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麵色陰冷,看著王府前的肅然站著的宮中近侍,深吸了一口氣提步入了王府。


    果然,是盛福親自來了。


    盛福見宸王迴府了,麵上總帶了三分笑,隻與他拱手見禮:“見過殿下。”


    “盛總管不必多禮,這是?”宸王麵色又換迴了從前的溫和模樣,似是不解盛福為何突然造訪。


    盛福見他麵色不解,也並未做什麽詳細解釋,隻未斂了麵上的笑意,清了清嗓子:“陛下有旨,宣宸王即刻入宮!”


    “殿下,請吧。”


    宸王麵色微正,麵上又帶了幾分謙笑:“父皇急召,不知是為何事?本王剛迴府,不知盛總管可先容本王換身衣裳。”


    “陛下召的急,殿下還是先隨咱家入宮吧。”盛福嘴角掛著幾分疏離的笑意,垂眸做了請勢。


    宸王心底暗驚,知曉今日宮裏的事應是沒那麽好過去了。不過他既然用了母妃留下的暗樁,便是做足了準備的。


    宸王被傳召進宮,在禦書房前淋著雨跪了一夜的的消息傳到了北陽王府。


    書房裏。


    蘇景寧垂首在顧硯安往日處理公務的桌案前坐了一夜,手中抱了暖爐,默聲聽著雲雅迴話,一張明豔的小臉上沒什麽表情,看著情緒不好。


    “宸王今日一早被人從宮裏送迴了王府。沈烽和太後身邊的暗鬼後腳便神色匆匆到宸王府,瞧著臉色不太好,他府裏的人傳來消息,昨日之事是宸王自己的主意。太後娘娘和慶國公那邊並不知曉。”


    蘇景寧掀起眼眸,淡漠的眸底多了幾分詭色,向來清和溫婉的聲音染上了冬日裏的寒冷,輕蔑的笑了一聲:


    “嗬——,讓宸王府的人盯著,再把沈蕊和她那名宦侍的故事送到宸王府上,他若敢往外吐一個字,便讓他身敗名裂,永遠開不了口。”


    “是。”雲雅低聲應下,又看了眼蘇景寧,猶豫開口道:


    “您在這坐了一夜了,您該歇息了。”


    蘇景寧眸中的冷色緩了些,攏了攏身上的大氅:


    “嗯。”


    雲雅見她嘴上應下了,卻依舊盯著冰室的門,沒有動作,似是不等到裏麵的人出來,便不會休息。也隻好歎了口氣,從書房裏退了出去,吩咐雲清一會兒將備好的藥和早膳送進書房。


    書房裏隻剩下蘇景寧,桌案上香爐中緩緩升起的氤氳裏,她似乎又看見了古刹裏倒在她麵前,渾身是血的阿硯。


    她蹙了眉,移開了眼,靜靜的盯著冰室的門,等著裏麵的人出來。


    直至日暮西山,冰室的門才緩緩從裏麵打開。


    顧硯安麵色蒼白,著了一身玄色裏衣,渾身泛著徹骨的寒意,血蠱折磨下還未完全褪去的陰鷙戾氣,在看見伏在桌案上睡著了的女子時便再沒蹤影。


    他放輕了腳步朝她走去,卻還是驚醒了她。


    蘇景寧沒想到他提前出來了,愣了愣,才起身朝他走了過去。


    才靠近就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你受傷了?”她伸手想去看他傷到了哪,卻被輕輕避開了。


    “寧寧,我身上寒氣重。”顧硯安看著眸中帶了急色的女子,眉宇間的溫柔又多了幾分。他在冰室裏待了一天一夜,寒氣太重,怕過給了她。


    見她眼底帶著青烏,眸底帶了疼惜:


    “你一夜未睡?”


    蘇景寧抬眸看他,搖了搖頭,眼尖的看見了他裏衣下遮掩著血痕不想讓她發現。


    “墨幽和我說過了,每次血蠱發作,單靠冰室很難抑製血蠱保持清醒,所以你每次從冰室出來都會傷到自己,別總想著瞞著我。”


    “你過來,我給你上藥。”她聲音淡了些,轉身走到軟榻旁,打開了備好的藥箱。


    顧硯安瞧出自己似乎惹她生氣了,訕訕的摸了摸鼻子,乖乖跟著走了過去。


    “生氣了?”


    “不是有意要瞞你,隻是點小傷。一兩日便會好,不嚴重的,迴頭讓墨幽隨便給我上個藥就行。”


    他小心翼翼走到她身旁,微俯下身盯著繃著小臉的蘇景寧,清雋妖孽的臉上帶了討好。


    蘇景寧抬眸瞥了他一眼,麵色毫無波動,隻是抬手毫不客氣的將他摁坐在了軟榻上。


    “嘶….”顧硯安被她摁的倒抽了一口氣,麵色痛苦。


    “衣服脫了,我給你上藥。”蘇景寧見他的樣子,聲音軟了幾分。


    “手疼,動不了了,要不夫人給我脫。”顧硯安麵色一轉,朝她眨了眨眼,聲音帶了委屈,麵上一副病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暈倒的樣子。


    蘇景寧看著他耍無賴的樣子,沉默了半晌,也不和他計較。


    替他脫了裏衣。剛脫下一半,手就頓住了。


    玄色的裏衣被大片的血跡浸濕。一條條血肉模糊的抓痕觸目驚心,刺的她眼睛生疼,險些落了淚。


    血蠱發作,惑人心魄,疼痛噬入骨髓,中蠱者暴戾嗜殺,厭惡一切,包括自己,又怎麽會是他嘴裏那輕描淡寫的小傷。


    “都是皮外傷,不礙事的,寧寧。”顧硯安不忍她難過,溫聲安慰她,自小到現在,每次蠱發,都得被折磨得脫一層皮,他早就習慣了,之所以不想讓她見到自己的傷口,就是怕徒給她添惱。


    蘇景寧默聲點了點頭,用溫水替他清理了傷口,又拿過金瘡藥,小心翼翼的給他上完了藥,才與他說起了昨日的事。


    “你的身份除了陛下,父王,還有誰知道?”她低聲問道。


    顧硯安穿著外裳的動作一頓,轉身看向她:“長公主,穆溪,還有……沈蕊。怎麽了?”


    “沈蕊?”蘇景寧低喃了一聲,果然是她。


    “宸王可能猜到了你的身份,昨日他支開了父王,突然來府上,一定要見你。”


    顧硯安眉頭輕蹙,卻沒有太過擔心,知道了便知道了,他從前在意他的身份,隻是因為擔心寧寧知曉他的身份會厭棄自己。可如今,看著眼前一心為自己的女孩,他知道從前的擔心不過是多餘的。


    “無事,若他還想多活幾日,便不敢輕舉妄動。”


    “隻是瑤州偽銀的事要盡快了。”


    說起瑤州,昨日安夏來信了,出了點麻煩。


    “瑤州的事,有點麻煩,安夏和薑鶴川,他們的人在出瑤州時被察覺了,半個南境動殺手都在劫殺他們,消息斷在了渠樞縣。太後那邊昨日也連夜派了人出了帝京,往瑤州去了。我擔心她不僅是想攔人,還想像之前一般,又毀了瑤州和幽州私售玄鐵兵器和偽銀的證據。”


    蘇景寧眉目低冷,沈家和太後,總能提起她幾分煩惡,若打草驚蛇,她擔心會如之前東境般,又一場空,所以她想明日出發去一趟渠樞。


    她看了眼臉色還泛著蒼白的顧硯安,猶豫了一下,卻沒說出口。


    顧硯安搖了搖頭:“暫時還不會,她答應南越的籌碼太大,短時間內她不敢關了瑤州和幽州的買賣。”


    見她依舊神色鬱鬱,他走近她,低笑了聲:“好了,別擔心了,我會解決好。”


    蘇景寧點點頭,想著明日等他好些了再與他說去渠樞的事。


    宸王府。


    “幽州和瑤州的事到底怎麽迴事?為何消息今日才傳到本這!”宸王壓著怒意,麵容陰鷙的盯著來傳話的人。


    那人麵色驚懼,頭壓的更低了:“那些人不知用了什麽法子,悄無聲息入了瑤州,帶走了一名假死的鑄幣師,出了瑤州,才被察覺不對,派人去追時….已經晚了。”


    “不過,大人懸賞千金,南境的殺手都去追了。”


    “可知他們的身份?是何人派過去的?”


    那人猶豫答道:“……不知。”


    “廢物!人從你們眼皮子底下被帶走,你們什麽都不知!”宸王氣得將手邊的茶盞砸向了他,濺起了一地水漬。


    宸王深吸了一口氣,揉了揉隱隱作痛的鬢角。


    “派人在入京的路上攔截,無論如何,人都不能入京!”


    “是!”那人忙領命退下。


    他剛出門,就迎麵撞上了一身玄黑,身姿魁梧,惡鬼遮麵的人,嚇得立馬低身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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