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詢問中我們知道了小女孩名叫顧靈秀,今年11歲正上五年級;板車上的老人是其爺爺,前段時間因病情在醫院住院,在昨天醫院突然通知說病情得以控製,隻需靜養便可了事。於是小靈秀便叫上了同村的叔叔來接爺爺迴家……因為昨天夜裏下雨的原因,所以便在後段路休整了一晚,直到現在才趕到此地。


    大概過了十分鍾不到,後方路上出現了一個男人,男人抱著一些東西小跑而來,見到我三人男人神色怪異:“你們是誰?在這幹啥?”


    “崔叔叔,這些哥哥姐姐是去我們村玩的,他們還給了我和爺爺麵包呢!”小靈秀說著將手中特意剩下的麵包和水遞到了男人麵前。


    我上前和男人打招唿:“你好,叫我小臻就可以。”


    男人四十多歲的樣子,留著少些不整齊的胡子,臉皮暗黃無光,身上的衣服有著幾個補丁。他沒有接小靈秀遞來的麵包和水,也沒有要和我認識的意思,他將手裏的野果一股腦放到了板車上,接著看向小靈秀小聲道:“跟你說了多少次,陌生人的東西不能隨便要,學白上了?”


    男人的聲音雖小可我三個卻聽的清清楚楚,我看向徐汶倩和江逸明,兩人的表情很是無辜和尷尬。


    “行了,小洋,這幾個年輕人要想害人你覺得還能等到你來嗎?你這點缺心眼就是改不掉!”板車上老者的聲音很是屢弱,仿佛說這些話極為費力。


    徐汶倩也接著老人的話說道:“崔洋叔叔,我們此行是去嶽環村遊玩的,因為對於路途不理解,能不能和你們一起?”


    我和江逸明點頭附和。


    “崔叔,讓這些哥哥姐姐一起吧!”小靈秀也滿臉期待的看向崔洋。


    崔洋再次用目光掃視了我們一番,接著他有意無意的瞥了眼後麵的山坡,片刻後他說:“其實也沒多遠了,你們也用不著和我們一起。”


    “崔叔!”小靈秀頓時一急。


    “好了,我又沒說不同意!”


    最終崔大哥同意了我們同行。幾分鍾的時間裏小靈秀三人將麵包和水都吃了個精光,而對於崔大哥摘的野果我們也沒有拒絕;果子略酸,提神倒極為受用。


    吃完東西我們也準備出發,看向眼前的山坡,我有點擔心的看向徐汶倩:“小倩,你……”


    “你怎麽這麽婆婆媽媽。”


    我頓時無語,這已經是第二次被對方說婆婆媽媽了,這讓我不禁懷疑我有那麽囉嗦?


    麵前的山坡因下過雨,無論是濕滑度還是泥土鬆軟的問題,對於將板車上的老人帶上去絕對是一個難題;在幾番商量實踐後我們用接力般的扶持一步步將小靈秀的爺爺送上了坡頂,總耗時有近二十分鍾。這或許也是崔洋會同意的一大原因,否則就憑他和小靈秀要想帶著老人翻過山坡怕是一件極大的困難。在運送老人途中,我和徐汶倩江逸明都發現了老人的不對勁,按照小靈秀的說法應該是身體好轉才被醫院通知出院的;可一番接觸下來我隻感覺老人已經油盡燈枯,隨時會一睡不醒。對此我三人雖有疑惑,但礙於小靈秀在場,再者此刻也不是詢問的時機,所以我三人都沒有出言詢問。


    翻過山坡後迎來的是一條彌漫爛泥雜草的土路,木板車行駛途中輪子被泥垢困住是時有的事情,盡管我們三人和崔洋共同助力,但速度卻連步行的一半都趕不上。


    趕路中小靈秀很願意和我們聊天,尤其是徐汶倩的溫和更讓她喜歡。


    小靈秀告訴我們她的父母在外打工,因為距離太過遙遠,所以父母從來沒迴來過,隻是每年都會往家裏寄錢;她也從小就和爺爺生活在一起,家裏平時的收入就是種種花生、玉米和去山上挖些藥草拿去鎮上賣。


    “姐姐,你們是住在城裏的嗎?”小靈秀問。


    “嗯!”徐汶倩迴。


    “城裏有沒有養著雞和鴨子,還有是不是有好多遊樂場可以玩!醫院是不是也很大很好。”


    徐汶倩一時愣住了,她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小靈秀,等到時候你跟姐姐我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徐汶倩摸著小靈秀的腦袋寵溺道。


    小靈秀搖搖頭:“姐姐,我要在家照顧爺爺還有我家養的大雞大鴨呢,要我走了大雞大鴨沒人照看了,還有爺爺也沒有人照顧了;家裏的花生和玉米也會壞掉的。”小靈秀說到後麵小嘴一嘟,“還有我還要上學呢。”


    徐汶倩聽著小靈秀如嘮家常的話她突然沉默。她或許從來沒想過一個如此年齡的孩子卻已經是一個一家之長了;天真無邪的話說出的卻是人世間最大的疾苦。


    “小靈秀真厲害,比姐姐厲害多了!”徐汶倩沉默半天才眼含複雜中說道。


    “是啊!小靈秀真厲害,哥哥我什麽都不會,小靈秀已經什麽都會了!”江逸明也表情複雜中說道。


    小靈秀聞言神色靦腆,她低著頭沒有再說。


    “幾位小兄弟為什麽想來我們嶽環村遊玩啊!”板車上的老者低吟道。


    “老爺爺,你們這裏有沒有拐棗、紅果、藤子果和李子這些水果!”我問。


    老人搖搖頭:“有紅果!”


    “那山上有沒有蘑菇和楊梅?”


    “有,不過還沒到季節!”小靈秀昂著小臉說。


    我點了點頭,看向小靈秀道:“小靈秀,你家花生賣不賣?我們來就是想看看你們嶽環村有什麽,然後我們要賣!”


    對於我的話徐汶倩和江逸明起初根本聽不懂,直到我說到後麵他兩個才明白我的用意。


    徐汶倩說:“你們村的藥草有些什麽,一會讓我們看看。”


    崔洋突然插話道:“你們是來咱村賣東西的?”


    “對,崔大哥,我們就是來賣東西的!”我笑道。


    “哈哈哈~~”


    板車上小靈秀的爺爺突然哈哈大笑。


    路程一直行駛了三個小時,在我三人都累的上氣不接下氣時終於看到了一處隱在山峰中的村莊。村莊大至一看還是很大的,四周都是一座座大山環繞,大片大片的綠植和茂盛的叢林鑲嵌成一景,大大小小不規整的屋子隨意矗在平原上。隨著臨近,環境美好的景象瞬間破滅;路邊的屋子大多是土建而成,外表已經嚴重老化,牆壁上的缺口東一個西一個,雜亂不堪的農具和地上肆意閑逛的雞鴨視為一體,那已經看不出顏色的大門也成了一種有門的心理安慰;高一點,從屋子穿過的橫梁上還掛著幾株捆好的玉米和辣椒。在往前走,好點的屋子就是土磯房,不好點的就是朽木之屋,屋頂的材料也各不相同,有的是用一些幹草鋪著,有的是石瓦,再有的就是用塑料紙。


    村裏的路並不好走,同樣爛泥彌漫,我們的到來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們和小靈秀崔洋打著招唿,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徐汶倩江逸明和我。


    村民身上的衣服不出意料都泥垢浮身,頭發也如幾月沒洗,臉上有著生活的擔子和身為山區的獨有神色;那有點愚昧,因為他們隻有自己一畝三分和保證家庭不挎的世界觀。還有著真實,因為他們沒有現代人臉上的麵具。他們結紮的頭發很是茂盛,隻是在不該的年齡有了白霜的痕跡,他們身上的衣服有多髒或許他們從來不在乎;因為地裏走,地裏逛,一天的生活就過去了。


    小靈秀和所有人笑著打著招唿,而我則在注意徐汶倩和江逸明的神色。從走近村子的一刻我其實都能想到這些場景,因為我曾經也和他們一樣,但徐汶倩和江逸明不是。進村的一刻徐汶倩臉上的表情變的凝重和不可置信,她驚訝看到的一切,更驚訝這是他們的生活。她仔細的看著路過的一切事物,仿佛要將這一幕永遠記在腦海中。江逸明也神色沉寂,他是個公子哥,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就算知道有人在為每天的生活努力活著,他也想不到一個家庭都是如此的景象,這不同於電視上網絡上看到的;遠方的困難我們總有理由讓自己忘記一切,告訴自己自己愛莫能助,又或是為了良心去做一些讓自己感覺良好的事情。可當真正麵對人世間的疾苦時,又有多少有良知的人能說服自己;自己愛莫能助,切身體會的一刻所有的不確定都是自己的借口,因為自己就是這麽想的。


    穿過了村莊,我們來到了一處盡頭,這裏有一間土屋,土屋比我的臥室還小,屋頂的茅草已經被侵蝕的看不出是草了,橋梁交匯處有幾根朽木露在了外麵。那木門就像被蟲子啃過,仿佛風一吹就會成為碎屑;讓我意外的是在屋子前頭有著一口衛星鍋。幾隻雞鴨一邊走一邊啄著地上的石子,那些隨便放在各處的農作工具和屋子一比就像裝飾品。


    “哥哥姐姐,真是謝謝你們了,不然我和爺爺估計要到天黑才能迴來呢!”小靈秀轉身向我們一說,接著她彎腰向我們表示了感謝。


    崔洋也笑道:“白天的時候我說話難聽了點,你們不要恨我。”


    “哪裏,崔大哥你白天的話沒有錯,小靈秀確實要對陌生人有一定的防範。”江逸明立刻笑道。


    “總之謝謝你們了!”崔洋說著神色突然變的有點不好意思,似是欲言又止。


    見此我和徐汶倩互看了一眼,我心領神會:“崔大哥,你是不是想問我收不收你的花生?”


    崔洋傻笑中點了點頭。


    我哈哈一笑:“崔大哥,你放心,不僅你的,以後嶽環村的農作物都會有人來收的;具體的等我們在村裏逛上兩天怎麽樣?”


    崔洋聞言滿臉驚喜:“好的好的,你們盡管逛,有什麽不懂的就來問我!”


    “知道了!崔大哥!”


    崔洋滿心歡喜的離開了,走時他嘴裏貌似哼著小曲,他們的滿足和快樂很多時候並不是撿了什麽便宜,而是自己的付出能有迴報。


    隨著小靈秀進了屋子,屋內的環境再次讓我難述,首先入眼的是屋子的牆壁上貼有一層不知什麽材質的黑皮,其次是兩張簡單的木床;一張靠左麵,一張緊挨著屋子的中牆,木床是由兩張長椅在搭上幾塊長板組成的,床上有著一些衣物,床下放著幾雙鞋子。進門的右手邊是一個灶台,灶台旁是一台看不出款式的電視機,除此之外屋內便隻有了上方暴露的屋頂照進來的陽光了。


    “哥哥姐姐,我家小,你們可能待不習慣!”小靈秀將爺爺扶到了床上,這個大大咧咧有點天真的女孩第一次出現了“害羞”。


    這“害羞”瞬間讓我鼻頭一酸,這種“害羞”我小時候也有過;每次上學時我總是穿上學期穿過的衣服,朋友們要是說起我就會“害羞”。每當有陌生人來我家時,我總是躲著,因為我不敢去看他們見到我家時的表情,那樣我同樣會“害羞”。每次有人問起我的家庭時我也會“害羞”,因為我“害羞”的不敢和他們說任何有關我的家庭,否則我一切的表像都會瞬間被撕破。


    “小靈秀,你可能不知道,哥哥我也是農村人噢!我家以前的老房子和你家一樣呢!我可是待了十幾年了。”我摸著小靈秀的額頭笑道。


    “嗯嗯,哥哥,我給你們去做飯!”小靈秀說著就跑出了屋子,屋內的氣氛頓時一沉。


    過了半晌,徐汶倩看向小靈秀的爺爺問:“老爺爺,你的病情……”


    小靈秀的爺爺輕輕一笑:“老毛病了,隻是苦了靈秀這孩子了。”說著他臉上的笑容變成了苦澀。


    “老爺爺,我們能做很多事情,你不要放棄。”


    “是啊,老爺爺,現在醫院很發達,什麽老毛病都可以治的”


    小靈秀的爺爺搖了搖頭:“醫院越發達就越看不起病,再說了我的病我自己清楚。”說著他又問:“你們應該是來做考察的吧?”


    徐汶倩沉默了片刻,“為什麽要這麽問?”


    “因為像你們這樣來考察的已經不是第一批了。”


    “那結果呢?”


    “結果?你們剛才看到了啊……”


    徐汶倩看著床上的老爺爺久久沉默,半晌後她一言不發的起身離開了屋子。她的表情我不太能理解,明明麵無表情可我卻仿佛看到了;悲痛、自責、憤怒,還有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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