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匆匆趕到了侯府時已將近醜時,他們一進府中便直奔賀惟然的院子而去。


    斑駁的夜色下,侯府已經浸入黑暗,安寧靜謐。賀惟然的屋子此時依舊燈火通明,賀南泓和湛槿初趕到時,看到了讓人意想不到人——柳榮堯和柳祺叔侄倆。秦睦也同樣端坐在椅子上,絲毫沒了常日的活潑勁兒。


    “你們迴來了。”賀惟然聽到屋外的響動便已經猜出是他倆迴了京。


    “伯父、舅舅,京城最近發生了何事?宮裏如何了?”湛槿初趕了幾天的路,又因為憂心昏迷了的明德帝吃不下東西,此刻臉上已然滿是疲憊,聲音也染上了倦意。簡單朝屋裏的人請安見禮後,他便迫不及待問道。


    賀惟然示意他們先坐下,讓人給他們準備了些點心和熱湯。


    “京城現下有些亂,侯府被人暗中監視了起來,當然,就連與侯府走的近的府上,也都收到了限製,目前還未能查到幕後主使。宮裏如今我們沒辦法進去,也不知道裏麵是何情形。皇上昏迷前我曾見過他,他最近的身體確實不太對勁。我問過他,他隻說是因為近來憂心露昶那邊的事難以入眠所以才看起來精神不好,我也就沒多想。誰知當天夜皇上便傳來了密信,讓南辰即刻出發迴南境。我想,他定然是知道了些什麽,所以才做出了這樣的決策。”賀惟然見兩人坐下也沒喝一口水,知曉他們擔憂,便直接開了口。


    賀南泓皺了皺眉頭,“父親,可有確認那時皇上的字跡?”


    賀惟然歎了口氣,“確認,那上麵畫著隻有皇上和我才知道的印記,所以確實是他。”


    湛槿初想了想,認真地看著賀惟然的眼睛,“伯父,你與我們說實話,那信上是不是還有其餘的話?”


    賀惟然看了一眼柳榮堯,衝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槿初心思敏感,定然是從他倆剛才的對視中看出什麽來了。


    “與他說吧。”柳榮堯長唿了一口氣,心疼地看向了湛槿初。


    賀惟然給賀南泓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注意著湛槿初的狀況,然後才緩緩開口道:“皇上已經知曉自己中了毒,而且這毒已經深入肺腑,此次讓你即刻迴京,怕是......”他搖了搖頭,臉上的情緒已經向湛槿初說明了一切。


    “怎麽會......怎麽會,我,我出發時他還好好的,這還沒有一個月,怎麽就會中毒了呢?不會的......”賀惟然的話如同晴天霹靂敲擊在湛槿初的身上,巨大的恐懼和無助感快速隨著經脈蔓延全身,讓他的身子止不住顫抖發麻,手瞬時冰涼。


    賀南泓當即握住湛槿初的手,“冷靜下來,這或許隻是皇上自己的感受,我們帶著張伯和阿四進宮。”


    湛槿初眼眶已經紅了,他強忍著自己的情緒以保證不失態,“我們現在就進宮。”


    “我們之前有試圖進宮,但皇宮如今戒備森嚴,是皇上在昏迷前下的禦令,定然是為了防人。但我想,若是槿初迴來了,那便能進。”柳榮堯在一旁冷靜地說道,“你們別急,現下這情形對槿初十分不利,我想,若是要進宮,得和諸位王爺一起進。”


    柳榮堯說的是年初立府的幾位王爺,除了已經被終生監禁的靜王。


    “端王那邊我們已經通了信,但他畢竟是封地王,無召不得進京。”賀惟然看著湛槿初的樣子,心裏也難受,老友如今陷入昏迷,最擔憂的莫過於槿初。柳後已經走了,老友......


    秦睦起身走到湛槿初麵前,“燁白,如今不是著急的時候,我現在馬上帶人去肅王府和瑞王府,你也準備準備換身衣裳前往皇宮。”


    “是啊,燁白,我和硯澤一人去一邊,這樣兩位王爺與你趕到皇宮的時辰便大差不差。”柳祺也開了口,想安慰湛槿初,但又不知道能說些什麽,他心想,此刻不說話或許便是最好的安慰。


    “多謝大家,那我便先迴王府梳洗換衣。”湛槿初把擔憂往心裏藏下,麵上除了疲憊已經看不出剛才的急切。


    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隨著敲門聲聲,瑞王府和肅王府都亮起了燈,不多時,便已匆匆往宮門趕去。


    肅王湛槿寧並不是因為想幫湛槿初進宮見父皇,而是自己也擔憂父皇的情況。宮外得的消息太少,母妃現今也被困在宮中,他也夜夜擔憂地睡不著,連帶著睡在枕邊的王妃也時刻憂心著。


    聽到下人來報時他當即翻身下床,吩咐下人套了馬車,快速梳洗一番後便上了馬車。


    到了宮門時,湛槿初和湛槿韜已經等在那了,他理了理衣裳信步走去。


    “五皇弟迴來的倒挺快,不愧是有賀家做後盾的,消息真靈通。”湛槿寧不喜湛槿初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就算是現在,他也要開口嗆上一兩句。


    第二節


    “二皇兄,父皇昏迷竟沒人能傳信與我,也不知是這京城受了控製還是有人不想我迴京,這樣厲害的手段,令人佩服。”湛槿初淡淡地看了一眼湛槿寧,反諷了迴去。


    湛槿寧心裏咯噔一下,阻礙消息傳出確實也有他的手筆,但憑他的力量怎麽能將消息徹底封鎖,說明有人在利用他。


    “兩位兄長,我們先進去。往日恩怨以後再論,現今這情況,若是我們內鬥才是中了背後之人的奸計。”湛槿韜在兩人中間,直截了當點明。彎彎繞繞隻是耗費時間和精力,倒不如這樣明說。


    “哼!”湛槿寧一甩袖子,瞥了一眼兩人,直朝著宮門口而去。走到門口時轉身向兩人看去,“走啊,站著幹什麽?等我請你倆?”


    湛槿初和湛槿韜對視了一眼,抬腳跟了上去。


    宮門口,守衛較以往多了許多,見到湛槿寧後麵無表情說了一句:“肅王殿下請迴,皇上下了令,任何人不得進宮。”


    “本王就是要進去探望父皇,你們都給我讓開!”湛槿寧臉一沉,提高了聲音說道。


    “王爺您就別為難我們了,我們也隻是聽從皇上的吩咐,真不能讓您進去。”守衛頭領走了過來,好言相勸。


    湛槿初和湛槿韜緩緩走了過來,看著湛槿寧與守衛對峙。


    守衛頭領看見了湛槿初,眼睛一亮,“參見恭王殿下、參見瑞王殿下。”


    “我們這個時辰來隻為進宮探望父皇,還望各位通融一二。”湛槿初緩步上前,看著守衛道。


    “幾位殿下,屬下這便打開宮門。”守衛頭領說完,身後的宮門便打開了,他帶人往後一退,迎三人進門。


    湛槿寧臉色發黑,這守衛是在打自己的臉嗎?不是剛才還說不讓任何人進宮嗎,這一轉眼看見湛槿初就變了,什麽道理!


    他狠狠地朝守衛頭領瞪了過去,搶先進了宮門,把湛槿初和湛槿韜拋在了身後。


    守衛頭領目不斜視,等人進去後宮門又緩緩關上落了鎖。他也沒辦法,這是皇上的旨意,隻有見到恭王殿下,才能讓人進宮。


    宮裏安靜地可怕,一行人靜默無言,在禦林軍的帶領下往乾清宮去了。


    “老奴見過三位殿下。”福喜收到了消息,一行人到時他已經候在了乾清宮門前。


    “公公,父皇情況如何?”湛槿初見那寢殿的方向燈火通明,心裏莫名發慌。


    福喜福了福身子,“皇上剛才醒了半瞬,太醫還未進去時又睡了過去。太醫剛診了脈,隻說是身體還很虛弱,醒來的時辰便不會長。”


    “我們能進去探望一下父皇嗎?”湛槿韜輕聲問道。


    福喜側身,請幾人進去。待幾人進了門後,他招手喚來了一個小太監,“你去壽康宮,請太後娘娘到乾清宮,隻用帶一句話,恭王殿下進宮了。而後再讓人去一趟康啟宮,請七殿下。”


    “是。”小太監行禮退下。


    福喜轉身進了殿門,心裏五味雜陳,或許過了今日,這大荊又將是新的模樣了。


    湛槿初見到明德帝時,臉色瞬時變了。這才多少時日,他的父皇便像是換了一個人,臉上因為瘦了一圈,顴骨凸出,嘴唇烏黑發紫,臉色蒼白。


    “嘶,父皇這是......”中毒了?!湛槿寧深吸了一口涼氣,父皇這樣子,明顯是中了毒。他看向湛槿初和湛槿韜,眼裏的慌亂完全掩不住。


    湛槿韜也大吃了一驚,他隻是得了父皇昏迷了的消息,但完全不清楚是何原因,現在看到父皇這樣子,他心中的怒氣漸深,到底是誰下毒害了父皇?


    湛槿初緩緩走了過去,他心中告誡自己現在還不能有動作,隻有等太後來了,他才能讓張伯去替父皇把脈。


    他雙眼一直沒離開明德帝的臉,期盼著這時候父皇能再次醒過來,看著他笑。


    “你們都來了。”不多時,太後便趕了過來,因為來得匆忙,隻是簡單的將頭發盤了起來,未著朱釵,她的身後是剛在門口遇上的七皇子湛槿軒。


    “皇祖母。”三人行禮道。


    湛槿軒也朝幾位哥哥行了禮,便隨著眾人一起到了前殿,沉默著坐在了湛槿韜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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