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一針很輕易的就在徐光啟帶過來的那本“本草綱目”中,找到了許多的錯誤。


    其中有的是藥材的份量不對,有的是藥性的君臣佐使出了差錯。


    楊延宜拿起那本刻印版的“本草綱目”,仔細的檢查著上麵的字跡。


    看得出來,這是通過刻了銅版而印刷出來的,字體和間距很工整,但內容卻給改的錯誤百出。


    後世中,關於李時珍是褒貶參半。有人說,他編纂的“本草綱目”耽誤了中醫整整幾百年的發展,因為其中藥的份量錯漏百出。


    楊延宜皺起了眉頭,這明顯是有人刻意這樣做的!


    銅刻板製作工藝不難,但很繁瑣!需要用木板陰刻字,刻出字形,然後再用蠟燭融化在木模板裏麵,形成蠟版。最後用沙子將蠟版緊緊包裹起來,用融化的銅汁澆築。


    還要對字形不清晰的地方挨個的打磨拋光,最後形成銅刻板用於印刷。


    現在竟然有人故意將書籍篡改,難道李時珍為他們背了這幾百年的黑鍋不成?


    劉一針也在一一核對醫書上錯漏之處,是越找越多。


    楊延宜和徐光啟臉色都陰沉了下去,他們清楚這不是一兩個人、也不是一兩天就能做成的事情。


    而是一項持之以久、極其龐大的工程!


    楊延宜一聲告罪,對著劉一針說道:“劉叔,我懷疑現在有人故意篡改我大明的典籍,我這就去街上多買一些醫書迴來,請劉叔幫忙指正可否?”


    劉一針捋著胡子就點了點頭,楊延宜拉著徐光啟,兩人分頭行動,各自來到書店內,挑選著醫書典籍,『傷害雜病論』、『普濟方』『針灸大成』等等醫書,一樣都買了一本。


    等他迴到劉一針的醫館時,徐光啟早就到了。他也帶迴來十幾本醫書,劉一針正在仔細的辨別著。


    劉一針皺著眉頭,翻看了幾本,越看越是驚訝,到最後忍不住破口大罵起來,說道:“這不是胡鬧嗎?這上麵大部分的用量,全都錯了!”


    “劉叔,如果用量錯了,會怎麽樣?”


    劉一針指著『普濟方』裏麵的一個藥方說道:“就比如這個方子,用藥都是正確的,但藥的用量,隻有正確的五分之一!”


    “如果依照原本的用量,一天一劑,三天就會有效果。可如果依照這個用量,那非得喝上一個月,還不一定有效果!”


    此言一出,楊延宜越發斷定,這絕不是印刷或刻印的錯漏。


    因為就算沒有製作銅版,而是采用活字印刷的話,即便有錯漏之處,也不可能全都錯在用量上!更不可能全部的醫書都發生錯漏!


    更奇怪的是,他們為什麽要刻意的宣傳番薯有毒呢?這不正是為了讓大明不要種植番薯嗎?


    這背後肯定有某種勢力,經過長時間的滲透和演變,才導致了今日的結果。


    可劉一針雖然醫術高明,但要說他能將這些醫書裏麵全部的錯漏之處都找出來,是不可能的。中醫一十三方,精通其中一科,足以成為名醫。又有何人能全部精通呢?


    楊延宜想了又想,對著徐光啟說道:“徐大人,現在情況緊急,我得進宮一趟,麵見皇帝,咱們一起去吧!”


    徐光啟著作等身,他又何嚐不明白,這些醫書被有目的的篡改會有多大的危險,於是點了點頭。


    兩人來到午門前,將腰牌遞了進去,說是有要事要麵稟皇帝陛下。有小太監接過腰牌,一溜煙的跑向了養心殿。


    ……


    養心殿內。


    朱常洛看著氣鼓鼓的朱由校,長長的歎了口氣。


    朱由校聽到他父皇歎氣,頓時流下淚來,緩緩說道:“父皇,您可曾照過鏡子?您現在麵容已經憔悴了很多了!”


    朱常洛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麽,鄭國泰家裏查抄出來十二名女子,竟然都是他在選秀的宮女中擅自截留下來的!


    他死到臨頭,還大言不慚的讓自己放過那些女子!


    想到這裏,朱常洛積壓了幾十年的怨氣就忍不住噴薄而出!


    他是萬曆皇帝的長子!就因為他母親不受萬曆皇帝喜愛,他從小就沒見過母親幾麵,一直都是被別的妃子養大的。


    等到長大成人後,鄭貴妃和她背後的福王,就像一把利劍一樣,高高的懸在他的頭頂,讓他徹夜不得安眠!


    現在,好不容易自己熬出了頭,放縱一下怎麽了?


    當然,他沒法跟兒子聊這些話題。見到兒子一臉擔憂的模樣,他歎了口氣,說道:“皇兒不必再說了,為父知道了。”


    朱由校也深深的歎了口氣,他父親以前隻是太子,一家人是其樂融融。現在成了大明的皇帝後,反倒少了許多親情的味道了。


    朱常洛歎了口氣,讓身邊服侍的宮女太監都出去。看著她們出門之後,他走到朱由校身邊,望著他的眼睛,緩緩說道:“你在怨我,我知道。”


    “可你父親現在不隻是你父親,而是這大明的皇帝!你知道那些大臣為什麽要對楊延宜群起而攻之嗎?”


    朱由校不知道,他隻知道楊延宜為他父子做了這麽多事,卻隻獲封一個小小的兵部員外郎。


    “那是因為為父頒布了考成法和一條鞭法!他們看似針對馬林、針對楊延宜,其實都是在針對朕!”


    朱常洛望著他兒子,說道:“你知道什麽是考成法,什麽是一條鞭法嗎?”


    看著兒子茫然的搖了搖頭,朱常洛接著說道:“既然你不知道,那你先去弄明白了,再來跟為父談。”


    朱由校點了點頭,說道:“兒子知道了,那楊延宜呢?”


    “皇兒啊!那楊延宜比你大多少?隻大五六歲吧?你知道像他這個年紀,能做到他那個官職的,又有多少呢?鳳毛麟角!”


    “為父再問你,你知道薩爾滸,我大明為何會一敗塗地嗎?”


    朱由校剛想說是因為馬林延期,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下去。


    朱常洛接著說道:“當時內閣僅提供了一百二十萬兩餉銀給楊縞,那些銀兩就連補發平時的欠餉都不夠的!楊縞他是個知兵的,出征那天風雪交加,可他還是出兵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朱由校又茫然的搖了搖頭,朱常洛說道:“當時兵部、內閣一天兩道公文催楊縞出兵,他連整合那幾路軍隊的時間都沒有,朝廷又一直催他、怨他耗費軍資、責令他出戰。”


    “你說,他焉能不敗?”


    這番話卻是朱由校完全沒有接觸過的內容,平時也沒人會這樣教導他。


    他瞪大了雙眼,仔細的聽著父皇所說的話。


    見到兒子那仔細聆聽的模樣,朱常洛接著說道:“楊延宜能在開原打下那些勝仗,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沒有被人掣肘!”


    “我大明自土木堡之變後,武官勢微,而文臣崛起,已經打破文武平衡的局麵了!若有人卡著楊延宜的錢糧,他一無糧草、二無餉銀,你覺得他還能打下那些勝仗嗎?打仗,打得就是錢糧啊!”


    朱由校如醍醐灌頂,他瞬間明白了父皇話裏麵沒說的話。楊延宜功勞太大!又太年輕了,已經成為了眾矢之的了。


    賞賜給他的官職越小,才能夠越好的保護他,而不讓他成為文武的靶子。


    看到朱由校似乎若有所得,朱常洛緩緩說道:“此番曆練對楊延宜來說,也是不可缺少的。他年紀還輕,你驟然賜予他如此高的職位,那以後呢?”


    “以後你是用他,還是不用他?用他了,你又有何賞賜呢?再者說了,楊延宜在開原做的那些事情,說他忠於大明、忠於大明百姓,是沒錯的。可他真的忠於天子嗎?”


    這番話在朱由校腦海裏炸開了花,他說道:“所以父皇罷免了他錦衣衛的職位?”


    “為父要實行考成法和一條鞭法,錦衣衛是一柄利刃!也是一柄隨時可棄的利刃!現在,你明白了吧?”


    朱由校恍然大悟,說道:“兒臣明白了,多謝父皇教誨。”


    “你也不要去跟那楊延宜說些什麽,有些事情,是需要他自己去琢磨的。是成為國之棟梁、還是就此折戟沉沙,得靠他自己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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