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初轉了肅容道:“休得胡言!今日擂場那裏是何光景?”尤追迴道:“初一那日,散擂便已開場。今日擂場那裏依舊是散擂。比武者盡是些無名之輩。您老自然不必參加。刺史大人自然也是不會去看的。”彥初又問道:“夢州福祿島有一位少年——文朔文天保,可來比擂了麽?”尤追看了看彥初的神態,便問道:“小仆不曾知曉此事。此位想必是您老新近結識的好友麽?”彥初道:“隻是一麵之緣,卻是我甚為讚賞之人。你今日不必在此陪我,即刻前去探聽一下,此人可曾報名比擂麽?”尤追應諾而去。


    彥初忽又向尤追喚道:“睿行迴來!”尤追迴轉身來問道:“您老可還有吩咐?”彥初道:“你若得知文天保現在何處,可請他來此會我。”尤追問道:“此位大義士是何許人也?您老還要說一個‘請’字!”彥初麵色微沉道:“休得囉嗦,還不快去!”尤追應是而去。


    時至傍晚,尤追方才轉迴。彥初問尤追可曾探聽明白。尤追咧嘴迴道:“小仆的腿都快跑斷了!可與您老那位好友有關的信息,一絲也不曾探聽出來!還望您老恕罪!”彥初笑道:“你常在我麵前吹噓,布霧縣內沒有瞞得了你的事。如今怎說?”尤追笑道:“您老這位朋友定然是一位非凡之人。既是非凡之人,小仆這凡嘴凡眼,如何尋得!”彥初笑道:“你去賬房支銀,治你的斷腿去罷!”尤追躬身笑道:“有您老這句話,小仆這雙賤腿就像新長出來的一樣了!”彥初略為一笑,便不再言語。


    尤追看了看彥初,轉了轉眼珠,繼而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向彥初言道:“今日小仆去縣衙,雖未探聽到那位文公子的消息。可小仆遇到了刺史府支參事。他吩咐小仆轉告您老,明日首擂以您老為始。這是刺史大人要讓您老開門見喜的意思。”彥初露出一絲笑意向尤追道:“這‘開門見喜’豈是刺史大人的言詞。你又在我麵前渾說濫道!”尤追笑道:“這是小仆我恭祝您老的!”


    言畢,尤追又想起一事,便向彥初問道:“您老可知明日刺史大人隻看半天的桃花擂。過午便要啟程迴府麽?”彥初聞言,略微點了點頭。尤追又問道:“您老可去送行麽?”彥初不答,反問尤追道:“應去麽?”尤追見彥初肅容而問,便躬身笑道:“小仆此問,實欠思量!明日送行者中雖不乏知名商賈,但其內多為官府中人。桃花擂主考官與副考官定在其中。平日您老尚且避嫌。如今參擂之期,怎會顯耀。況以您老與刺史大人的私交而言,即便不去送行,刺史大人亦不會有絲毫怨意。”彥初向尤追道了一句“多嘴”,便不再言語。


    初四清晨,內有總管尤追吩咐丫環及內仆伺候彥初更衣用餐。外有棧主楚匙命夥計準備銀兩馬匹。諸事停當,彥初身著赤服來至商棧門口。隻見商棧外,十數名莊客已然分立而候。見莊主到來,齊至近前問安。彥初略微點了點頭,便喚馬夫將火雲驍牽至近前。彥初率先上馬,眾莊客緊隨其後。


    隻見彥初端然於馬背之上,遙望前路不禁雙眉微蹙,若有所思。稍頓片刻,彥初轉過神來。繼而一抖絲韁,驅火雲驍徑往擂場而去。


    彥初率眾來至擂場之外,向眾莊客交代一番,便由尤追引領來至督擂公廨。當值衙役見彥初到來,便招唿著將彥初讓至外廳。此方衙門上下人等,皆受過彥初實惠,故而眾人見到彥初格外親近。彥初拱手向眾人道了辛苦。隨後外廳衙役引領著彥初來至內東廳。


    此次參擂人員審核錄取等項事宜,均由布霧縣吏房主管。因此本次參擂人員皆須到督擂公廨內東廳參見吏書。並由吏書將與擂相關事項查問明白,符合標準者方予收錄。


    此刻內東廳內正位端坐一人,正是布霧縣吏書。彥初站在廳內,躬身施禮道:“吏書在上,小民棪州彥初前來參見。”吏書見是彥初,便笑著起身,還了半禮,拱手道:“彥莊主,你我摯交何必拘禮!”繼而讓彥初廳內就座。彥初告謝,便與那吏書道了些闊別、辛苦等語。那吏書則是恭維彥初鶴立雞群、定奪頭魁等言。二人聊得片刻,彥初見那吏書並不向自己查問與擂相關事項,自知吏書礙於情麵,有意越過此節。因此彥初起身向吏書道了討擾。在錄簿上書注了姓名、籍貫,告辭而出,徑往參擂人員集聚待示的候舍而去。


    彥初方入候舍外廳,便有一身著錦袍的青年來至近前拱手施禮道:“元良兄安好!多時不見,小弟甚是想念兄長!”彥初見是好友榮戢,於是拱手笑道:“勳儲賢弟,你何時來至此地?怎不到我商棧歇宿?”榮戢笑道:“兄長勿責!一則,小弟未曾料想兄長就在此地;二則,小弟貪戀此地美景。故而在施迷山下尋得一家客棧暫宿。小弟未曾拜見兄長,還望兄長見諒!”彥初道:“賢弟說哪裏話。愚兄未盡地主之誼,實是失禮。”言罷,彥初麵帶不悅,看了尤追一眼。


    尤追慌忙近前,輕聲道:“小仆確實不知榮公子在此。若是知道,小仆豈敢讓榮公子在別處安歇。”榮戢見狀聞言,忙向彥初道:“兄長切莫錯怪了睿行。小弟前日傍晚方到此地。昨日在施迷山布霧峰遊賞了一整日,睿行怎會知曉。怪隻怪小弟對那霧花妙境過於迷戀了!嗬嗬……”彥初見榮戢如此言說,方才迴轉顏色。二人見廳內近窗處有兩條板凳,便就坐下漫談開來。


    候舍外廳陸續有參擂人員到來。其內有各州知名武者,亦有各州新秀。那各州知名武者姓名、籍貫,早已編輯成冊,存於督擂公廨,以為吏書參度。因此凡有知名武者前來報名,吏書核實明白,便讓其將姓名、籍貫書注於正擂錄簿之上。各州新秀則要先參加散擂。躋身前十名者,方有資格參與正擂。


    本次散擂的第三名武者是柮州厄危厄高商。此人出身富商之家,自幼不愛聖賢之書,偏喜惹禍生事。其父為此甚是惱火。怎奈自己精於商道,拙於家教。沒奈何,請來武師代其管束。寒來暑往,厄危卻也學得一身本領。隻是劣性絲毫未改。如今有藝在身,又有一群狗少狼青常伴左右,便更加肆無忌憚的欺善淩弱。而今來至候舍外廳,仍如平日,梗首聳肩,撇嘴齜牙,扭腰晃胯。但見他歪戴白帽,斜穿白袍,顛趿皂履。一張白臉,兩簇鬃眉,三道稀胡,兩隻怪眼,一張蛙嘴,滿麵膿包,渾身肥肉。實乃醜中驕子,惡內奇葩。


    厄危斜著怪眼,將廳內眾人掃視一番,便在離廳門不遠處,尋條板凳歪著身子坐了。平日裏,厄危身旁常有一群捧臀托屁之人,圍前繞後,壯聲造勢。可在候舍之內,每名參擂武者所帶隨員僅限一人。因此厄危沒了往日排場,無以賣弄威風,甚覺顏麵無光。坐未一刻,厄危便心浮氣躁起來。此亦是:惹禍根苗不擇土,行惡欲念不分時。怎奈廳內眾武者皆儀表不俗,厄危雖喜生事,卻怎敢撩撥。


    事有湊巧,廳外進來一個身著藍布舊袍,腳穿皂布新鞋,麵色黝黑的青年。厄危見了,頓時眼前一亮,心內歡喜,麵現笑容。厄危向舊袍青年喚道:“黑大個,你過來!”舊袍青年近前來,拱手道:“兄台有何見教!”厄危譏道:“別和我稱兄道弟的!你呀,不配!你來這兒幹什麽啊?”舊袍青年聞言,心甚不悅,但拘於官署之地,不便發作,隻好勉強迴道:“比擂。”厄危諷道:“唉呦!駿馬群中怎地混進一頭黑驢來!”言罷,怪笑了幾聲。舊袍青年聞言,不由得麵現怒容。


    此時有一舊衣少年拉著舊袍青年的衣袖,言道:“大哥,我走累了。咱們到裏麵找條板凳歇歇去。”舊袍青年聞聽舊衣少年如此言說,便不再理睬厄危,欲予舊衣少年尋個座位。厄危見舊袍青年將自己置之不理,好生無趣。於是伸腳踩住舊袍青年的一隻新鞋,並碾了幾下。舊袍青年見一雙嶄新的布鞋已被人故意踩髒了一隻,不由得心頭火起,拳頭攥得咯咯作響。


    站在舊袍青年身旁的舊衣少年,俯身用衣袖擦了擦舊袍青年被踩髒的鞋麵,對舊袍青年道:“大哥,你看這不是幹淨了麽!”然後央著舊袍青年隨他向廳內去。厄危見狀怪眼一翻,又將舊袍青年另一隻新布鞋踩髒。不待舊袍青年理會,舊衣少年先擋在舊袍青年身前,向厄危大聲喊道:“你為何這般無禮?”厄危用手指點著二人,輕蔑地言道:“此處也是你等這般臭窮配來的麽?”舊袍青年將舊衣少年拉至身旁,言道:“兄弟,你站在一旁,哥哥我自有道理。”舊衣少年拉著舊袍青年的手,言道:“大哥是來此比擂的。切莫因小失大啊!”舊袍青年聞言,不由得遲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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