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住手!”安九和嬤嬤扶著賀老夫人到了書房門口,正好碰上賀惟然揚起鞭子那一幕,瞳孔一縮怒聲道。


    “母親,您怎麽來了?”賀惟然收起鞭子迎了上去。


    “我再不來,這孩子要被你打成什麽樣!他都這麽大了,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你看看這,這背上都沒有塊好肉了。”賀老夫人心疼地蹲下把賀南泓護住,淚眼婆娑地輕輕看著他後背的傷。


    “母親,他......哎!”賀惟然無奈歎氣,把鞭子遞給了陳同,自己去扶人起來。


    賀老夫人拂開她的手,哽咽著瞪他,“我不起,你要再打,就打我這老婆子身上。我可憐的孫孫啊,年幼時就被你帶到南境,受了那麽多苦,你如今還把他打成這樣,你是想要氣死老婆子我啊!”


    “我......”賀惟然怕老人受不住,不敢再開口。


    湛槿初趁機推開了賀南泓的手,拉住賀老夫人的輕輕將她扶起身坐到旁邊椅子上,然後朝她跪了下去,“祖母,不,老夫人,我與泓哥哥已經互許終生,我們是真心相愛。之前不敢透露便是害怕您和侯爺不同意,想要一點一點讓您兩知道。如今侯爺知道了,我們便也不瞞了,望您別生氣,別為了我們的事傷了身體。”


    賀老夫人愣住了,她眼角的淚還未拭盡,此刻呆愣地看著湛槿初。


    賀南泓也跪了過去,朝賀老夫人磕了三個頭,大手緊緊握住湛槿初冰涼的手。


    賀老夫人僵硬地低頭看向兩人緊握的手,閉了閉雙眼,再睜開時,眼裏帶了些哀傷。她看向兩人,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母親,您別管了,這逆子就該打!陳同,鞭子!林文,將五殿下扶起來,先迴宮。”賀惟然說著又拿過了九鞭要打下去。


    賀老夫人瞪向他,“住手!你還嫌我不夠難受嗎?這事兒是讓我無措,但你打下去我這心更難受,就別給我添堵了!”


    說完賀老夫人看向跪在一起的兩人,眼神裏有些莫名的情緒,他就那麽看了一會兒,仿若在給自己下定心丸。“你倆想好了嗎?”一片靜寂中,她顫抖著聲音問道。


    “祖母,我們想好了,孫兒這輩子非槿初不可。”賀南泓堅定地看向老夫人的眼睛,毫不退縮。


    “老夫人,望您成全!”湛槿初抬手拘禮,語氣中滿是堅定。


    “唉......罷了,在一處也好,有個伴。泓兒這麽多年了身邊也沒有個人,那些瘋傳的謠言更是讓這京中的人個個避之不及,哪還有人願意把家中女兒嫁給他。”賀老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淚,看著互相依偎的兩人,哽咽中倒多了幾分釋然。


    “娘,您?”賀惟然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向賀老夫人。


    “怎麽了,兩人一個比一個俊,便宜了哪家老太太都是損失,倒不如便宜了老婆子我。槿初又乖巧又孝順又聰明,我倒是喜愛極了。若是府上有適齡的女兒我也早牽這紅線了,如今便宜了泓兒這粗人,倒也好。”賀老夫人瞪了迴去。


    “娘,他們若是真在一起,以後會受多少謾罵和猜疑您知道嗎?”賀惟然再次發問。


    “我都明白,但孩子們既然已經決定好了,我們也別去扯他們的後腿。老婆子我活了這麽久,也不怕被人戳著鼻子罵,大不了罵迴去,憋著幹什麽。”賀老夫人說完朝兩人笑了笑:“行了,快起來,讓你們張伯給你看傷。”


    兩人又看向了賀惟然,賀惟然長歎了一口氣,向兩人擺了擺手:“迴你的院裏去,這幾日別讓我看到你,眼不見心不煩。”


    湛槿初連忙起了身,和安九一起把賀南泓扶了起來,“多謝祖母,多謝侯爺!”道完謝,湛槿初把賀南泓架在身上後向兩位長輩點頭示意了一下,扶著他踏出了賀惟然的書房,出了院子往賀南泓的小院去了。


    “行了,別裝了,人都走遠了。”賀老夫人見幾人已經出了院子,轉頭看向賀惟然說道。


    “娘,您看出來了?”賀惟然收起黑臉,無奈地看著自己的老母親。


    賀老夫人歎了口氣:“你這黑臉唱的,我都怕孩子們就此恨上你。”


    “若是不唱這出黑臉,他們又怎麽知道衝撞世俗在一起有多難。恨就恨了吧,兩個孩子還算經受住了考驗,沒有放棄,唉!”賀惟然也跟著愁得歎息。


    “兒孫自有兒孫福,兩人從小就膩歪在一起,也不怪他們會......泓兒被你打成那樣,槿初得多心疼。天氣這麽冷你還讓孩子隻著褻衣讓你打,你看看那臉,都沒有血色了。”賀老夫人責怪地看了他一眼,慢慢起身讓嬤嬤扶她迴去。


    書房又再次隻有賀惟然和陳同主仆兩,賀惟然看著陳同手裏還在滴血的九鞭,心情異常沉悶。這個嚴父他隻能先做,皇上那一關,或許比他這更加難過。賀惟然鬆弛了挺直的腰背,緩慢踱步迴了臥房,看著牆上的顧曦的畫像出了神,眼眶有些濕潤。


    第二節


    “你為什麽這麽傻?為什麽不喚醒我自己便去了?!”湛槿初邊小心翼翼地替賀南泓除去衣裳,看著那滿身的傷痕紅著眼睛說他。


    他本來還在熟睡中,翻身的時候下意識地摸了摸旁側,發現身邊的人不見了,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人迴來,突然想起了昨夜平定侯過來,便也明白了。他當即喚了林文進來,盤問了一番。林文支支吾吾迴答了之後,湛槿初心裏一慌,也顧不上身體不適,快速換好了衣裳後便趕去了賀惟然的院子,沒想到看到的是滿身是血的賀南泓,他的心跳漏了一瞬。


    “不想讓你擔心。”賀南泓衝他笑著說。


    “你這是讓我更擔心,你看看,沒一處好肉。疼不疼?啊?”湛槿初又氣又急,接過安九手裏擰好的巾帕替他擦拭了一下後背。


    賀南泓等他擦拭完,拉過他那冰涼的手握在手中,朝裏哈了些熱氣,“父親下手不重,他用了技巧,這背上看著皮開肉綻,實則都是皮外傷,內裏沒事,休養幾日便好了。他這是在試探我兩,唱黑臉給我們看,你也別怪他。”


    “我不怪他,他是你父親,我把他兒子拐走了,他生氣誰應該的。”湛槿初溫柔地笑著道,他誰都不氣隻氣眼前這人。


    賀南泓看著他這笑有些心虛,“我都這樣了你還不忘占我便宜,嘶,疼!”先哄哄再說,苦肉計還是得用。


    果不其然,湛槿初輕輕把手從賀南泓手裏掙脫,走到他後麵替他吹了吹傷口,“林文,去看看張伯到了嗎?”


    “到了到了,唉,你兩啊,真是不讓人省心。”張伯帶著阿四進了屋,阿四替他拿著藥箱。


    見人進來,湛槿初便讓到了旁側,空出位置給兩人替賀南泓治傷。


    “還好,隻是皮外傷,沒傷到骨頭,侯爺定然是卸了力的。阿四,把外傷藥遞來。”張伯看了一眼便說道。


    湛槿初怕賀南泓疼,伸手去握住他的大手,緊張地看著張伯和阿四上完藥又包紮好。


    “行了,這幾日傷口都別沾上水,這藥一日敷一次就好。忌口,辛辣別用。”張伯把藥放在桌案上,讓阿四把東西收起來,兩人便往外走了。他又想到了什麽,轉身對著眼神纏綿的兩人咳嗽了聲,見兩人都看向了自己他才緩緩開口:“忌房事。”說完便帶著阿四頭也不迴的走了。


    湛槿初看見阿四背對著他們笑了,臉上飄上了紅霞,嗔怪的看了一眼對著他笑得寵溺的賀南泓,“你還笑!”


    “乖,不笑了,都是我的錯。”賀南泓收起臉上的笑意,隻是眼裏的笑意怎麽也止不住,“真好,父親和祖母都同意了,我們在這便不用遮遮掩掩了。”


    “嗯。今日我便迴宮與父皇說,我會讓他同意。”湛槿初認真地看著賀南泓道。


    賀南泓握住他的手,衝他搖了搖頭,“不,我與你一起。”


    “你這傷......”他怕賀南泓會被父皇趕出來,若是父皇真讓人動手,可不會像侯爺這般輕巧就過了關。


    “便也唱一出苦肉計,我去求父親,請他與我們一起進宮,求他幫我一次。”賀南泓把人擁在懷裏,頭抵在湛槿初肩上,閉了一會兒眼睛,再睜開時,眼裏的堅定從未散去。


    湛槿初朝他笑了,“好,要是父皇要動手,這次我替你擋著。”他眼裏盛滿心疼,笑中帶上了哭腔。


    “怎麽又哭了,我的初兒什麽時候都這麽好看,哭起來也很好看,但我舍不得你哭。”賀南泓伸手替他拭去眼角的淚,輕聲哄著。


    也不知昨夜一直讓他哭的人是誰,湛槿初被他這話哄笑了,心裏暗誹道。


    賀南泓見他笑了,便也放下心來,喚了安九過來。他摸了摸湛槿初的臉,衝他的手親吻了一下,“等我,這次很快就迴來。”


    湛槿初知道此時他去可能會打擾父子兩談心,便朝他點了點頭,笑著道:“快去快迴,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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