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既然都來了,那也不瞞你們。你們父皇這是中了毒,下毒之人便是原本在身邊伺候的小祿子,人如今還在宮中受審。皇帝下了令,隻有隻有你們都到齊了才可打開宮門,這也是防止這背後的小人再次作亂皇宮。”太後坐在主位上,她用手按了下發疼的頭,眼裏已經泛起了血絲,眼下的烏青一片,顯然也是多日未曾好好安睡。


    湛槿寧一聽,激動地起了身,“竟敢下毒!皇祖母,為何不押往刑部受審?”


    太後看了一眼湛槿寧,歎了口氣,“老二,哀家後麵的話你再仔細品品如何。”


    湛槿寧手定在半空中,仔細迴憶了一下,尷尬地緩緩坐下,端正的坐著看向對麵的湛槿軒,他剛剛確實是一時情急就脫口而出。


    “皇祖母,父皇可有說什麽?他能第一時間下令封鎖皇宮,那他定然是發現了什麽。”湛槿初冷靜地開口問道。


    太後點了點頭,她目光流轉看了湛槿韜一眼,轉而盯向了後宮的方向。


    “是哀家疏忽大意了,從年前我便派人盯著淑妃,她也許察覺到了。她與因貴人兩人做了一樣的點心,兩人的住處本就在一個宮,這點心也是由因貴人送到了乾清宮到了小祿子手裏。皇上近來寵愛因貴人,隻當是點心都是因貴人做的,便每份用了些,哪知那一碟點心是淑妃做的。點心裏雖無毒,甚至還是一味補藥,但就是那一味藥材能將皇上體內早就隱藏的毒素引出來。”太後臉色越發不好,她沒想到淑妃能做出此等危害皇上的事,原本她以為隻是一個巧合,直到太醫檢查了點心才發現了這秘密。


    湛槿韜瞳孔微縮,母妃......母妃竟敢如此。


    湛槿寧聽了這話,看向湛槿韜的眼神瞬時變了,“竟是淑妃!那為兄倒要問問六皇弟是否知情了?!”


    “他若是知情,哀家還會讓他在這坐著嗎?”太後瞪了湛槿寧一眼,這孩子腦子確實讓人感到堪憂。


    “我,我這不是擔心父皇嘛。”湛槿寧委委屈屈地坐著,還不忘瞪一眼湛槿韜。


    湛槿初眼睛看向茶案,似乎想到了什麽,他抬頭看向太後,“皇祖母,你是如何判定那盤點心是淑妃做的?既然兩盤一模一樣,為何不會是因貴人做的?”


    “我有分別審過兩人及其身邊的宮女嬤嬤,那點心外表看著相同,但內裏做法卻不一樣。因貴人喜食蓮子,所以那點心餡兒裏放了碾碎的蓮子。皇帝近來胃口便不大好,她這樣做也是為了讓皇上能多用些,消消暑氣。皇上吃的那份,沒有蓮子,放的是玫瑰。”太後見湛槿初能一下便抓到問題的關鍵,不由得寬慰了些。皇帝說的沒錯,初兒遇事冷靜心細,是個能擔重任的孩子。


    “不知那兩份點心可還留著?”湛槿初相信如此中亞的物證,太後不會輕易便讓它壞了。


    太後點了點頭,揮手讓身邊的宮女去取,“天氣太熱,那點心容易壞了,我便將它存在了冰窖裏,一會兒便能取來,太醫也一會兒就到。”


    “不,不用太醫。皇祖母,這是張大夫,我想您應該認識。可否讓他們給父皇診脈?”湛槿初的眼神堅定,他知道若是連張伯都沒辦法,父皇也許......


    太後進來時便已經看到了張伯,早就想到湛槿初會請求讓他替明德帝診脈。若不明德帝封了宮,她早就去侯府請人了。要知道如今太醫院的院首都算是這張大夫的半個弟子,她自然信得過他的醫術。


    “張大夫請。”太後沒有猶豫,請張伯到明德帝的寢宮去。


    眾人跟著移步到了龍榻旁,張伯讓眾人退到一邊,給自己留一個安靜的環境。他也是頭一次摸到如此脈象,十分怪異,兩股力量衝擊著,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明德帝身體中打架。他的眉頭漸漸皺起,越皺越深。他緩緩起身,示意阿四將帶來的藥箱拿過去,自己又細細地查看著明德帝的身體和臉,神色十分沉重。


    “娘娘,點心送過來了。”付嬤嬤輕聲說道。


    張伯當即起了身,快步朝那兩碟宮女端著的點心而去。他拿起一碟後細細聞了聞,又輕撚了一點碟子裏的碎渣放進口中,而後又拿起另外一碟中的點心,重複著動作。


    片刻後,他歎了一口氣,看向一直緊盯著他的眾人,“皇上這毒已經入了肺腑......”


    “可還有辦法解毒?”湛槿初心裏一顫,急忙問道。


    張伯搖了搖頭,“皇上中毒已深,心脈皆受損呈現衰竭,恕老夫無能。”


    第二節


    太後聽完一時驚厥,許久未發的喘鳴也犯了,眾人忙將她安置在一旁的軟榻上,由張伯替太後施針。


    “怎麽會,太醫不是說慢慢調養便能......”太後緩過來後,眼裏已經失去了神采。


    “張伯,那點心可是有什麽問題?”湛槿初藏在袖中的手已然握緊,他拚命地壓製著自己的情緒問道。


    張伯指著一碟點心道:“太後娘娘所說的有玫瑰餡兒的點心確實隻是引子,但這一碟才是真正的毒!皇上身體中有異蟻毒,應該是平日裏所用的吃食或是茶水中日積月累而成,而那蓮子糕中,是能將異蟻毒性激發而出的素水。這兩者一旦相遇,異蟻毒便會快速侵蝕五髒六腑。加上那引子,毒性會更加不受控製。若我沒猜錯,皇上昏迷前必定是吐了大量黑血,而後七竅也開始出血,應該是張正給皇上施針才暫時將毒性壓製了下去。”他目光冰冷,這異蟻毒隻撫溪姬氏一族所有,他也是第二次見到此毒,他研究了半生都未能參透其中的幾味藥藥性,現今根本無法為皇上解毒。


    “是,皇上用了那點心不到半刻便開始吐血,他忍著痛苦安排好了一切才昏迷了過去。”福喜紅了眼眶,他當時親眼目睹明德帝毒發,慌得不知怎麽辦才好。


    “因貴人!”太後睜大了眼睛,她急忙看向湛槿初,“初兒,那因貴人還在鍾宜宮!”


    湛槿初麵若冰霜,他看向林文冷聲道:“帶禦林軍去鍾宜宮,將因貴人帶過來。”


    他早就該好好查一查這個因貴人的,早就該查的......湛槿初感受到了一陣眩暈,他緩緩扶上了旁側的博古架,悔意鋪天蓋地向他襲來,拍打得他幾乎快站不住。


    “主子!”林斯快步上前扶住了湛槿初,湛槿初衝他擺了擺手,“無事。”他不能倒下,他一定要把害父皇的人揪出來。


    “福喜,讓人把小祿子帶到前廳。淑妃、因貴人,以及他們身邊的人,一個也不能少!”他緩緩直起了身,整個人嚴肅極了,凜若冰霜。


    湛槿寧本還想說些什麽,一看到湛槿初身上的變化,將話咽了迴去。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湛槿初,他所熟悉的湛槿初一直是隻笑臉狐狸。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湛槿初確實是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人人都道湛槿初氣質非凡,那張臉更是出塵絕代。但此刻的湛槿初渾身充滿了威嚴和殺氣,讓人莫名感到恐懼。他縮了縮身子,隻覺得身上起了寒意。


    “老夫可為皇上施針,暫時將毒性從頭上壓下去,但這也維持不了幾日。”張伯自請道。


    “多謝張伯,請。”湛槿初向張伯鞠了一禮。


    太後眼裏亮起了一絲希望,哪怕隻是壓製住也好,至少她的孩子還能活著,這便足夠了。


    湛槿初看著已經滿頭銀針的明德帝,手足無措。


    林文很快便把人帶到了,湛槿初收迴了盯著明德帝的眼神,轉身看向湛槿軒道:“七弟,父皇這邊便拜托你照看了。”


    “皇兄,你們去吧,這裏有我呢!”湛槿軒這才開口說了今晚的第二句話。他心裏明白皇宮現在的情況,如今這宮裏的主心骨便是五皇兄,隻要五皇兄在,那他就不再害怕。


    湛槿韜沒跟上,他朝太後和湛槿初行了一禮,眼裏的掙紮還未散去,“皇祖母、皇兄,審訊的人有我的母妃,我不便出席,隻能勞煩你們了。”


    “與你無關,無需自責。”湛槿初看了湛槿韜一眼,隻是一眼,卻讓湛槿韜的心安定了下來,他點了點頭,目送幾人離去。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紅霞一絲一絲從遠方的黑暗中掙脫開來爬上天空。漫天的星辰慢慢消失,隻餘那一輪明月還掛在天幕之上,隻是它周身的光芒已經黯淡,再也無法照亮大地......


    前殿中,三人沉默著跪在地上,他們都低著頭,看不清其臉上的情緒。


    太後到底是因悲戚傷了身,落座後,她便看向了湛槿初道:“哀家老了,今日這裏便交給你了。”


    “是。”湛槿初鞠了一禮後坐下,眼神冰冷地看向地上跪著的幾人。


    “小祿子,本王記得你在父皇身邊也有七載了吧?這麽些年來父皇待你不薄,你為何還要下此毒手?”湛槿初聲音冷冽,讓小祿子感到一股冰冷的壓迫感向自己襲來。


    小祿子低著頭,依舊沉默不語。


    “既然不想說話,那便不用再說了。來人,拖下去,將他的舌頭拔了,記住,不許他死。”湛槿初雙唇輕啟,冷聲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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