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州,地下世界,一棟高聳的古堡狀建築。


    建築漆黑,尖頂,與丹尼斯·迪倫的灰白塔類似,卻不是哥特式風格,更趁向於古老的古典柱式結構,讓人瞧見,就仿佛窺見建築上濃濃的歲月。


    若滄海桑田,永恆矗立。


    這裏是永夜教會的聖堂,在十一區分布極少,一共隻有三座巨大的聖堂,都匯聚在地下世界。


    此刻,在這第三聖堂裏,第82層。


    一間華麗的書房,如走廊般分布,從兩邊到頂上,形成拱門的構造,一層層擺滿了書籍。


    那頂上的書也仿佛磁吸一般,沒有任何鬆動。


    在書房的盡頭,是一間餐廳。


    淡金色的鎏金地板鋪砌,恢宏大氣,巨大的拱形落地窗外,是永不熄滅的地下世界,霓虹萬千。


    餐廳裏隻有一張座子,和兩隻椅子。


    就像小資咖啡店裏的調調,雅致又賞心悅目。


    此時,左邊椅子上坐著那位頭戴黑紗,塗著黑色口紅的“媽媽”,右邊椅子上,則坐著一位頭發花白,帶著金邊圓框眼鏡的老者。


    老人穿著一件寬鬆的睡衣,還有拖鞋,頭發卻搭理的一絲不苟,似乎噴了蠟,在吊頂水晶燈的昏黃光芒下,顯得有點發亮。


    老人麵容白皙,慈眉善目,唯獨眉心處,有一顆橫著的綠色眼睛圖案,和尋常的永夜信徒不同,更為真實。


    “你約我到這裏,就是為了一個錘子?”老人拿起桌子上咖啡,抿了一口。


    “媽媽”抿嘴笑了笑:“副主教大人,那可不是一個簡單的錘子。”


    “黛芙妮·赫拉,你是第三聖堂傑出的天才,你已經三階升華了,早晚會達到我的高度,何必呢。”


    副主教讚不絕口的攤開手,對於眼前這位出類拔萃的女人,他除了欣賞,剩下的都是欣慰。


    黛芙妮·赫拉謙虛的微笑道:“副主教大人真會說話,若我再提升提升,副主教就免了,如何也要達到主教才是。”


    黛芙妮·赫拉的話音未落,副主教的臉色就僵住了,大約凝固了兩個唿吸,旋即大笑了起來。


    餐廳裏洋溢起快樂的氣氛。


    副主教眯起深藍色的眼睛:“比起什麽錘子,我更好奇,你蠱惑的那個小可憐,你說,建議他選擇司命途徑,成為點火人?”


    “沒錯,這個愚蠢的盲目者,和那位是最好的朋友,摯友之間互相殘殺的戲碼,太誘人了。”黛芙妮·赫拉微微揚起鼻尖,似乎已經聞到了。


    “是因為你當年,被那個黑巫師挑撥了你和你妹妹的關係麽,”副主教隨意提上一嘴。


    刹那間,黛芙妮·赫拉臉色一怔。


    隨後,她盡情而肆意的笑了起來:“副主教大人真會說笑,我妹妹她本來就是一個賤人。”


    餐廳裏再次洋溢起快樂的氣氛。


    半晌,副主教起身,和黛芙妮·赫拉告別。


    走過拱形書房長廊的副主教冷哼一聲:“碧池!這麽喜歡找餘燼麻煩,可別想帶上我。”


    餐廳裏的黛芙妮·赫拉唾棄道:“老東西,等我拿到錘子,你就該下鄉訂棺材了。”


    ……


    紫水晶山,地下一公裏,紫水晶區域外圍。


    時間不知不覺過了下午五點,白色帳篷裏,塗山霖像小野貓一樣,有點睡不著。


    她時而看看旁邊的喬淵,又打量著帳篷外的情況,一切祥和而寧靜。


    她的目中泛起一絲悲傷,一絲和日常裏,那活潑開朗熱情話多完全不同的哀愁。


    悲傷的神色愈發濃鬱,隨著塗山霖的閉合,漸漸入睡,夢裏,她似乎再次迴到了狐山。


    迴到了那個兒時無憂無慮的九曲狐山。


    彼時的喬淵,一樣陷入夢裏。


    確切的說,是那個糾纏他多日的夢中夢。


    夢裏他驚醒過來,旁邊的塗山霖似乎睡的很香,帳篷外的紫水晶,全都失去了色彩。


    或許,是天太黑了。


    這一次,他的臉上沒有唿吸麵罩,他的雙手不再有什麽防阻隔手套,一切都還是從醫院出來的打扮。


    空氣裏,似乎也不那麽的讓人難受。


    夢裏需要唿吸麽。


    喬淵想不明白,四周的黑霧很多,他緩緩扭頭,發現阿普一動不動,那守夜的艾利克斯仿佛雕塑,似乎這個夢裏,除了自己,都是禁止的。


    而這一次,他抬起頭,再沒有看見什麽暗金色的巨大鳥喙,頭頂,一片漆黑。


    不!喬淵忽然意識到什麽,他猛的轉過身,發現,那來時的通道,就是從他們被一群巨型螃蟹追逐中,下了一條長長的下坡。


    那裏,好像有光!


    他深唿吸一下,向著來時的路走去。


    這段路不長,走的卻感覺很長。


    在到了那向上的坡道後,那坡道盡頭,閃爍著淡淡暗金色的光,彼此相距如隔千裏,如臨九霄。


    黑霧彌漫的九霄。


    暗金色的光似最後的希望。


    “小友,爬上來,送你一件禮物。”


    坡道盡頭,傳來一陣沙啞仿佛烏鴉的怪叫。


    喬淵眉頭一皺:“你咋不滾下來?”


    距離上次在顧汐月的邊緣世界裏夢見,已經過去了快二十天,這二十天裏,發生了太多太多。


    當初的他,還是一個連魔藥都不會熬製,需要顧汐月幫忙的菜鳥。


    在那之後,他經曆了維克多·蒂奇的戰鬥,經曆了和舊魔諾亞的挑戰,經曆了被巴奈特·威廉的全城通緝,經曆了變臉,玫瑰的幫助,結識了德古拉·瑪姬,丹尼斯·迪倫,並見證了深海之眼挑起的戰爭。


    曆經千鶴小隊的波瀾,馬爾科的自私,愛麗絲的懺悔,樊婷婷的脆弱,白姝的改觀,以及龐亞的傷。


    每一個人,每一個和他接觸的人,都留有痕跡。


    更見識了巴奈特·威廉的瘋狂,與太初途徑的薩蕾·蓋爾廝殺,來自智腦室的嘲諷,白龍瑪格麗特的真相,以及最終,巴奈特的真麵目。


    也曾與半神利維坦插肩,與月神相望。


    甚至見到了命運之海。


    直至今日,與點火人交手,一次,兩次。


    這二十天來,他經曆的太多太多,比起大學四年的所有離奇遭遇加一塊,不,比起先前二十年都多。


    他已經不是二十天前那個迷茫的大學生了。


    雖然,對於這個世界,他還有很多所不了解不清楚之處,但他的心境已然成長了許多。


    從最初對夢中夢的恐懼,會嚇出一身冷汗,到現在,不再驚訝,不再忌憚。


    這所有的思緒,即使在夢中,也不過喬淵轉瞬即逝的念頭,一閃而過。


    在他話語落下後,坡道上頭,那烏鴉般的聲音怔了怔,似乎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誰也沒動。


    這坡道這麽長,下來都費了他好一番功夫,還要在夢裏讓他爬迴去。


    做什麽白日夢呢。


    “有趣,很有趣,不愧是女武神的使徒。”


    不知過去了多久,烏鴉般的沙啞怪叫又傳遞過來,帶著一絲欣賞。


    這一次,喬淵捕捉到了一絲異樣。


    似乎那上方的烏鴉,姑且稱之為烏鴉,對方所傳遞出的聲音,本該是一種侵蝕理智的怪叫,就像不可名狀不可捉摸的舊神。


    或許是夢中的因素,讓他可以聽清對方的聲音。


    或許是他作為神明的使徒。


    或許是對方允許自己聽到對方的聲音。


    都有可能。


    “起初,吾想把你吞了,想想會和女武神打一場,不劃算,吾好不容易才複蘇。”


    “之後,差點沒忍住。”


    “到了今時,忽然覺得,吞了你多沒意思。”


    “你怕女武神,”喬淵冷不丁開口。


    “?吾是說……”


    喬淵微笑著:“你怕女武神。”


    “吾是想……”


    “你怕女武神。”喬淵搖頭。


    “……”坡道盡頭的烏鴉聲音僵住了。


    氣氛一時變得沉寂起來。


    喬淵沒有笑,烏鴉似也沒有怒。


    良久,嘶啞的烏鴉怪叫再度迴蕩,仿佛飄忽不定的呢喃:“女武神為什麽要選你當使徒?想過麽,真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子了。”


    喬淵目光一沉,此事,他當初確實想過。


    若女武神隻是遊戲裏的boos,或許,偷13條內褲,就可以締結使徒關係,俗稱卡bug。


    然而,那並不隻是一個遊戲。


    “為何,你在成為女武神使徒後,就獲得了命運之錘,沒錯,就是那個閃閃發光的藍色錘子。”


    “憑你父母雙亡麽?”


    烏鴉的聲音帶著戲謔,讓喬淵眼皮微微跳動,又很快壓了下去。


    “命運的天平向你傾倒,但命運,從來不會優待任何人,明白麽。”


    “這錘子,無窮歲月中,也不隻擁有你這一任主人,猜猜它那些前任宿主們,都在哪裏。”


    烏鴉的聲音越發尖銳,仿佛在肆無忌憚的嬉笑,四麵八方都有對方的聲音,似乎無處不在。


    喬淵神色陰沉,抬起手一握,看見命運之錘緩緩出現之後,沒有任何變化,他也看不明白。


    隻覺得,錘子和他心心相印,沒有任何不妥。


    “瞧瞧,把你嚇得,真是一個小可憐。”


    “別看了,你現在太弱了,連命運都不會去關注。”


    烏鴉的聲音忽然出現在喬淵的耳邊,就像在他的背後,貼著他的耳朵喃喃低語。


    換成過去的他,會猛的轉身去看。


    現在,他不會了。


    他雖然自認為自己在努力控製著情緒,心情,卻還是被這些話語所波動,無論是對於女武神,還是對於命運之錘。


    分明他沒有什麽依據,也沒有什麽可以佐證的理由,卻覺得煩躁,來自心底的煩躁。


    就像一根刺,紮在了心底。


    這種感覺並不舒服。


    他忽然想敖蔓蔓了,忽然有很多很多的問題,想求個解惑,求個念頭通達。


    “玩個遊戲吧?”烏鴉興奮的提議道。


    “不玩,”喬淵毫不猶豫的拒絕。


    “找到我,送你一場解惑。”


    “不需要,”喬淵繼續給否決。


    他不想成為一個樂子,哪怕是成為顏寶寶的樂子,何況是一個不可名狀的舊神!


    不,為什麽自己總覺得對方是舊神。


    他根本沒有見過什麽舊神。


    “沒有人可以拒絕吾的遊戲,你也不行!”


    烏鴉的聲音一瞬充盈在所有的角落,整個地下都晃動了起來,似要塌陷,似無法承受它的聲音。


    刺耳的嬉笑中,不斷衝擊著喬淵的理智,腦海,神魂,通通出現了崩塌。


    他跪倒在地,世界仿佛就此毀滅。


    喬淵猛的清醒過來,他驚出了一身冷汗,腦袋像被冷水澆過,大滴大滴的汗水流過眼睛,鼻翼,嘴角,匯聚在下巴,啪嗒啪嗒的滴落在充氣床上。


    他靜靜的坐在帳篷裏,唿吸閥門裏輸送著微弱的空氣,很新鮮。


    他大口的唿吸幾下,像擱淺的魚,瘋狂而貪婪的唿吸著,似乎,這樣可以證明自己還活著!


    旁邊,塗山霖微微動彈了一下腳丫,睡的很香。


    喬淵悄悄的拿出一包紙巾,擦拭著冷汗,他想帶傷唿吸麵罩,出去逛逛,又搖搖頭。


    塗山霖沒有帶唿吸麵罩,操縱氧氣機還需要對方的手機,罷了罷了。


    他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一晃已經是4月10號的淩晨四點了。


    一覺,睡了十一個小時。


    他想著重新躺下,又忽然看向帳篷外,艾利克斯似乎還在守夜,先前記得說過,讓對方下半夜喊他。


    對方,似乎一直沒喊他。


    發生什麽了麽。


    他又看向阿普那裏,並沒有異樣,外頭密密麻麻都紫水晶把黑暗照耀的絢麗,一些人形怪物偶爾徘徊,卻不怎麽出聲。


    喬淵現在精神尚可,本該神清飽滿,那夢的最後,卓實受到了一些影響。


    都說不做夢才更為睡的踏實,這是真的。


    他想了想,又倒頭迴去。


    那烏鴉最後的話,像是覆滅了一切,讓他終於感受到了一股不可名狀的瘋狂氣息。


    自己這霸道一階,擁有五顆星辰之光,連極致霸道二階都能殺,在剛剛那一刹那,弱小的像個螻蟻!


    他引以為傲的一切手段,都不值一提。


    “遊戲…又是遊戲……”自打經曆過巴奈特的遊戲後,他產生了某種抗拒心理。


    不過,也不用這麽心驚肉跳,那玩意,還是比較忌憚他這個女武神使徒的身份的。


    惡意不多,善意幾乎沒有,模棱兩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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