


    江逸明在一番思考後也離開了,他說他要去找住處。


    一時間屋內隻剩下了我和小靈秀的爺爺。我並不善於交流,尤其是麵對長輩時。感受著屋內的氣氛有點沉悶,我向老爺爺問道:“老爺爺,要不要出去透透氣?”說完我感覺這話有點不妥,於是又道:“山裏的風氣在晚上最是好,我家以前就是住在山間,門前有著兩個小山丘,每次晚上我都會在山丘上躺著看星星。”


    老爺爺輕笑:“那你現在沒在家裏住了嗎?”


    “沒有了,我家現在在城裏。”


    “噢~城裏生活好啊!”


    話到此處氣氛再次沉寂,我簡直尷尬的能扣出三室一廳。


    “你們是代表那個單位來的?”老爺爺突然問。


    “我們不是那個單位。”說完我看了眼屋外,見徐汶倩不在我才向老爺爺神秘兮兮道:“老爺爺我告訴你,那個和我一起來的女孩,她爺爺是咱華國的領導之一,你們嶽環村的問題肯定能解決!”


    “噢,領導之一?這麽大的官?”老爺爺眼神出現短暫的震驚。


    “嗯,總之我們來就是來幫你們解決問題的,包括我!”


    “哈哈,那謝謝小兄弟了!”


    我點頭笑了笑,在短暫的沉寂後我再次向老爺爺問:“老爺爺,你的病情是怎麽迴事?真的好了才出院的?”


    老爺爺說:“當然,就是治療有點後遺症罷了,過幾天情況就正常了;你可別和小靈秀亂說什麽,那孩子是個苦命人啊!”老爺爺說著表情逐漸哀傷,他滿是褶皺的臉上,表情都成為了不正常的表現。


    其實話到此處我已經能猜到了些什麽,老爺爺的病情或許根本不是他所說的好了才出院的,之所以迴家估計是有難言之隱,比如;醫院的費用昂貴,對於很多家庭來說都無法支撐,就更別說小靈秀家的情況了。再比如;或許真的是醫院已經無能為力,但老爺爺不想讓小靈秀知道,所以才告訴她病情好了才迴家。而如果是前者那問題我們可以解決,可如果是後者那我簡直不敢想小靈秀以後的生活和人生會是什麽樣的,那簡直就是人世間最大的疾苦。對此我對於老爺爺也再三追問病情,可他的說詞永遠是一套,哪怕我告訴他我們可以出錢給他治療他依舊是說他的病情很好,隻是有後遺症……追問無果我心裏打定了注意,那就是找個合適的時間讓江逸明用衛星電話聯係外界,讓醫生親自過來看看,到時就知道怎麽迴事了。


    時間一恍,可能半個小時過去了。我和老爺爺的尷聊在江逸明迴來後也終於被打住。


    江逸明帶來了一個消息;崔大哥說我們可以去他家擠一擠,還有很多村民都願意接納我們,因為崔大哥和全村人說了我們來收貨的目的,所以村民們都非常樂意接納我們。對此我則有點別的想法,或許是來到這嶽環村的一刻就有的想法。這臨近的依山綠水簡直就是我以前能想到的最美好的居住環境;那就是爬上樹搭個吊床,直接和大自然融合一體。可看著眼前懸崖峭壁的山林我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危險的念頭;這懸崖峭壁的萬一晚上睡著翻身摔下去了怎麽辦,那不是直接重開了?


    最終我將目標縮小到了我能做到的;那就是用樹杆和枝條搭一個棚子。


    江逸明在聽後並沒有我想象中的不理解和不接受,相反他和我一樣興奮,我兩個說幹就幹,當即順著梗子向著就近的樹林而去。前後忙活了兩個多小時,總算搬了足夠多的材料,接下來我兩個又開始忙活搭建,時不時去屋裏看看老爺爺有沒有事情;我們一直忙活到天黑才將棚子搭了出來,這其中最費時間的是將不符合的樹杆鋸分,兩個大男人愣是累的夠強。


    看著眼前的棚子我心裏很興奮,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鑽進去感受一番了。


    晚上八點,徐汶倩和小靈秀迴來了。小靈秀臉上洋溢著笑容,對徐汶倩更是貼愛。徐汶倩看到了我和江逸明搭的棚子,我原以為能得到一番誇獎,結果她拿出手電筒一個勁的照著看,臉上的嫌棄絲毫不掩飾。


    “這棚子是認真的?”徐汶倩看向我道。


    “什麽是認真的?你就說是不是個棚子?”我不服氣。


    江逸明也點點頭表示讚同我的觀點。


    “噗嗤~你兩個笑死我了……哈哈~”


    “……”


    徐汶倩最終選擇了和小靈秀睡一張床。對於她的這個決定我有點驚訝,因為屋內的環境我不認為她這個世家千金能忍受的住。


    住山林棚子和住雨林有點不一樣,安靜的時候思緒總是很活躍,再加上擁擠的空間讓我和江逸明隻能坐著背靠棚子睡,這過程起初還因為兩個人的聊天能忍受,等真正想睡覺時問題就來了;首先是小靈秀養的雞鴨時常在棚子外閑逛,咯咯的聲音一直在我耳畔迴繞,且還時不時傳來喙啄聲,我基本可以斷定那雞肯定對棚子的樹葉極感興趣。其次就是蚊子,在雨林時感覺並不強烈,但這棚子感覺就像吸蚊器,這讓我和江逸明苦不堪言……一晚上都在打蚊子。


    我不知我是怎麽睡著的,第二天天還未亮我被外麵不同尋常的輕微響動驚醒,江逸明依舊睡的很死,我佝僂著身子爬出了棚子,小靈秀背著書包拿著手電筒正在給雞鴨喂玉米,見到我小靈秀有點驚訝,她小臉上浮現不好意思,“哥哥,對不起!把你吵醒了!”


    我揉著眼睛打著哈欠:“小靈秀,你要去上學?”


    “嗯!”小靈秀點點頭。


    “去哪上?”


    “鎮上!”


    我一聽頓時震驚:“就是我們昨天走那路,你要走那路到鎮上讀書?”


    小靈秀點點頭:“哥哥,我已經習慣了,村裏的都是這樣的!”


    小靈秀說完巷口跑來幾個小身影,他們一個人拿著一個手電筒,見到我他們有點意外,“小靈秀,快點啊!每次都你最慢,要遲到了!”有孩子小聲喊道。


    “哥哥,你接著睡,一會崔叔叔會過來做飯的,我先去上學了。”小靈秀說完就將手裏的玉米盆放在了地上,她和我揮了揮手便和巷口的人一同走了。


    哥哥,你接著睡,一會崔叔叔會來做飯的,我去上學了。這話從小靈秀口中說出我瞬間感覺我才是那個需要被照顧的孩子。這一刻我不知我是什麽心態,隻是覺得我不能就這麽看著小靈秀離開。我小跑著追上了幾人:“小靈秀,哥哥我陪你一起去上學,路上你給我講講你生活中的趣事怎麽樣?”


    “哥哥還這麽早呢,你睡覺去吧!昨天你們這麽累!”小靈秀說。


    “哎呀,我可是大哥哥,還能比不上你個小女孩嗎?”我拍著胸脯道。


    小靈秀聞言遲疑了片刻:“那~好吧……有大哥哥在的話,那我就不用怕遇到壞人了!”


    “嗯?有壞人?”


    “是老師說的啦,晚上小孩子會遇到壞人……哈哈哈~”


    離開村子,我們的隊伍已經擴展成了一支幾十人的隊伍,而我成了孩子們的中心。他們討論我,他們好奇中打量著我,他們在和我接觸後將他們對於世界的十萬個為什麽都問向了我。對於他們的討論我誌得意滿;因為他們很純真,討論的我也是他們希翼的我。對於他們的打量和好奇我更享受;因為這讓我無形中感覺到自己的能力和誌得。他們問我的問題我也盡可能的迴答著,每當如此,他們的問題更多了,而我也更享受;在這一刻我仿佛找到了我存在的意義,因為終於有人把某些東西寄托向了我,而我也隻是言語中滿足了他們而已。


    孩子們的腳步很快,我估計大概也就兩個小時左右我們就走出了土路來到了有公路的鎮上。


    “臻哥哥,我們去上學了!”


    “哥哥~我去上學了~”


    “等一下,過來吃點東西再去學校,如果老師敢說你們,我就把那校長狗頭扇飛!”我耀武揚威道。


    “啊~我們……”


    以小靈秀為首,所有人都一副難堪的樣子。


    我知道他們為什麽難堪,我沒有多說什麽,將他們都叫到學校前的早餐店後我向老板說明了情況;不一會所有孩子手裏都一人拿著兩個包子一根油條一袋豆漿。


    “你們以後每天來學校都可以來這裏免費吃早點和午餐晚餐,千萬可別忘了;不吃也別忘了領迴家裏。”


    “趕緊上學去吧,一邊吃一邊學習,老師要敢說你們,來告訴我,我去扇校長!”


    “哇,太好了,那以後都不用交夥食費了;感謝大哥哥!感謝大哥哥!”有孩子當即大喜。


    “謝謝大哥哥,謝謝大哥哥!”


    一群孩子頓時喜氣歡天,他們真誠幸福的感謝讓我有點不好意思;麵對這最渴望的認可時,我總是會害羞,這麽多年了還是改不了。


    “你們要覺得大哥哥我好,就好好上學,將來有能力了再報答我吧;記住啊!以後每天的三餐都來這裏免費吃。”我再次強調。


    孩子中也不全是一股腦興奮的,有各別孩子當即來到我身前對我表示感謝;他們的感謝就是向我彎腰,用自己最幸福的一麵向我表示他們的開心及~我的作為對他們有種何種意義。所有孩子都一一來和我互動;這一刻我內心想做的事情再次強烈了幾分,因為這樣的孩子一定還有更多。


    “大哥哥,那我去上學了!”小靈秀小臉洋溢著幸福,那雙微微挪動的小鞋子表示出她的不知所措,小靈秀的樣子讓我一陣寵溺,我蹲下身子給她整理了下衣服和頭發,“靈秀要乖,哥哥永遠是你哥哥;去上學吧!”


    “嗯!”


    小靈秀剛走突然一個轉身在我臉上“啵~”的親了一口,接著她便跑了。


    小靈秀突然的親吻讓我一愣,等我反應過來時她已經在大部隊的哄笑下跑進了學校。看著那個背影我心裏的成就感已經快溢出了;從來沒有一刻讓我覺得我的人生如此有意義。我恍惚中剛想起身,突然幾個女孩又小跑過來在我臉上親了幾下,她們親完就跑;臉蛋上已經泛紅一片。


    “幹嘛?你男孩就別了吧!”看著想跑過來親我的男孩我佯裝震驚。


    “哈哈哈~~”


    還未走遠的孩子們頓時笑成一片,被我叫住的男孩臉上掛不住,他硬著頭皮跑到我麵前用手拉著我的手腕道:“我是看看你有沒有我力氣大!才不是要親你呢!”男孩說完就跑了。


    對於這一幕我臉上的笑容已經抑製不住了,這種成就感太神奇了;它讓我著迷,想為此去做更多。


    目送著他們進了學校,他們的揮手告別~我的心裏爆發出強烈的成就感;如果我能讓所有人都這麽真誠的對待我,那我的人生將會充滿傳奇和意義。這一刻我的心裏萌發了一些以前有但覺得不現實的夢想,如今我為那個夢想來到了此處;那是我曾經渴望別人對我做的事情,如今~我渴望成為那個“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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