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少年三步並作兩步衝出樓道的時候,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紮人的血色。


    是出去的隊伍迴來了。但十人小隊隻迴來了四個人,還人人帶傷。


    血腥味濃得甚至引來了附近的喪屍,哨卡上的留守人員臉色凝重,直接開了槍。


    聚集地裏負責醫療的首先就抬走了兩個,剩下兩個身上的情況也不算太好。


    重點是…


    戴博不在這迴來的四人裏。


    少年的神色當即冷了下來,他無表情地側身讓匆匆趕來的張憶上前。


    “怎麽迴事?”


    聚集地的領袖壓下了議論紛紛的眾人,直接地問道。


    “…從老城區那邊來的,”受傷較輕的一個咽了一口唾沫,似乎仍然心有餘悸,“那隻獨眼耗子的外派車隊,我們撞上了。”


    “對麵人數太多了,火力比我們猛。…餘子犧牲了,龍叔也是,白姐在他們對她動手之前…自盡了……”


    “是那個新來的,”傷員的目光在圍觀人群之中轉了一圈,最後落到克勞德身上,“…那是你哥吧?是你哥幫我們撕開了包圍圈,我們四個才有機會逃出來……”


    “他和剩下兩個已經沒法移動的人被俘虜了,大概是三具屍體加三個活人足夠了,我們迴來的時候沒有被跟蹤……”


    剛擠進人群之中手腕略有些顫抖的溫荀聽到這些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見一隻冷白的手掌伸到了眼前。


    “槍。”


    克勞德的目光沒有看向任何人,他伸著手,視線卻落在了聚集地之外。


    溫荀沒有多猶豫,直接將那把槍拍上那隻冷白的手掌。


    冷色係少年收迴了自己的配槍轉身便往人群之外走去,直到聚集地領袖的身影擋在他麵前。


    “克勞德,冷靜。”張憶眉頭緊鎖,但他還是出麵阻攔了。


    克勞德隻是抬起眼和麵前擋住去路的人對視,那雙眼裏什麽情緒都沒有。


    “冷靜,保持鎮靜。”他開口,那聲卻像是死在寒冬,“這兩句話我已經聽厭了。”


    “你是領袖,你需要顧及整個聚集地。但我不是,我隻是個擔心哥哥的弟弟。”


    言畢,少年起步突然,就這麽從張憶身旁竄了過去。前警官阻攔的手堪堪擦著那靛藍色的衣角而過,卻隻抓住了被拋下的風。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少年蹬上雜物,接著在牆麵上一個側跑起跳便躍過了門口的障礙,消失無蹤了。


    “……不繼續攔他嗎?”不知道誰問。


    “攔不住的。”張憶歎道。


    ——


    他不該沒想到這一點的。


    克勞德想。


    他不該沒料到城東會派遊獵隊伍到那麽近的地方來的,這是他的失誤。


    是和之前許許多多次失誤一樣,屬於他的失誤。


    他很久沒有感受到心髒跳動的如此劇烈了。


    上一次還是當年家裏最小的孩子出事的時候,那具小小的身體在他懷裏逐漸冰冷……


    那次也是,也是他沒有料到那些野獸會做到那一步。


    他不必獨自承擔這一切,但這並不意味著他會想讓家裏人來承擔。也許他把戴博拉進來是個錯誤,畢竟那邊早就歸於正軌,大家也不需要疲於奔命了。


    說到底還是他的貪心和幼稚。


    少年的喘息聲隨著奔跑逐漸粗重,大概是下了某種決定,他伸手按上腕表,在其上輕輕一劃:


    【陽光數:50+100(召喚遣返)】


    【結餘陽光:150】


    很好,遣返成功了。


    看來沒有遭受致命危險,大概隻是受傷…沒關係,陽光植物們會處理好的。


    那雙冰藍色的眸中神色稍緩,卻又很快凝固為一種可怖的平靜。


    就像是一座海麵上的冰川,看似渺小,看似風平浪靜,卻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海水之下的全貌。


    根據對召喚物的位置反饋來看…啊,在那邊嗎?


    少年像隻嗅到獵物的狼一般盯住了那個方向,步子卻是慢了下來。


    讓他送他們一份驚喜吧。


    城市裏向來是不缺綠化的,因此克勞德很快就尋到了一處位置合適的花壇。


    起手仍然是向日葵,不同於早前那種扣扣搜搜,克勞德一種便種了整整兩排。


    金色陽光此起彼伏,將這處花壇照得通亮。少年也不說話,隻是時不時伸手匯聚一下陽光。估計是察覺到他心情不好,這次的花兒們倒是沒有往他臉上糊陽光。


    陽光圖標下的數字飛速增長,在其漲到一個額度之後克勞德動了起來。


    指尖點地,接連破土而出的是玉米投手和雙發射手。


    克勞德首次召喚了非人形態的豌豆,而後緊跟著,高達250之數的陽光傾瀉而下。


    雙發射手升級為機槍射手。


    少年的神色在那一瞬間似乎有了那麽點恍惚,但很快那點破綻就消失無蹤。


    第二株玉米投手,前麵緊挨著第一株,陽光注入,金芒閃爍之後出現在原地的赫然是一台猙獰戰車。


    看似平平無奇的四輪木板車上躺著一根碩大的玉米,被玉米葉包裹的玉米顆粒飽滿色澤金黃,很誘人,但那快要唿之欲出的爆裂感毫無疑問證明了危險度。


    綠葉上睜開了一雙猩紅的眼。


    這是一台玉米加農炮。


    還不夠。少年沒說話,隻是招手。


    於是那雙猩紅的眼一眨,戰車下的四輪動了起來,帶動著沉重的身軀從花壇裏碾了出來站到了路麵上。


    而那株機槍射手也將根係自土壤中帶離,依靠莖幹底下的葉片結構抵達了路麵。


    「我靠,動起來了」


    「活物會動很合理,提前給那邊的遊獵隊伍上香,阿門」


    「一個人就是一隻軍隊啊」


    「而且是紀律嚴明的軍隊」


    「雲哥和植物們溝通好像根本不需要說話,隻要一個眼神或者動作就夠了?」


    「但是他之前和戴博溝通不還是口述的嗎?」


    「是哦,我還以為是召喚物的心靈感應什麽的,嚴格來說戴博也是召喚物吧?」


    “是根係。”手上重複著機械性種植植物動作的少年冷不丁開口,“所有植物都會被智慧樹聯係在一起,隻要有根係在,大家就能互通有無。”


    “這些孩子有直屬於我的根係,所以我可以通過根係網絡對每個個體直接下達命令。”


    話語繼續,克勞德手上動作倒是沒停,他數著時間,精準地好似一台不知疲倦的機械。


    “戴博的根係不在這裏,他和這些孩子不一樣。雖然原本我們的根係是連著的。”


    「……呃,是和雲哥之前世界的死亡有關嗎?」


    「樓上你有點冒昧了。jpg」


    「嘶,果然一個完整世界沒那麽簡單啊」


    「完整到衍生出人物的世界怎麽可能隻有草坪後院屋頂」


    “嗯。”克勞德沒有否認,他的情緒沒有什麽起伏。


    “被判定死亡,根係斷裂自然就聯係不到了。”


    他自己的死好像和他沒有關係一般,少年是用著一種格外淡漠的語氣一筆帶過述說的。


    「對不起不過我有點理解雙發的生氣了。雖然不知道你們聊了什麽,但是雲哥你不會就是用這種態度去迴應你哥的吧……」


    「阿門」


    「雲哥你要不,找個心理醫生看看」


    「很擔心雲哥的精神狀態」


    “嗯?”冷色係的少年手上動作一頓,他從鼻間帶出個意味不明隻是明顯是反問意味的氣音來。


    “我的心理沒有問題。”


    他這麽肯定道。


    “隻是考慮的優先級不一樣罷了。”


    「貓貓龍:…完全是把自己放在最後位了啊」


    「嘶…什麽舍己為人」


    「選擇性舍己為人是吧」


    「沒看出來,還挺大義凜然」


    寥寥幾句彈幕出現在鏡片上,克勞德隻是伸手,扶正了一下麵上金絲鏡。


    “不要試圖站在旁觀者的角度批判我的所作所為,這是徒勞的。除了會給你們帶來優越感和自以為是為了我好之外,毫無用處。”


    “我不會和任何人在這方麵進行辯論,這沒有意義,最後的結果隻會是誰也無法說服誰,”少年神色自若,口中話語卻顯得銳利,“這隻是我的選擇而已,你們當然可以不理解,但請不要叫囂。”


    彈幕空了一瞬,大概是屏幕對麵的多數人也不知道說些什麽。


    克勞德並不在意,見到彈幕停了便自顧自地重新將注意力全數投入種植之中。


    不多時,地麵上便多出了兩台玉米加農炮和十株機槍射手。


    彈幕終於又動了起來,所有人都很默契地沒有提及剛才那個劍拔弩張的話題。


    「兩台玉米加農炮,我好像看見了對麵和我太奶會晤的曆史性場麵」


    「看得出來雲哥很生氣」


    「話說不是還有其他兩個人嗎,雲哥打算救嗎?」


    「其他兩個人…那他們是不是目睹了戴博大變活人」


    「草啊大變活人」


    “走一步看一步。”克勞德這麽迴答道。


    說著話,克勞德的目光轉向一處高樓。沒有多猶豫,少年邁開步子,一路避開遊蕩的屍群直上樓頂。


    在鏡頭之中,冷色係少年闖進頂樓天台,翻身躍上方形欄杆,正正好好蹲在其上。


    接著,鏡頭抬升,從高樓俯瞰而下,完完整整地將那整個遊獵車隊囊括其中,一覽無餘。


    從高處往下看,地麵的物體小得驚人,像極了一場俯視角的臨時戰略遊戲沙盤。


    但無論是克勞德還是觀眾們都很清楚,這場遊戲可不存在直播模式,血也絕不會是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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