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人做了滿桌上的肉菜招待貴人,雞鴨魚肉變著花樣燒,尤其是炭燒鵝鮮香無比,可惜鵝肝沒有得到高品質的發揮,喬景妍覺得這麽好的美食不應該被埋沒,得想辦法推向大市場。


    午飯後萬祥父子倆急著迴銅陵縣考察市場,他們決定粉條作坊和食鋪同時準備,離開時許多田依依不舍的送了老遠。


    銀叔趕著馬車快速奔跑,盡可能在關城門前把萬家富父子送到到銅陵縣,第二天還要迴到北瀝鎮,因為大少爺在此等候。


    二弟四弟都迴到了家人身邊,喬景妍下一步是要帶走自己的兩個弟弟,再看望五弟六弟的親人,然後才是迴定遠侯府,寶兒的情況很特殊,可能要借助侯府的力量。


    北瀝鎮是個內陸島嶼,被曲江及支流包圍,最狹窄的一處水麵也有三丈寬,北瀝鎮就處在這個位置,沒有護欄的石橋是唯一的旱路進出口,衙門還派了專人對來往的人盤查登記,弄的像軍事基地,難怪看不到幾個閑逛的人。


    喬景妍無聊的在街道上逛了好幾個來迴,發現這裏的人都長的挺好看,無論是身材還是五官與洪州本地人有很明顯的差別,


    俗話說一方水土養育一方人,按道理每個地方的人會有相似的相貌特征,突然,腦子裏出現一個好奇的念頭,這個島上的人是不是來自異族?


    還沒來得及打聽,隻見鎮上的店鋪紛紛關門,路上行人匆匆。發生什麽事啦?迴到驛館掌櫃的上前招唿:“客觀請早點用完晚膳迴房休息,門窗拴緊。”


    難道是土匪要來打劫?這也未免太猖狂了,問清楚些自己好作防範。“掌櫃的,大家為何如此恐慌?”


    “你們不知道老妖來作亂了嗎?老邪肯定也會跟來,這對妖魔掃過的地方都要遭殃,嗨!不知道又有多少窮人要家破人亡了。”掌櫃說的老妖其實就是強台風,伴隨強台風的還有傾盆大雨,也就是老百姓口中的老邪,古代人把無法抵抗的自然現象統統歸類於妖魔。


    喬景妍覺得台風沒什麽可怕的,不說二十一世紀的經曆,小時候在那個農家小院子裏,關緊門窗躲進被窩,一覺醒來啥事沒有,這裏的人是不是太膽小了。


    然而,黑幕剛剛降臨,一陣接一陣的狂風裹挾著暴雨瘋狂的敲打窗欞,窗扇哆哆哆的發出顫抖聲,縫隙裏鑽進的一絲絲風都帶著狠曆勁,喬景妍後悔不該住樓上,半夜總是被屋外的巨響驚醒,即便清楚自己是躺在青磚瓦房的驛館,恐怖程度也 不亞於竹林裏的那一夜。


    暴雨後的早晨,推開緊閉的木窗,空氣中帶著清甜的涼意格外舒爽,平靜的江麵波光粼粼,昨晚的一切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銀叔最快也要午時迴來,趁著半天的空閑時間,尋找一處最佳位置欣賞曲江的自然風光。


    四個人步行走出北瀝鎮,還沒找到靠近江邊路,就聽到前麵村子裏傳出嚎哭聲,簡言跳上大樹觀看後說:“昨晚老妖老邪掃了這個村子,好多屋子都倒塌了,估計是壓死了人。”


    喬景妍猛然想到了一個地方,再也沒有心情看風景了。“快去驛館取馬車,我們得去二弟家看看,但願這兩個妖魔不要殘害他家。”


    當馬車以奔跑的速度趕到許家,仿佛有種走錯地方的感覺,草棚七零八落的飄散老遠,土牆坍塌化為滿地泥濘,那排高大的涼棚上掛著幾條頑強的藤曼,菜地裏挺立的枝幹支架被折斷,花果散落滿地。


    喬景妍有種想哭的感覺,這麽多的美好一夜之間全毀了,連基本的生存空間都沒有,這個鬼地方怎麽留的住人?台風是東南沿海常見的自然現象,一年出現好幾次,麵對不可抗拒的強大威力,最好的辦法就是搬家。


    許老爹看著比他們還痛苦的大少爺安慰道:“不怕的,大少爺,等會把草簾子壓好圍蓋在涼棚上,住一陣子沒問題,家裏的勞力也多,建幾間土坯屋子也快。”


    “你們昨晚是怎麽過來的?”放眼望去幾乎都是一片廢墟,沒有一個可以躲藏的屋子。


    “大哥,你不用擔心,昨兒傍晚我家就把屋裏的東西搬進了山洞,人也睡在裏麵,天亮了才出來。”許多田說的有幾分得意,好像倒塌的屋子不是他家似的。


    “是啊,這對妖魔早點來也好,要是晚些時候來禍害田地的莊家,那就損失大了。”現在的稻禾還處在生長期,枝葉的柔韌性很強不容易折斷,對於農家人來說,老天爺奪了他們的口糧才是最大的傷害。


    怪不得他們的屋子貼著山體建,原來自挖的山洞是最後的避難所。“爺爺,你們全家都搬到縣城去住吧,我給你們買一處院子,二弟會做粉條,全家人一起開家粉條作坊,很快就會過上好日子。”


    喬景妍覺得遠離這個北瀝鎮最好,雖然台風光顧的麵很大,可人口密集的地方應該是最適合人居住,要不然靠人的一己之力對抗自然災害,無疑是螳臂當車,要拋棄祖上留下的家業離開肯定會難受,可是有舍才有得啊。


    許老爹感動的熱淚盈眶,這兩天過得是悲喜交加,眼前的貴公子是他們家的恩人,絕不能拖累他。“大少爺,北瀝鎮的人是不能隨便離開的,因為這裏是朝廷流放犯人的地方。”意思很清楚,他們全家都是犯人。


    喬景妍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麽接話。許多田也是一臉懵逼,他還想讓小姑去學做吃食,然後到曲江縣城也開個小吃鋪,嫁個有頭有臉的好男人,這一切想法全泡湯了。


    許老爹覺得應該把自己的家族史坦誠的告訴眼前的恩人,雖然已過去了幾十年,提起來還是有幾分沉重。“大少爺,我祖輩是前朝的三品文官,因為受族親牽連罷了官,雖然沒有掉腦袋,但被流放到三千裏外的這裏,全家老小一百多口人從北到南走了四五個月,到達時剩下的人不到一半,又因為水土不服病死好幾個,我是許家第三代中的老大,當時隻有三歲,許家浦其實就是我這一族的本家人,老老小小也快上百口。”


    怪不得楊舉人怎麽也打聽不到這個地方,每一個流放的家族自成一體,叫屯叫村叫浦叫坊的都有,也隻是為了在這個島上方便區分,對外隻有一個稱唿——北瀝鎮。


    “都過去這麽多年了,總不能世世代代都要拘在這裏吧?”古代刑法非常殘酷,稍有不慎就是掉腦袋株連九族 的大罪,按道理也應該有個期限。


    “那到不是,我祖輩犯的事往下三代沒有赦免不得離開,田地稅賦和島外一樣,隻是男丁不得從軍不得科舉,滿十五歲必須繳納十兩銀子的兵役稅。”犯人剝奪政治權利能夠理解。


    可是十兩銀子對這個島上的人來說是個巨大的數字,好點的人家兩三年勉強能夠湊齊,男丁多的人家有苦說不出,所以很多家庭從男娃出生起就開始準備這筆銀子。


    作為主要經濟來源的稻穀隻能賣五文錢一斤,畝產量隻有三四百斤,交完賦稅能落下一兩多,一年兩季的收成按說還不錯,可是天災太多,除了老妖老邪還有水患,能確保一季的收成就該謝天謝地。


    依山傍水的島嶼農副產品也很豐富,卻隻能賣給北瀝鎮的商戶轉手,市場太小加上中間商的盤剝,價錢自然是低的不能再低,連自由都受到限製的人能有啥辦法?老老實實的接受一切。


    “其實這裏也挺好,沒有冰天雪地不會凍死人,隻要人勤快怎麽也能填飽肚子。”可憐的老人那麽小就成了犯人,或許一輩子都跨不出這個島嶼,卻是這麽樂觀的麵對現實。


    “是不是從二弟這代開始可以經商念書參加科舉?”沒有能力參與是一迴事,擁有這樣的資格很重要。


    “應該是吧,鎮上的很多商戶都是這個島上長大的,還有去了縣城府城的,現在島上很多人家都過上了好日子。”許老爹的眼睛裏透著羨慕。


    “爺爺,你們家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到時候建一個磚瓦大院,管他什麽老妖老邪統統靠邊溜。”住的不安寧,日子也不可能過得舒坦,所以必須首先創造安穩的居住環境,


    “托福托福,你給了多田那麽大筆銀票,還讓他讀書識字學本事,我老許家總算有了盼頭。”誰能想到三品文官的後人都是睜眼瞎,昨天許多田拿出書本告知家人,這上麵的字我都認識,全家人激動的大狂歡,當即就從百家姓裏找到了許字練習。


    許多田聽到建磚瓦大院,立刻就想了起來。“大哥,我在磚廠跟牛師傅學了兩天燒製磚瓦,製丕燒製的過程時候都知曉一些,過幾天就試試。”


    他和萬家富本來是去磚廠看看,沒想到跟牛師傅的兒子玩到了一起,許多田突然間有了小心思,人家燒窯的那點秘訣被套了個七七八八,雖說這門手藝的技術含量並不高,實際操作起來不一定會很順利。


    “現在就可以試,地上的泥漿剛好用來做磚坯,曬幹了就開始燒製,一次不成功就多試幾次,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明天我會讓銀叔過來幫忙。”她決定在北瀝鎮多呆幾天,深入的了解一下這個島嶼,希望能挖掘出有經濟價值的東西幫到他們。


    “這主意好,我這就去吩咐大家動手,多田陪陪大少爺,家裏這樣子也沒辦法入座。”許老爹心潮澎湃,幻想著自家的磚瓦院子跟鎮上的一樣氣派。


    “不用陪,我們隨便看看就迴鎮上,二弟去指導家人做磚坯吧,我覺得把磚塊放大一些會更好,至少砌牆的時候會節省些糯米漿。”古代的磚瓦太小巧了,不管哪個環節都耗費人力,本來勞動力就低下,作一點小小的改變能得到很好的提升,希望他們能夠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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